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夫的眼泪顺着脸颊滑落,一时之间,哀莫大于心死。
她的脑海之中还回荡着他受伤的时候对她说的话,什么一辈子,原来只不过是笑话一场,终究是她卫子夫一厢情愿了!
抚了抚眉骨,她什么也不想了,便直接重新入了宫殿,月奴在外面刚好就见到刘彻蹙着眉头出去的身影,便知道这未央殿里面应该发生了一些不愉快的事情,便赶忙进来了。
她进来的时候,子夫正瘫坐在地上哭,月奴认识了子夫这么多年,倒是第一次见到她哭的像是个孩子一般,“娘娘,您这是怎么了?有什么事情可以好好说,哭是解决不了问题的。”
这一晚,月奴在子夫身边安慰了她很多很多,可是没有一句是她能够真正的听得进去的。最后,子夫只是拉着她的手,忍不住哭出声来,“我知道如今他的心里面已经没有我了,可是他已经给了我这个皇后的身份,我也就不知道该如何离开他了……”
“月奴,我真的不知道该如何再撑下去了……”幽幽的烛火之中,她哭的像个孩子。
月奴低低地叹着气,如今卫将军过上了幸福美好的生活,就连霍小儿郎都娶了妻子,怎么娘娘,就这么的凄苦……她轻轻地拍打着她的背部,想要让她稍微舒缓一些,却见子夫摇了摇头,似乎是哭够了,那这个酒壶就走了出去,“月奴,我今日想要自己冷静冷静,你不用跟着我……”
月奴点了点头。
这十年过往匆匆,有些事情,终究是需要皇后娘娘自己去消化的。
御花园之中。
子夫已经不知道在哪里喝了多少杯酒了,有一阵凉风吹过来,没有冷的感觉,倒是很清醒。
“娘娘这是怎么了,大半夜的在这里待着?”
颇为关切的声音在这里想起来,倒不是旁人,而是司马迁,他看上去应该是刚到刘彻的建章宫之中走过一趟的模样,一袭墨色的长袍在晚风之中轻扬着,微雨燕双飞,落花人独立,倒是个清秀的模子。
“无事。”
子夫见来了人,苦笑了一声,晃了晃手里面的酒壶,就要跌跌撞撞地往那未央殿之中重新走回去,却不曾想,脚下一时之间有些不稳,竟是直接就要跌倒。
就在她就快落在地上的时候,司马迁过来,一把扶住了她。
他温热的体温靠近着子夫,子夫愣了愣神,下一刻,好看的眉头蹙的紧紧的,那手高高的扬了起来,一巴掌就直接打在了司马迁的脸颊之上。
清脆的一巴掌。
司马迁被她打的偏了偏头,反应过来的时候,却也不恼,只是扯了扯带着血的唇角,对着子夫笑了笑 ,“这可是你打我的第二巴掌了,果真还是跟小时候一样,倔驴脾气……”
“走开!”
她推开他,只觉得司马迁这个人素来都是不坏好意的,因此想要走开,却不曾想,还没有走出几步,便被司马迁这人给扯住了衣角。
“你做什么?”
司马迁只是笑 ,随即往子夫的手里面塞了个东西。
那东西是被他刚刚从胸口处拿出来的,还带着他温热的体温,倒不是别的什么珍宝,而只是一个用陶土捏做的小人 ,看上去是有些年头了,那小人捏的很丑很丑,歪歪的嘴巴,斜着的眼睛,若是不说出来 简直是没有人相信是个女娃娃。
那小人的身子上面还刻着两个字“子夫……”
这是刻的她?
子夫的眼睛眯了起来,由于喝了许多久的缘故,她的脸颊通红,却还是撑不住问他,“你为什么要刻我?”
“不只是刻了你,我还刻了一个我。”
月色下,司马迁的眼睛亮晶晶的 ,他对着子夫笑着,从怀里面便拿出了另一个陶土做的小人来。
那是个由灰色陶土做的小人 ,看上去也比放在子夫手里面的那个好看不到哪里去。
“司马迁你?你竟然敢私自捏做皇后的陶土小像?你该当何罪?”她似乎一下子明白了他的意思,那一张清秀的脸在顷刻之间变得通红,指着他冷声道。
而司马迁却是丝毫不畏惧,反倒是自顾自的上前走了几步,拉着子夫的手,眼里面满是温柔,“子夫,早在很多年以前,我就喜欢你了,只是年少时候的喜欢大多表现为欺负你,你如今虽然已经贵为皇后,可是我看得出来,皇帝对你有心却称不上是完完全全的爱,卫子夫只是卫子夫,不可做这个世上任何人的替身,如今皇帝虽是还有心要留你在这个皇宫之中,可是子夫,你这些年为了他做了这么多的事情,你若是说一句,跟我走,他也会答应的……”
他上前迫不及待地扯住了子夫的手。
却被她冷笑着一把甩开。
月色下,她满脸的冰寒。
望着司马迁,她一字一顿的带着笑嘲的意味道,“你可知道,也曾经有那么一个人说过,要带我走,可是最后你猜如何?”
“如何?”司马迁蹙眉。
“后来,他选择了皇帝给她的满堂富贵荣华,而将那些誓言抛之脑后。”
她带着淡淡的回忆的味道,面前浮现出的则是张汤的那一张脸。 无尽的讽刺,无尽的心寒。
“其实,我本也不需要这些浮在言语之上的所谓的爱,那些所谓的能够为我牺牲一切的爱,我从来都不需要,你也不要在说什么了,这个皇后,我当的很好,得不到真心,哪怕是只要这权势,那么跟着这个刘彻也不算是亏,你倒是不必再劝我什么了。”
她对着司马迁淡淡一笑,那眉宇之间是说不出的伤感。
“刘彻给不了我的,你同样也给不了。”
她说着,转身便走了,只留下了司马迁一个人站在原地,目光深邃,拳头将那个陶土的小人像捏的紧紧的。
“子夫,终有一日,我会让你知道,我能够给你的,比刘彻能够给你的,都多,都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