第105章 内心愧疚
茶茶2018-05-11 12:044,612

  那一日,在苦心庵之中,刘彻是彻彻底底的羞辱了她,月奴说,她看见子夫自己一个人重新回来的时候仿佛是丢了魂一样,那感觉简直就是像丢了半条命。

  刘彻带走了司马迁。

  按照子夫的理解,她以为刘彻顶多就是将司马迁关几天再放出来,然而没有,李陵一案尚且没有得到妥善的处理,司马迁入狱之后,刘彻曾经召见过他,二人素来就是针尖对麦芒,也不知道是怎么一会儿事儿,竟是就那样谈及到了李陵一案上,司马迁执意认为既然李陵要走,倒是不如就这样赦免了他,而刘彻却是认为,司马迁这人说这样的话是心里面已经存了造反的心思,因此大怒之下,便扬言要将他处以宫刑。

  在子夫知晓这件事情之前,一切都是扬言。

  在她知道这件事情之后,一切都是事实了。

  她跌坐在苦心庵的凳子上面,脸色惨白的就像是一张纸一样,知道这事儿的时候,她哭了一整夜,倒不是因为别的一些什么,只是她觉得莫名的对不起司马迁,如果不是因为她的话,刘彻也不会把毁了他,她这一生不想要伤害任何人,却又处处伤人。

  这样说起来,倒是也没有任何的面目去见司马迁了,只是尽管如此,也仍旧担心着他的安危。

  张汤说,他在狱中的时候有好几次都险些活不下去了,想要用头撞墙而死,但是都被狱卒给拦了下来,之后是不是活着,那就要看他自己的心思了。

  子夫心忧,却也知若是此刻见他,便是白白的搭上了司马迁的一条命,因此倒是也没有再说些什么,只是托人给司马迁送去了他父亲昔日编写的史家的书卷。人肉体上面的尊严可以被践踏,但是精神上面的不可以,那得活着,是一个人站着的标准。

  此后,子夫与刘彻足足三个月未讲一句话。

  月奴先前还会劝慰她,到了后来,倒是劝也懒得劝,什么都懒得说,和子夫一样,只当那个昔日在未央殿之中给了她万千荣宠的男人是死了的,只是一心待在苦心庵之中谢绝见客,直到那一日,那个人的到来。

  那时候已经是秋日了,苦心庵之中,子夫在里面打坐念经文,而外面已经刮起了一阵阵的大风,月奴怕风大吹起外面的树叶对子夫的身子不好,便勤劳的在外面打扫着,那敲击木鱼的声音始终不曾停止,就在子夫一心一意的时候,门“吱呀”一声被人推开了。

  带着一阵梅花香气。

  女子迎着子夫的面走来,面上遮着面纱,那一双纤细的玉手扶着门框,哪怕是看不清那一张脸到底好看与否,那周身的气质也显得让她宛若天女下凡一般。

  “这故人来访,主人都不接客的么?皇后娘娘,您这个待客的方式也是太过失礼了吧。”女子的轻笑声传来,玉足点地之时,子夫回眸瞧了她一眼,也不说话,只是继续回头敲着自己手上面的木鱼和经文。

  女子坐在那红木桌子旁边,显然已经是等了很长很长的时间了,她的手指轻轻地敲击着桌面,透露出一股子的不耐烦来,时间一分一秒的流逝,而子夫,始终没有要回头的意思。

  李妍终于忍不住了,开口冷声道,“你难道就不想问问,今日我来这里找你到底是为了什么事儿么?”

  仍旧是一片沉默。

  门被“砰”地一声关上,李妍的玉足轻点,仅是一瞬间的功夫便取走了子夫手里面的那个木鱼,其动作之迅猛,如同行云流水一般,不带有任何的拖沓。

  “李姑娘的轻功当真是好,不愧是当年刘彻手上培养出来的最优秀的歌姬,怪不得在他的心里面,你的地位可以跟刘陵相比。”

  子夫轻笑了一声,那话语之间是说不出的冷嘲热讽。

  李妍的手指轻轻地在自己的头发上面抚了抚,笑道,“曾经我还不是特别明白,为什么刘陵那样一个女人会这样多的讨厌你,如今你这一开口说话,我便明白了,卫子夫,你知道的,我不是为着名来的,也不是为了权来的,这些对于我来说,都是像浮云一样,我不想杀你,也不想要挡了全天下人的道,这一次,我是来请你回宫的。”

  她说的认真,而子夫则是狐疑的看了她一眼。

  “请我回宫,李妍,你这个计谋用的也太过短浅了一些,请我回宫之后再与陛下发生争端,之后我们在无休止的吵架之中,让他厌烦我,最后再废除我这个皇后么?”

  “不是!”

  李妍果断的摇头,那妖艳的红唇轻启,笑意盈盈,这是子夫自从见到李妍开始见到的第一个她这样的肆无忌惮的笑意,赔着那一张满是疤痕的面孔,倒是也不让人觉得难看,反倒是多了一丝看遍这个世事沉浮的感觉,从袖口之中取出了一张圣旨,她直接递给了子夫。

  那圣旨是刘彻亲笔写下的。

  也确实是要找她回宫,不过回宫不是为了再度住回未央殿,而仅仅是因为匈奴的使臣要来了,这个大汉不能够没有一个皇后去撑着,因此,她卫子夫无论再怎么不受宠,无论再怎么不让刘彻待见,都得要待在那里,不然的话,便是让举国蒙羞。

  这样大的一顶帽子扣在头上面,她又怎么敢不去呢?

  “那你能不能告诉我,为什么这一次来的人是你,而不是刘彻呢?”

  千古一帝,难不成就连向一个女人低头认错的胸襟都没有么?

  如若这样,这日后那什么治理天下?

  李妍轻笑了一声,突然将子夫的手握在了自己的手里面,她的掌心是一片冰凉,却看着子夫一字一顿道,“卫子夫,其实刘彻的心里面终究还是舍不得你的,他有这么多的妃嫔姬妾,其实最喜欢的还是你……他如今巴望着的不是让你怎么死,而是让你怎么跟我和睦相处。”

  她说,卫子夫,我到如今终于知道为什么你分明可以这么轻易的被后宫之中的任何一个人踩死,却始终还死不了,原来是有这样一个人护着。

  她还说,在很多年以前,我也想着要有这样一个人护我身安,带着我走出饥寒交迫的生活该多好,后来我遇见了,那个人是刘彻,我将我所有的一切都奉献给了他,可是最后才发现,像他这样的男人,心里面是不可能只有一个女人的,我本想要劝说着自己坦然接受,却不曾想,这一转身,便是被他推进了火海炼狱之中,爱与恨真是奇妙的一种东西,有的人来的很难,有的人却来的很容易。

  最后,李妍的眸子里面似乎还带了一些的泪花,她说,卫子夫,可是你这样的生活我却一点都不稀罕,不稀罕。如今你回宫是为了与匈奴的使臣抗衡,这其中关系着的是一个国家的大事情,我暂且绕过你们,可是这之后,我是绝对不会对你们心慈手软的。

  她的话一字一顿。

  柔软的同时,还带着十足的恨意。

  眼眶也是通红。

  有那么一瞬间,她突然想起了那很久以前她看见在那片梅林之中,江都王和李妍在一起和乐安宁的场景,那时候她们的脸上面写满了两个字,幸福,可是如今,却是写满了不信。

  “你是不是想念江都王了?”良久,子夫突然小心翼翼的问出了这个问题,得到的却是李妍突然歇斯底里的一声冷笑,“你没有资格管这些事情,你只好好好的回到皇宫之中就行了!”

  说罢,她便头也不回的走了。

  子夫回到皇宫之中的那一日,刘彻也并没有派任何的人来接她,仿佛像她卫子夫这样的一个皇后,本身就是可有可无的一样,幸好子夫是个心大的,倒是也没有那么介意,只是在看到未央殿之中仍旧焚着檀香的屋子的时候,心里面稍稍的有些动容。

  正所谓是多事之秋。

  她回到未央殿之中的第二日,也就是匈奴使臣要来的前一日,霍小将军家里面的萧痣突然跑来了,她的眼眶通红,似乎是哭过了,直接就在子夫的面前甩了一封和离书。

  这显然就是被欺负了,日子过不下去了,子夫派月奴跟萧痣开导了好久,才依稀听明白这事情的来龙去脉,无非就是一些家族之中小妾正室之间为了夺得丈夫的宠爱而上演的再正常不过的戏码,当然,作为正室,萧痣在这里着实是太弱了一些。

  既没有一个有权有势的娘家做靠山,还没有得到丈夫的那一颗心,可以说是要什么没有什么了,最重要的是,她一直不明白,为什么,霍去病就是对她忽冷忽热。

  她在深山老林之中做医女做的习惯了,很少跟人打交道,有时候就连待人接客的时候,面子上面说的话都不如崔氏说的好听,自然是受到欺负了。

  这不是,前两日,崔氏在霍将军府之中突然不小心摔了一跤,平心而论,摔得不重,但是也不轻,好巧不巧的事情是,那一日,崔氏摔倒的时候,萧痣就站在那里,她素来不喜欢崔氏,因此在她甜甜的叫着自己姐姐的时候,她也没有理会她,而崔氏又是个黏人的性子,见萧痣不理会她,便跟了上去,结果那脚下一滑,便摔倒了,却不曾想,竟是这样摔折了腿。

  就在昨日,霍去病从战场之上兴师动众的赶回来了,本以为这一回来,能够看到的是一大家子其乐融融的场景,却不曾想,见到的只是自己夫人一张冷若冰霜的脸和自己的爱妾摔残了腿。

  “你那一日既然在崔氏的身边,你看到她要摔倒了,为什么不去扶着她!”一回去,他便冷声质问她。

  这事儿萧痣觉得理亏,但是细细想来,也没有什么错,便梗着脖子看着他,死活不认错,只是道,“如若是在这个路上的陌生的男人摔倒了,我难不成都要过去扶着他们一下?小霍将军是胸怀天下之人,是立下过赫赫战功的仁者,这想法自然是跟我们这些平庸之辈不一样的,我们比不了。”

  她说完这句话,转身便要走,却被霍去病一把拦住了,他咬牙切齿的看着她,想不出什么词能够让萧痣觉得羞愧了,便只能够冷声威胁道,“萧痣,本将军当日愿意娶你进门,是觉得你是一介医女,虽是性子孤拐了些,但是到底能够算的上良善二字,却不曾想,你如今竟是变成了这样,既然如此,不如和离也罢!”

  他说完,便冷冷地离开了。只留下了萧痣在那里发着呆,紧接着,就有了这姑娘前来未央殿之中递交和离书之事,她也是个明事理的人,自然知晓这个婚事是皇帝皇后一手为了他们办的,如今就是要和离也要来这个皇后,便巴巴地来了,却不料被子夫拒绝了。

  “这夫妻之中嗑着了碰着了,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了,本宫的侄儿是个什么样子的人,本宫心里面就跟明镜一样,再清楚不过了,他虽然生性顽劣,喜爱一些新鲜的事物,在战场之上,又有着救济天下的雄才大略,可是骨子里面却跟个孩子没有什么两样,或许,他还没有发觉自己对你的真心,你这样……”

  子夫对着萧痣摆了摆手,便让她到自己这一边来,随即轻声地在她的耳边耳语了一些什么。

  萧痣闻言点了点头,便只得照着子夫的说法去做,死马当活马医了。

  匈奴使臣与汉室进行晚宴的这一日终于到来了。

  子夫原先是打算穿的素一些再去的,却不曾想,还没有能够换上那一套还算是清淡的衣裙,刘彻已经派了白臣,送来了一套上面刺着倾国牡丹纹样的长袍,是玫瑰金色的,看上去雍容华贵,很是大气,可是配上子夫这一张小家碧玉的脸,就有些不是很适合。

  “这衣服,怕是适合刘小郡主穿吧。”子夫换好了衣服出来,若有所思的对着白臣笑了笑。却见白臣摇了摇头,“若是今日刘小郡主在的话,这衣裳穿起来,也未必就有皇后娘娘您这么好看,唯有牡丹真国色,花开时节动京城,这牡丹未必就一定得是出生名门的牡丹,有时候,小木兰穿起来也是别有一番韵味。”

  他夸赞着,而子夫却是摇了摇头,在白臣走了之后,又不动声色地回到那未央殿之中将这套衣服给换了下来。

  “其实先前白公公说的不错,娘娘穿着这件衣服也着实是好看的,既然好看,娘娘又为什么执意要将它脱下来呢?”月奴见子夫仍旧是穿着那件淡青色的衣裙出来,便心生出疑惑来。

  而子夫却是笑着将那件牡丹刺绣的衣服给折的好好的,铺平。

  “这不是自己的东西终究不是自己的,何必留着?”

  “可是娘娘,这是陛下送给了您的呀。”

  子夫摇头,面色在倏忽之间变得有些沉重,“他或许只是在试探我。”

  “试探?”

  月奴的心陡然一惊,在听到试探两个字的时候,只觉得子夫和刘彻这么多年的感情,似乎已经渐渐消亡了,渐渐地被这残酷的时间给磨平了。

继续阅读:第106章 晚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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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安汉时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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