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萧嫔宫里面出来以后,刘彻便巴巴地从袖子里面将那道立后的圣旨拿了出来,月色下,他硬是非要拉着她的手一个字一个字的去看那圣旨,其实,那圣旨上也没有什么不一样, 只是多了个血手印而已。
“这是什么?”她巴巴地看着他,却被他敲击了一下脑袋,轻骂道,“卫子夫,朕发现你不止在面对那些妃嫔的时候傻得可以,在面对朕的时候也没有聪明到哪里去……”他的声音醇厚沙哑,在子夫的唇上落上了浅浅一个吻,“这是朕给你的承诺,你不是说自古帝王无爱么,若是朕日后娶了别的皇后,那便要朕孤独终老,妻离子散……”
他一面发着誓言一面在子夫的耳朵旁边蹭着,没有了昔日帝王的那股子英气十足,倒是像个孩子,子夫淡淡笑了笑,将那圣旨收在袖口,许久,露出了一个极其素淡的微笑来,“刘彻,你知道的,其实我想要的不是这些。”
她轻叹着,她多么想要跟他说,她想要的是跟他归隐山林一辈子,她多么想要跟他说,你放弃皇位好不好,我们做一对平凡的夫妻,可是她知道,这些话,即使是说出口了,他也会回她一句不好。
刘彻在子夫的耳边轻轻地咬了一口,“等朕将匈奴打下来,等朕做到了真正的治国安邦,你就给朕生个男儿,到时候朕就封他为太子,等他长大一些,你我就找一处地方,安安稳稳地在一起,好不好?”
他的声音沙哑之中带着无尽的诚恳,子夫的心听得颤了颤,看着他,眼底渐渐地有了泪光,她确实是又有点相信他了。
月色照在子夫的脸上,她将头埋在他的肩膀上,许久,轻声道,“我再信你一次,你若是负了我,你我便再无相见之期了。”
“好。”刘彻抬头,眸子里面浮现出一抹复杂的黑色。
……
今年是元朔二年了,这大汉下了有史以来最大的一场雪,自打被封了皇后之后,这后宫之中但凡是有点儿眼力见,想要安安稳稳的活着的人就都没有再来找子夫麻烦的。刘彻待她是宠爱有加的,不管什么好吃的好玩儿的都会给她送过来,王太后又是极其宠子夫,她的日子过得安稳,倒是也胖了些。
她肚子里面有了个孩子,到如今已经三个月了。
念儿时常出皇城,便会带些皇城里面的男儿的玩耍之物给子夫,子夫每每见了那些都会放置在那里,随后自己开始着手做小孩儿的衣物,与念儿不一样的是,她做的都是女孩儿的衣物。
“这皇宫之中以男子为贵,娘娘您不能够一直巴望着是个女孩儿的。”念儿每次看到子夫做些姑娘的衣服,都会在一旁碎碎念着,子夫听得不耐烦,便时常会藏起来做。
有一次,她晚上在灯烛之下做着衣服的时候被刘彻发现,刘彻起来蹙着眉头瞅着她,她便趁机问刘彻,是喜欢女孩,还是男孩。
那一晚,刘彻出乎意料的犹豫了一下,许久看着她的眸子认真道。“若是男孩儿,朕便将朕的皇位给他,若是女孩儿,朕定当会她打下一片太平盛世来,朕要护你们母女身安。”
子夫闻言蹙眉,“为何是女孩儿便要打下一片太平盛世,难道如今天下还不够太平么?”她如今有了孩子了,便越发的见不得那些有关江山天下的野心。
然而,她不知道,这天下不太平,这天下确实不太平。
匈奴屡次侵犯上谷,渔阳,长安虽是一片盛世的景象,可是河北地区的人们却早已经经历了数百次匈奴悍匪的烧杀抢掠,太平盛世的景象那是由一群像她的弟弟一样的将士死撑着的,她处在这金玉之地中,又哪里知道这民间疾苦。
烛火悠悠,刘彻穿着一袭月白色的衣袍,眸光笃定,“朕的先祖们都是盖世的英雄,他们有的平定了这乱世,有的结束了这皇朝的分裂,只是,这几百年来,公主和亲的惨烈现象却是一直存在着,朕不希望,将来朕和你的女儿也要经历这个局面,所以朕定要凭借自己的能力,灭掉匈奴。”翠玉扳指在月色之下发出诡异的光来,他的一字一句尽显帝王的决心。
子夫看着刘彻,烛光斑驳之中,她望着他那一张刚毅无比的脸,似乎能够依稀看到他问鼎天下的模样。
这一晚之后,刘彻便很少在未央殿中出现了,他 最多的地方则是建章宫,所有的奏折都堆积在那里,匈奴的进攻越发的凶猛了,朝堂之上,东方朔和主父偃持着不一样的建议,一个建议守城用水淹七军的方法逼退匈奴,还有一个则是建议攻破匈奴所在的河南,建立朔方城。
前线的战事催的紧,卫青带着三十万大军出发的,却被匈奴那一群悍匪一样的人困在了雪原之中,进不去,也出不来,粮草又难以运行过去,若是此时此刻采取了一个错误的方式,无疑是全军覆没,一战失败不要紧,怕的只是损失太过惨重反倒是会增长匈奴的气焰,若是汉军在这一战之中损失惨重,怕是再无回头之路。
战败的奏折一封一封的往上面传,快要堆满了建章宫。
在一连七日不曾见到刘彻之后,子夫终于是绷不住了,卫青在雪原之上被困得走投无路,子夫作为阿姐自然是着急的,可是又是担心刘彻的身子熬不住,于是乎,这一晚,她终于还是去了建章宫。
然而,在路上,还不曾走到建章宫里面,她便碰到了一个相熟之人,这人倒不是旁人,而是平阳。
雪霁刚刚过去,这天凉的很,平阳今日只穿了一件白色的狐裘袄子,一张脸肤若凝脂,原本就爱画上红唇,更加皮肤雪白,衬得是格外的好看了一些。
“怎的,竟是巧的很,你怎么也要去找彻儿?”见子夫缓步前来,也是向着建章宫的方向走去,平阳便淡笑着开了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