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身影一点一点的往窗户边挪着，眼睛时刻都不敢离开那边沙发上的女人，生怕她忽然醒过来。
中途打了一个雷，沈方羽在沙发上翻了个身。
郁堇川立刻吓得连呼吸都不敢出，定定的贴在了墙边不动不动，只觉得手脚都在发抖，很麻木。
幸好，她翻了个身后面向沙发内侧，没了动静。
郁堇川再一次慢慢移动，终于磨蹭到了窗户边，他把手里抓着的两只发卡夹在一起增大体积，视线也好注意到。
想了想，他又拿出了下午偷偷揣在兜里的红色塑料袋，拴在了窗户外边，看上去像大风刮来挂在了那儿的。
然后才往窗户外很用力的扔发卡下去。
窗户是破了玻璃的，风往里灌，冻得郁堇川狠狠打了几个寒颤。
他看不见东西落到了哪里，扔下去之后就小心翼翼的往回走，又一次回到冷冰冰的地板上。
殷玥小，但是养尊处优惯了，这样的地板睡得很煎熬，他回去的时候，那双大眼睛在黑夜里睁得大大的。
郁堇川赶紧捂了她的嘴巴，无声的把食指竖在了嘴边，示意她不能出声。
殷玥张着眼，点了点头，他才敢放开，然后拍了拍她的后背，“妹妹乖，快睡。”
他把自己身上的都盖到了殷玥身上，因为碰到她脸蛋都是冷冰冰的。
可是殷玥又怕他冷，把外衣和破布都往他那儿拉。
最后两个小孩紧紧抱在一起才算睡着。
但是第二天一起来，郁堇川整个露在外面，殷玥被包裹得好好的，而他也成功的感冒了。
沈方羽一听到他打喷嚏就皱起了眉，“你说你怎么那么不经折腾？这死丫头跟了这么多天都好好的，你一晚就给我病了？”
毕竟是她捏在手里的筹码，所以感冒药肯定得给，否则他要是出了事，就没有价值了。
天灰蒙蒙的，沈方羽就拖拉着两个孩子起来，谁都不准留在家里，都带出去买药，因为她不带着怕被人偷走。
空气还是潮湿的，稍微有点儿雨，不大。
一共一把伞，沈方羽顾不了两个小孩，抱了隐约后让郁堇川拿自己小外套上的兜帽挡雨。
郁堇川抬头，冲转过来朝他看的殷玥笑了笑，表示没关系，让她不要多说话。
因为沈方羽让一个小孩淋雨跟着自己，周围有人指指点点。
她都是眼神瞪回去，回头看一眼郁堇川，“快点！”
郁堇川也不吭声，小跑跟着。
经过一个小道，转弯就到药店的时候，他一直没停过搜索的视线里终于看到了一个黑色雨伞，全身黑色西装的男人。
二叔身边有很多这样的人，他都见过。
所以知道一定是南叔叔或者二叔来了。
可他不露声色，跟着进去买了药，又跟着出来，道：“妈咪，我们去买一把伞吧？”
钱，沈方羽是不缺的，所以她默认了，转了脚步往几十米处的超市走，顺便买点面包牛奶什么的。
期间郁堇川朝后冲着那个黑衣人摆着小手，又很清楚的指着一会儿他们要回家的方向，偷偷指了两遍才进了超市。
不远处，男子略低眉，贴着衣领里的收音器，“南哥，小少爷不让跟，指了个方向，应该是让我们去那儿，他们住那儿？”
南望接到消息就立刻问明了方向，自己先过去，“那就不要跟着，提前去他说的方向沿途布置，不要太近，沈方羽很警觉。”
男子点头，“知道了！”
他立刻撤了回去，试着沿小少爷指的方向找过去。
南望已经到了，那儿一共没几个人住的地方，但是破旧的楼好几栋，要找到哪个房间是很艰难的事情。
他下了车，看了看周边没什么人，自己在各个楼之间走了一遍，熟悉位置。
走到其中楼后方的时候，目光被一个粉红色的吸引。
一片破败不堪的地方，除了杂草的绿色之外，就那两个发卡最明显。
南望不认识那个发卡，可是第一感觉就是竹烟那个女儿的东西。
幸好郁总跟他说了情况。
这么说，沈方羽就住在这栋楼！
他拿了东西立刻折了回去，远离那栋楼，站在人注意不到的地方一直盯着，等沈方羽回来。
从远处看过去的时候，视野更广阔，他不经意的抬头，就看到了某个窗户边挂着的红色塑料袋。
眼睛用力的眯了起来，看得更清楚了。
索性，他用手机拍下来，然后挨着窗户往上数楼层。
在他数完楼层的时候，也看到了沈方羽和两个孩子回来，她走在前面，两个小孩一起打着伞走在后面。
但是她隔一两秒都会往后看，不可能有下手抢人的机会，而且，抢是最危险的方式。
南望又一次确定了楼层数，拿了手机，只叫了一个人，“其他人都在下边候着，人太多了容易引人注意，有事我会吩咐！”
末了，他叮嘱电话那头的人：“盯着那个红色塑料袋的窗户。”
上楼的一共就他和那个黑衣男子两个人。
他们爬楼很快，怕跟上沈方羽，所以中途还停了一下，再往上走。
到了相应的楼层，南望辨别了方向，指了右手侧的房间，稍微上前贴在门边听了一会儿，隐约听到说话的声音。
彻底确定了人就在这个房间里。
沈方羽怎么都不可能在这个房间放什么炸药包，所以在这个房间把孩子接走无疑是最优质的选择！
那时候，郁司城已经带人在来的路上。
那一路，郁司城做的最多的就是看时间，一次又一次的看。
南希在车上，也一直皱着眉，“南望已经过去了，应该不会有大问题的。”
“那是个什么事都做得出来的女人！”郁司城声音很冷。
天色逐渐亮起来，但是雨也越来越大，可见度反而在降低，南希开车已经算快了，地上的积水被车轮迅速往外推去又涌回来。
那一路，耳边充斥着的都是雨水的哗啦声。
所以，他们刚到那栋破楼所在小区附近，听到疯狂扯着嗓子喊得惊险时，耳膜受到了极大的冲击。
心里也跟着紧张。
郁司城眉头紧紧皱起，没有顾上下着的雨，拨开疏疏落落的人往里走，随手拉了一个黑色西装的男子，“出什么事了？”
男子回头一见是他，略微退了一步，“郁先生！”
然后才紧着道：“南望和一个兄弟上去了，但是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电话里的声音很吵，好像……还有另一个女人。”
另一个女人？
郁司城首先想到的就是她，拧了眉，立刻打了个电话。
竹烟接了，声音很安静，“怎么了？”
郁司城这才放下心，“没事，你等我消息。”
然后利索的挂断，他打算上楼去。
沈方羽无非就是要一些承诺，这些东西只有他能给，也只有他给的能让沈方羽安心。
可是他刚走到楼的入口，忽然听到身后那些人叫得异常剧烈！
“快，接住啊！”
“掉下来了……啊！”
“天哪！”
有人疯狂尖叫，也有人手忙脚乱却不知道该干什么。
郁司城心头猛地涌上一种不祥的预感。
楼上的南望再看到殷玥被扔出窗外的时候疯狂冲了过去，又扯起领口的收音器疯狂吼着：“接人！！快啊！”
他上来的时候就让人死盯着那个窗户口了，一定能看到的。
郁司城反应过来，往众人所知的方向大步掠过去的时候，一群黑衣人已经自发急速的涌过去，刚到楼下，只感觉一个体积不大的东西划过空气猛然下坠。
没有任何可以缓冲的东西，谁都没想到孩子会被扔下来。
所以，黑衣人直接愤愤伸手连载了一起，绕成一个圈，手与手相连一片，结结实实。
众人只见眼前一晃，小孩子落了下来。
一群黑色西装微微挪了位置，等孩子一降落，全体往空中弹起，然后面向地面直接卧倒，脸朝下，谁都没有犹豫，只为了用身体的高度给孩子有个缓冲。
他们的手依旧连载一起，身体全都趴在地上，整群人呈一个圆形，殷玥躺在众人双手相连的中心。
就像一朵花，和花心。
郁司城看到自己的人在千钧一发之际这样奋不顾身，根本不考虑中午坠落会造成的重伤，胸口狠狠震了一下。
可他此刻没那么多时间感慨，殷玥太小，落下来重力却不小，就算有平均将近一米八的缓冲距离，她现在还是已经混过去了。
他一把将孩子抱起来，“叫救护车！”
不，他已经没时间等了，直接抱着殷玥上了车，南希即刻启动车子往医院开。
殷玥已经被平放在了车座上。
郁司城眼眶有些红。
他是第一次见这个小家伙，可是竟然在这样的情况下，他没有心思去仔细看她跟自己长得像不像，可是每一眼都觉得异常深刻。
那张小脸脏兮兮的，身上的衣服破烂儿脏污，整个人都是冷冰冰的，一点温度都没有，脸色苍白如纸。
心一下子被狠狠纠在一起。
掏出手机，他打给在场的其中一个人，“今天，我要她走不出那个楼！我会亲自过去处理！”
车子一到医院，医生看到殷玥的样子都震惊了，“孩子怎么会这样？”
南希在一旁解释：“坠楼，麻烦尽快、尽力抢救！”
这是不用说的了，医生的动作很快，又井然有序，立刻把孩子带进了急救室。
隐隐约约还能听听到医生喊着：“给她擦干净一下，毛巾！”
郁司城立在走廊，整个人显得很压抑，单手放在兜里，却是紧紧握着手机的，他竟然不敢，把这个消息告诉她。
殷玥会没事的，等她醒了，再告诉竹烟，也许她就不会那么激动，他想着。
等了一个多小时。
急救室的门终于开了。
医生脸色很凝重，“孩子转危为安，但是多处骨折，说不定还有没检查出来的，这只是初步检查，其他方面还必须仔仔细细的做检查，后期心理更是个大问题。”
“醒了吗？”郁司城问。
医生摇头，“没有，还在发烧，这是必须在鬼门关走一遭了，我们会努力给出最好的结果！”
那个时间，郁司城知道没办法再拖了，他终于给竹烟打电话过去。
她的声音依旧平静，但更像是努力让自己镇定的样子，“怎么样了？”
男人声音很沉，“你来医院，不要开车，让司机送你。”
怕她胡思乱想，开车很不安全，尤其现在还在下雨。
一说去医院，竹烟心底已经慌了，“你怎么了？还是……玥玥怎么了？”
郁司城薄唇抿了抿，“你先别紧张，让司机送你过来，知道么？具体的，等你到了，我会跟你说。”
她没有再问，一路上压着极度焦急的心情，一句话都没有说过。
车子一到医院，司机都没来得及给她开车门，她已经自己冲了进去，一路找着过去。
一眼看到郁司城站在那儿，她几乎是跑过去的，“玥玥呢？”
郁司城扶了她的肩，“还没醒……但是会没事的！”
没醒？
竹烟只觉得脑子里“轰”的一声，眉头紧紧拧着，“没醒是什么意思，她怎么了？”
没有人能理解一个母亲这么多天没看到孩子，忽然听到消息竟然是她昏迷，而且见不到她的情况，是多么的恐慌和煎熬！
郁司城拥了她，很用力，“她坠楼了，十几个手下合力接住的，目前只说了骨折，也在发烧，其他的还要检查。”
坠楼……
多么恐怖的两个字。
她才多大点，为什么会坠楼，“为什么会坠楼？”她重复的问着。
“竹烟……”郁司城看着她两行眼泪无声的汹涌滚落，心头跟着犯疼，手里竟有些无措，“你别哭！”
她都快站不住，“那是我的命你知道吗？……你说过她不会有事，你承诺过的！……”
男人一双眼跟着泛了红，下颚紧紧绷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