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夫第二日醒来的时候,已经是正午了,她昨日因为喝了太多的酒,所以脑袋有些昏沉,醒的也就难免迟了些,月奴早早地就准备了一碗醒酒汤在那里,除了醒酒汤之外,那桌子旁边还安然放置着一些强健身体的药丸,用很精致的锦盒包着。
“这是哪里来的?”子夫下床,瞅了那药丸几眼,问月奴,却见月奴叹了口气,“娘娘真是贵人多忘事,昨晚霍小将军的美娇娘来过,你可是忘记了?昨日那美娇娘刚刚好在你跑出去喝酒的功夫来看望你的,奴婢看着她是有心事的模样,应该有话想跟娘娘说,只是娘娘您一身酒气的回来了,这苦难人见了苦难人,倒是也不知道谁开解谁了,那个姑娘见状,便叹了一口气,自己个儿走掉了。”
她一面说着,一面坐下扶着子夫坐到了铜镜前给子夫梳着头发。
蹭光瓦亮的铜镜之中,折射出子夫那一张清秀的脸庞,只是这脸再清秀,也有老的那一日,正如,她才二十五岁,便有白发了。
“萧痣那个孩子倒是个好姑娘,长相出众,性子淡然之中带着傲气,又豁的出去,只可惜去病那小子真真不是个东西,我虽不记得昨日萧痣来的时候是个什么光景了,却能够猜得出,去病不会真心对待她的。”手中的玉簪被她拿了起来,那块墨色的玉石镶嵌在簪子的前头,折射出幽深的光来,被子夫重重地投掷在了桌子上,说不出的恨铁不成钢,“那混小子,现在约莫还想着那个崔婕,真真是身在福中不知福了!”
这一句话,不怒自威。
月奴眯了一下眼睛,竟是突然跪了下来。
“扑通”一声,吓了子夫一跳。
“本宫这脾气又不是对你发的,你为何要这般跪下?”子夫回头,满是不解。
而月奴却抬眼颇有些复杂的看着子夫,“其实娘娘,这有一句话,我一直不曾讲,也真真是缘分了,那萧痣原是奴婢兄长的女儿,奴婢论理也应当算是她的姑姑,只是那时候父亲卖儿卖女的时候,将我们兄妹两个分开了,但是她脖子上面的那一颗红痣奴婢是认得的,奴婢这个当姑姑的,自来不曾呵护过她,如今只巴望着,娘娘,能够为她做做主,要么还是让小将军休了她,要么便让小将军将那个崔婕给纳了吧。”
子夫听闻某种闪过一丝震惊。
倒不是旁的,只是觉得有些好笑,这两个选择,似乎没有一个解气的。
“你也别忧心了,正好我这几日倒是也不愿意待在这个皇宫之中,不如出宫走走,去一趟霍去病的府上,替你教训教训我那个不听话的侄儿,你看如何?”
月奴抿了一下唇,那头却是重重地在地面上磕了一下,“奴婢跟着娘娘一起,也是经历了大的风浪的,看事情自然也是比旁人清晰地多,霍小将军若是娶不到崔尚书家的那个姑娘,定是不愿意罢手的,娘娘还是如了他的心意吧。”
子夫微微怔了一怔,捏了捏眉心。
突然感觉到了从未有过的疲惫,这刚刚才为那小侄子定的亲,本以为这下子,他们卫家可以说是安安稳稳了,却不曾想,竟还是这般麻烦。
“匈奴这段时间是不是又开始骚扰汉室的边境了?”她冷不丁地问。
月奴点了点头。
“罢了罢了,那小子后面还要打仗,那便随了他去吧,这事儿是我委屈了萧痣了。”子夫轻轻地叹了一声站了起来,“今晚我就去向皇帝求旨意,顺道让他放我到宫外去溜溜,也好过在这个皇宫之中到老到死的好。”
月奴听了她最后一句话,颇有些震惊的抬起头,但是终究是没有说什么,自家主子是个什么性子自己也是知道的,有些话,劝了千百遍,她也未必能够听进去一句。
夜,漆黑。
建章宫外。
两个侍卫一左一右地将子夫拦在了外面,不让她进去。
“放肆!你们拦我?”
“娘娘多有得罪,今日陛下说了,谁也不见!”
那两个侍卫都“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面,看他们的那个脸色,就知道是何等的战战兢兢。
子夫蹙了蹙眉头,建章宫外的冷风一阵又一阵的吹着,透过骨头的凉意,她忍不住抱紧了自己的身子,而建章宫内却是传来了一阵又一阵的男女作乐一般的嬉笑声。
“皇上今日不肯见我是在整理奏折么?”她冷声问。
白臣从里面走了出来,见到子夫,那眸子里面满是担忧之色,“娘娘,您不要进去了,这几日皇上消沉的很,您没有必要跟他闹别扭的。等过些日子,郡主的死在陛下心里面的阴影没有那么深了,那个时候,他放下了,也就自然会跟娘娘和解了。”
子夫摇摇头,眼眶之中已经满是泪花,“和解么?白公公,怕是我跟陛下之间要做的不是和解,而是一次促膝长谈,有些事情,还是说清楚的好。”
她笑了一下,那眼眸之中露出的笑意里面带着一丝绝望。
白臣微微怔了怔,下一刻,便见子夫凝眸,一脚便踢上了那建章宫的门,淡淡的尘土飞扬,所有的侍卫都惊颤住了,没有人想到,这个平日里面看起来贤良淑德的皇后,在捉皇帝的奸的时候,竟然会如此的理直气壮,如此的粗暴!
“娘娘!”
白臣大惊,本是想要劝她好言好语的跟皇上说,可是一句娘娘二字才刚刚落下,便已经听到了“砰”地一声关门声。
丝毫不客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