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就送过去,你应该知道怎么办。”郁司城最终这样一句,语调有些凝重。
南望电话那头道:“好,我会跟着,有任何情况第一时间跟您汇报。”
看着郁司城挂了电话,竹烟皱着眉看着他,因为她听不清电话里的声音,所以只能问他,“怎么了?”
郁司城看了她,“沈方羽找来,要把郁堇川带走,否则今晚殷玥一个人。”
也不知道沈方羽在什么地方藏身,澳洲这么大,但他的人力、加上殷平人力,极少有触及不到的地方了。
然而,到现在,都没有任何人有关于她的报告,可见她那些年跟着郁南川也没少学东西。
他略微叹了口气,“我知道你担心,但也只能先回家。”
之所以告诉她,就是怕她太担心而出什么乱子。
竹烟点了点头,还是选择配合他,“好……你不用送我,我自己回去就好,你去忙吧,我等你好消息。”
今天这顿饭吃得很平静,甚至很温馨,所以她对憧憬的期待并不小。
可是从回去开始,那一整晚都注定是不安心的。
她回去也没敢跟老爷子说这件事,着急也只能一个人在卧室里来来回回的走。
……
似乎一有事,老天总喜欢下雨。
夜里十点多,悉尼开始降雨,夜幕本就模模糊糊,加上一场雨,可见度更是不远,街道上来往的车辆减速,堵车成了必然。
郁司城在做了一番部署后,选择跟随南望的线路走。
沈方羽约在了一个很边缘的地方,加上雨水,这个夜晚,那儿肯定不会有什么外人打扰,她逃起来也会顺畅。
南望车里载着郁堇川。
小家伙本来一直说困,可是上了车之后好像反而精神了,时不时的往外面张望。
南望回头看了看他,“川儿不困了?”
郁堇川脑袋摇了摇,问他:“南叔叔,我们要去哪?这不是城里。”
南望握着方向盘的手紧了紧,他现在,可以说是正在把郁堇川送入危险的旋涡,但是没有办法。
只能往里送,然后把两个孩子完好的接出来!
看着郁堇川那张干净纯洁的小脸,又是那样高于年龄的平静,南望心里说不出的滋味。
可还是实话实说:“一会儿,你妈妈会来接你,你要跟她走,不要表现得很不愿意,知道吗?”
郁堇川想了一会儿,点了点头,道:“她挺长时间没见人了,我爸也是,他们在一块儿吗?”
南望摇头,“没,你爸……在一个出入不方便的地方,可能你要见到他比较困难。”
郁堇川似懂非懂的点头,没说什么,又变得很安静,乖乖的坐在座位上。
车子终于彻底把城市灯光抛在身后,在一处黑暗、寂静的地方停下。
这地方静得让人感觉阴森,除了滴滴答答的雨声,就听不到其他声音了。
南望抱着郁堇川站在雨里,黑色的伞足够他们不被淋到,但皮鞋面已经打湿,裤腿湿了一截。
终于,南望上衣兜里的手机响了。
他一手抱着郁堇川,一手打着伞,所以看了臂弯里抱着的小孩,“应该是你妈妈的电话,你接吧,告诉她我们在等了。”
郁堇川从他的衣服里拿了手机出来,按照南望的意思走,声音听起来很乖,“喂,妈妈。”
沈方羽听到郁堇川稚嫩的声音,倒是笑了笑,“怎么是你接电话,送你来的人呢?”
郁堇川道:“南叔叔跟我已经在等了,你快到了吗?”
听这话,就知道小孩什么都不清楚。
沈方羽笑着,“你把手机贴到南叔叔耳边,我跟他说话。”
郁堇川倒是利索,直接开了个免提。
只听那头沈方羽道:“郁司城竟然这么放心么?不是他自己送过来,而是让你过来的?”
南望知道他什么意思,语调平淡,“你放心,就我一个人,南总今天没时间,就算有时间也不大可能过来,他来了万一控制不了情绪,岂不是弄得很高调,你走起来就很困难。”
“你替我想的倒是周到!”沈方羽说着,好像在雨里走路,能听到声音,然后问:“你们的具体位置呢?”
这地方,南望还真说不上具体位置。
只转头看了看不远处黑色的杆子,应该是废弃的篮球板。
“这儿是一块废弃的球场,只能看到一个篮框了……”
“我知道了。”沈方羽打断了他的话。
这么听来,她对这一片是很熟悉的,他的话都没说完就知道在哪里。
没多一会儿,沈方羽从另一头走了过来,手里也撑着一把黑色的伞,穿得很低调,倒是走路和神色都不像逃了这么多天的人,很从容。
沈方羽站在了距离南望将近十米的地方,“我不知道你身上带没带武器,所以,你让他自己打伞过来,你淋一下应该没事?”
南望也不多说,看了看郁堇川,把伞递给他,“自己过去,可以吗?”
郁堇川眉头轻轻皱了一下,但是很多话没有问出去,撑着一把跟他身板不成比例的伞往沈方羽的方向走。
沈方羽一直盯着他的,直到郁堇川走到自己跟前才放松一些,“难得郁司城不耍花样!看来他对殷玥可真重视!”
说罢,她低头看了郁堇川,“把伞放地上留给你南叔叔吧,我们这就走了。”
郁堇川看了看南望,小眉毛皱着,“这么晚了,我们去哪?”
沈方羽没说什么,只是笑着把她抱起来,完全没有顾虑的就往前走了,因为她知道郁堇川的分量。
他在她手里,不会有人在身后放暗箭,至于跟踪,跟踪到了又如何,反正人都在她手里。
在她没有想好接下来的路怎么走之前,这两个小孩白天黑夜都会跟她绑在一起,谁动她,小孩先死,她也不亏!
“到了你就知道了!”她回答郁堇川。
她带着郁堇川走的路并不长,然后上了一辆旁边停着的车,车子很旧,速度不算快,动静倒是不大,加上雨声,基本很难听出踪迹。
那一路,沈方羽并没有刻意去看有没有人跟着她,反正她现在什么也不怕了。
回到一处很旧很烂的民房,没开门,郁堇川隔着门板就好像听到了一个女孩非常害怕而压抑着的哭声。
他皱起了眉,看了一眼沈方羽,心里也有些怕,可还是咬了咬牙,什么都不问,很配合的跟着她进屋,她说坐那儿就坐那儿。
沈方羽好像很满意,放下伞后进了卧室。
又旧又乱的卧室里,摆着一张同样很简单的床,小女孩瑟瑟发抖的躲在床上,拉着被子,之露出一个脑袋,一双惊恐的眼满是眼泪。
看到沈方羽回来的时候,她也死死咬着嘴唇不哭出来。
“你还知道不敢哭出来!”沈方羽走过去拉开被子。
这个屋子漏雨,被子是湿的,所以小孩身上也湿了,身体冷冰冰的。
“冷你也不知道挪个位置么?”沈方羽抬手就打了她一下。
小孩“呜嗷”了一声,然后又立刻闭住嘴,很明显,这些天没有少受她的打骂。
沈方羽把她拎到了客厅,直接扔在沙发上。
沙发很硬的,只听到“哐”的一声,她却头也不回的进了厨房。
殷玥一双惊恐的眼角盯着郁堇川,缩在沙发瑟瑟发抖,可是一个字都不敢发出来。
她才一岁多,这一岁多都在美丽、安全的古堡,真正的养尊处优,可是一夜之间,她睁眼就在一个动不动就打她、骂她的女人手上,一个一岁多的小女孩,根本惊不起这样的变故。
郁堇川看着她像一个小落汤鸡,身上本该是很贵的衣服,已经穿得十分狼狈,眉头轻轻皱了一下。
他声音很小,试图安抚,“不要害怕!”
看了看厨房的方向,郁堇川把身上的小外套脱下来,然后披在了殷玥身上,“你叫什么?”
殷玥小小的脸蛋埋着,不说话。
郁堇川看着她头发黏在一起,上边漂亮的发卡都已经歪歪扭扭,而且脏了。
不知道妈妈为什么这么对她,可是郁堇川不觉得奇怪,只是很心疼她,“你妈妈呢?”
一提到妈妈,殷玥终于汹猛的哭起来。
沈方羽听到动静立马跑出来,一脸凶相的盯着他们,“干什么?”
她手里刚好拿着刀,毫不犹豫的指着殷玥,“告诉你,再发出声音引来别人,我用这个伺候你!”
小女孩果然吓得一声都不敢哭,直往郁堇川身后缩。
郁堇川倒也不跟沈方羽顶嘴,只是安静的护在殷玥面前,一直到沈方羽又一次进了厨房弄吃的,他才松了一口气。
郁堇川转过身,声音更小了,“不要害怕,有哥哥在!我二叔会来救我们的!”
殷玥一张不大的小脸满是眼泪,嘴巴已经快被自己咬烂了。
郁堇川抬起小手帮她擦了嘴巴,道:“不要咬了,咬坏了会生病的,她肯定不会给你药,那样会很难受,好不好?”
殷玥终于点了点头。
其实,郁堇川看着她,尤其是她喜欢咬嘴唇的习惯,总觉得跟姨姨很像,所以多看了她几眼。
好一会儿,才敢试着问:“你认识一个叫竹烟的姨姨吗?”
殷玥这下猛点头,耷拉下去的小马尾一甩一甩的,眼泪豆儿大的疯狂往外滚。
郁堇川做了个嘘的动作,让她不要哭,“她是你妈妈?”
他总算想起来了,难怪这么熟悉,他见过殷玥的呀!
可是那时候她还很小,这会儿这张脸又脏兮兮的,满是眼泪,要不是觉得熟悉,郁堇川根本想不起来问。
这么一问,他的保护欲更强了。
姨姨对他比亲妈还好,他一定不会让殷玥出事。
好久,沈方羽做好了吃的端出来。
她没有热地关照小孩,要怎么吃随便他们,只扔了两个破万和两双筷子就不管了。
郁堇川一看殷玥这几天就没吃好,她筷子用的不是很好,可是一身小手,发现手背上全是打过的痕迹。
他皱起眉。
殷玥因为筷子拿不稳,所以这些天一吃饭就要被沈方羽打,稚嫩的小手,特别细嫩的皮肤,那些红痕看着尤其的扎眼!
郁堇川心里很疼,可是他什么也没说,只是自己稳稳拿着筷子给殷玥夹菜,“吃吧。”
殷玥不敢夹菜,怕被打,但是看着碗里的又特别馋,看得出来,已经很饿很饿。
那一幕,郁堇川后来记了很多年很多年,每次想起来心里都是一阵阵的痛,所以他后来的习惯都是这样,但凡有好吃的,一定把第一口留给她,从不会忘记。
沈方羽瞥了殷玥一眼,因为对竹烟的嫉恨,对她的女儿自然没什么好颜色,“我吃完就别吃了,饿死去吧!”
殷玥怯生生的看了看郁堇川,终于抓着筷子一股脑往嘴巴里塞,可是因为太饿,动作不那么优雅,筷子戳了嘴。
她一手捂了嘴巴,不敢出声。
郁堇川看得心里很痛,只能说:“慢慢吃。”
沈方羽也看了他一眼,“你知道她是谁吗?”
郁堇川脸不红心不跳的摇头,道:“我看她应该比我小,是你朋友家的妹妹吗?”
沈方羽冷笑了一下,没回答,不过她对郁堇川虽然不好,也确实没那么坏。
至少那一晚,她没有对郁堇川怎么拳打脚踢。
卧室里的被褥漏雨湿了,所以晚上三个人在客厅睡,地上铺了点东西,还是很硬。
所以,沈方羽把两个小孩扔在地上,自己睡到了相对软一点的沙发上。
半夜的时候。
郁堇川闭着一只眼,看了看沙发上的女人,又看了看旁边睡着的小女孩,这才慢慢转头,看向客厅窗户。
如果从窗户里扔一点东西出去,南叔叔应该很快能找到他的。
可是他怕从这儿走到窗户和回来的时候会被沙发上的女人发现,所以他挣扎了好久,一直观察着她。
其实郁堇川还是没弄明白妈妈这是干什么,但是他知道这不正常,起码,他要带着殷玥回到南叔叔那儿才要紧。
终于,他慢慢的爬起来,贴着墙,眼睛一直盯着沙发上的女人,一点点往窗户边蹭,心几乎是提在嗓子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