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扬起的声音不由自主的又低了下去，“曾经，你的眼里只有莫伊小姐，我本想着你们两个若是成了，我最少也能做个通房丫头，只要是陪着你，名分地位我什么都可以不在乎的，可是没有，莫伊小姐嫁给了你的皇弟，你也离开了这个国家。”
我没有回答她应和她，我是说不出话的，然而，我也没有觉得她有多可怜。毕竟我不是圣母，也不是言情小说的脑残女主，我在这个身体里经历了很多，那些记忆，不是我的却也是我的，我没有亲身经历那些很久以前的事情，但那些记忆那些感情却一分一毫都没有落下的融入进了我的生命里。
同样的，我经历最多的，记忆最深刻的，就是这个女人给我带来的苦痛与折磨。
原谅吗？怎么原谅？我做不到！我不管她有多少的理由和苦衷，但那都不是她可以用来伤害别人的借口，更何况，她扒了我的脸皮，还毒哑了我，甚至是顶着我的脸皮和我最爱的男人在一起。
我是自私的，我不会原谅她，但是我可怜她，可怜她的可悲的人生，可怜她永远得不到她最想要的东西，可怜她只有顶着我的身份才可以得到片刻的幸福，但这种幸福只是一个她自己营造出来的假象。
曲老爷，不爱她，哪怕她顶着我的脸皮我的身份，叫一个她最恨的女人的名字！
我唯一心疼的，是曲老爷，是我们还没怎么开始就被迫按了暂停键的爱情。
她得不到曲老爷的真心，得不到他给的一分一毫的属于智乐的爱情，所以她暴躁，愤怒，甚至是执迷，疯狂，所以她不停的折磨我，企图得到一丝安慰。
瞧，她提到我了，用那种悲哀苦痛的语气提到了我。
“后来你回来，就带了这个女人，这个我现在顶着的脸皮的女人，我好恨啊，我不甘心，可是我得不到你，没有办法，我没有办法！”她又激动了起来，重伤的身体受不了她的疯狂不断的从她的嘴里呛出血，可是那仿佛没有办法阻止她继续说下去。
“曲老爷，你恨我么？我扒了她的脸皮安在自己脸上，顶了她的身份和你在一起，还想方设法怀了你的孩子，甚至我还不断的折磨她，折磨这个在你心里永远被摆在第一位的女人，你恨我么？恨我么？”她不断的咳出血，染红了素色漂亮的衣服，不知道为什么，我同样期待着听到曲老爷的回答。
恨，亦或是不恨，在他知道我才是乌苏以后，对这个女人还有没有怜悯之心，或者是感情。
曲老爷没有回答她，而是看着我，用一种十分复杂的目光看着我，里面的感情和想法太多，我有些读的懂有些读不懂。
愧疚吗？有吧，毕竟我变成了如今这幅模样。
心疼吗？有吧，毕竟他也是十分爱我的。
自责吗？有吧，毕竟他没有保护好我，才让我陷进了这样可怕的事情里。
更多的呢，我看不透了，也不想看透了，知道太多明白太多，只是让我自己更痛苦罢了。
我不怪他，不怪他没有保护好我，不怪他没有认出我，但是卓仪说的，他认不出我就不配拥有我。
设身处地的考虑，换了脸这种事情的确太过匪夷所思，甚至是我自己，在经历这件事之前都是不敢想也不会相信的，只不过，我是他恩爱许久的妻子啊，我和他同床共枕那么久，为什么他就是认不出呢，为什么就一点都看不出那个女人不是我呢！
连卓仪都认出来了啊，为什么他认不出！我的确是不想怪他的，但是我心里那股压抑不下去的情绪却让我难受。
我说不出那是不是生气，或者是不是失望，我只是觉得有些疲惫，以前我找各种办法拼命拼命的想要告诉他我就是乌苏，想要让他认出我。
可是他没有！
如果，如果智乐没有说出真相，他会不会就一辈子都不知道了，会不会一辈子都以为智乐就是我，而我，只是一个小小的哑女。
我想了很多，可是事实上并没有过去多久，曲老爷还是看着我，用那种复杂的目光看着我，我不知道怎么的，突然就勾起唇角笑了，我想那一定是一个十分温暖十分善解人意却又十分讽刺的笑容。
至少，我成功的在曲老爷更加复杂的目光里，看到了那抹并没有刻意被掩盖起来的痛苦。
他的眉头皱的很深，如果是以前，我肯定是十分心疼了的，定要上去问问他为什么皱眉，然后再开导疏解他一顿。
但是这一次，我没有反应，我只是看着他，其实我很想说几句话的，我想亲口告诉他，我就是乌苏，我想问问他，直到这一刻才明白一切是个什么感受，也想问问他，卓仪说他不配，那他觉得自己配不配？
可是我不能，因为我是哑巴。
或许是我和曲老爷沉默了太久，智乐等不来曲老爷的回答，然后似乎是终于不需要再听到他的回答了一样短促的笑了一声。
“明明，我已经该满足了啊，我拥有着不属于我的东西那么久，可是每一次，每一次你都叫着她的名字，乌苏乌苏乌苏，永远都是乌苏，什么时候才可以叫一声智乐啊。”
那张精致的脸上散去了我一贯看到的虚伪和阴翳，我甚至觉得，去掉那些伪装的智乐，此刻看起来也没有那么可恨了。
一个陷进那个名为爱情的牢笼里的女人，是没有智商的，也是没有理智的，智乐如此，我也是如此。
她疯狂到违背莫伊的命令，疯狂到换上我的脸皮顶替我的身份，以为这样就可以得到她要的东西，得到曲老爷。事实上她的确得到了，但是她得到的是那个爱着我宠着我的曲老爷而不是爱着智乐宠着智乐的曲老爷。
而我，如果不是因为爱情，我又怎么会一直留在这里，接受这些痛苦折磨。看着智乐顶着我的脸皮窝在我最爱的人的怀里，看着他们恩爱幸福。
我总是觉得，我不怪曲老爷，正是因为即使智乐做了那么多不好的事情，曲老爷也因为以为那个人是我，是乌苏，所以才没有怪过她，甚至，还一直认为只是自己把她宠坏了。
而且，他总是在我面前回忆起我们曾经恩爱的时光，即使他只是把我当做了局外人来倾诉。
或者更多的是我感动于他对我的不设防备，一个皇家出来的人物却对我如此亲近直白，大概就是因为他觉得我熟悉，觉得我给了他曾经的他回忆里的只有真正的乌苏才能给他的感觉。
我唯一不能接受的，就是我的孩子，那个曾经在我身体里鲜活跳动着的小生命，那个我和曲老爷都无比期待他能来到这个世界上的小生命。
因为智乐，因为这个为了爱情而失去理智的女人，他还没来得及看到这个美好又残酷世界就这样离开了。
我永远忘不掉我失去这个孩子时的痛苦，那个时候，我只有我自己，我期盼的曲老爷并没有像天神一样降临来救我，于是我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他离去，感受这个小小的生命从我体内被一点一点剥离的痛苦感觉。
我很绝望，我绝望到不住的哀嚎，但是这哀嚎只是不断的重复在我心里，而我并没有在智乐他们的眼前做出多大的反应。
因为没有用！
她不会可怜我！她只会嘲笑我，只会鄙视我，只会觉得我被她玩弄在了股掌之间！
所以，我为什么要可怜她！我凭什么要可怜她！这是她自己种下的因就要她自己承受这苦果！自作孽，永远不可活！
“曲老爷，原谅我好不好，原谅我好不好，我不想你恨我，就看在孩子的面上，原谅我，求你了……”智乐大概是有些崩溃了，我看到她的手紧紧攥住了曲老爷的衣服袖子，给本来素色的锦缎染上诡异的血红色。她的喉咙里发出带着痛苦与渴求的呜咽低吟。
我不知道曲老爷是什么想法，我只是看到他的手掌攥紧后松开，然后再次攥紧，再次松开，如此重复了几次，他终于点了点头，轻轻道了一句“好”。
他是刻意压低了声音的，我知道也看得出来他是在心里纠结了无数次才能说出这样一个回答的，我也知道，他刻意压低的声音虽然坚定却是对我的一种试探和乞求。
他没有看我，但是他回答过后攥的更紧的拳头却出卖了他，我多理解他，理解到每一个动作每一个眼神我都明白里面隐藏了他多少不为人知的心思，这是我在他身上倾注了十二分的爱和关注才明白到的。
我对他的这份彻彻底底的了解恐怕是他自己都无法想象到的。
“真好真好，我总是想，如果没有莫伊小姐，没有乌苏，你会不会，会不会也能看到我，会不会也能喜欢我一点，不多，哪怕只是一点点呢？”
智乐的这个问题，让曲老爷沉默了，半晌，他终于还是开了口：“这个世界上没有如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