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没有理她，眼里，心里只有这盆衣服，听不见她们在说什么！
我一直在洗，一直在捶，一直在揉，当我把最后一件衣服挂起来的时候，抬头，月亮正挂在头顶。
借着月光，我看到我的一双手，泡的发胀，还白。
我坐在小凳子上，从怀里掏出智乐给我的药霜，仿佛都还能听得到那句。
“早中晚三次，用完之后，来我这拿。”
那是她第一次向我示好，第一次让我知道，这个恶毒的女人也有如此心善的一面。
我打开药霜的盒子，一层一层的往手上抹，本来还有大半盒的，却让我抹的见了底，再看着一双油腻腻的。
我突然将脸靠向膝盖。
就算我抹完了整盒药霜又怎么样！就算明天去智乐哪里再要一盒又怎么样！大夫说她已经油尽灯枯了，死也就是不久的事了。
她说的那句话，到底是哄我的，我就知道她是个坏女人，是个说话不算数的，奸诈又狡猾的她，怎么可能会一而再、再而三的给我药霜。
气恼之下，我从井里打了一桶水，将手上的药霜洗的干干净净的，而且还在磨石上使劲的挫着我的手，我要把那个坏女人给我的药霜的味道，磨的干干净净，坏女人就是坏女人，她的味道，我闻着都是恶心。
最后，我把我的手磨的鲜血淋淋，手心，手背，十个手指，没有一处是完好无损的。
我也没有管它，直接朝自己的房间走去，任凭手上的血沾到衣服上，滴到地上，反正，无论落在哪里，我已经不关心了。
整个人处在失魂落魄的状态，我不知道我究竟是怎么了，是在抽哪门子的羊癫疯，好像我就是格外的有受虐倾向一般，我心里居然奢望着，智乐要是还能好好活着就好了！
219
“你、你昨天晚上干嘛去了！”老婆子指着我血迹斑斑的手，第一次我在一贯凶狠的老婆子的眼里，看到了惊悚。
我伸出自己的手，在她眼前晃了晃。
“你是说这个吗？”
老婆子吓的后退一步，看着我那双红肿的就像馒头一样，又全是血迹的手，嫌弃的避开。
“你快把你的手拿开，我看着恶心！”老婆子一把将我的手打开。
我却不以为然的走开，她嫌弃我，那我就走呗！
早上的吃饭的时候，她们一边看着我，一边低低的说着什么，看着我的眼神也格外的诡异，但是这些都跟我没有关系了，不是吗？
嘴长在她们身上，她们想说什么又不是我能控制的，爱说什么就说什么吧！无所谓了。
如往常一般，我将桌上的碗筷收拾好，她们坐在一起，我走哪，她们就看哪里，搞的她们就像是没事干一样。
我提着笤帚出去，如往常打扫，但是刚扫了一下，我却听到有人叫我。
“夫人让你去，快跟我走吧！”
我顿下扫帚，抬头望去，一个我不熟识的丫鬟朝我招手，我迟疑不动，我不确定她是不是在叫我。那丫鬟朝我跑了过来，然后一把夺下我手上的扫帚，豪迈的扔在地上。
然后拽着我的胳膊就跑，我根本就来不及说什么！
直到我看到凉亭外守着的两个侍女，是智乐的那两个，她们俩哭丧着一张脸，肿的跟桃子似的眼。扯着我过来的丫鬟退下。
我却站在原地不知道该进？还是该退？
两个侍女也不理我，她们从我身旁走过，没有往日的嘲讽和自求多福的冷笑，她们什么都没有，默默的离开。
我站在凉亭外。
地上铺着一张软毯，曲老爷抱着智乐席地而坐。
我从侧面看到智乐的脸，她脸苍白了许多，整个眼眶周围都是青色的，眼珠深深的往里深陷。怀孕的时候，好不容易圆润了一些的下巴，是她看起来柔和一些，现在又变成尖尖的，看起来有些尖锐、刻薄。
“老爷，你还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吗？”智乐说话的声音很低，又很虚弱，就像是一阵风吹过，都能将她的声音吹散，甚至淹没。
曲老爷没有说话，智乐慢慢的说道，“那一年第一次见你的时候，我就觉得这个男人真的是很优秀，是我所想嫁的样子。”
我捂住了自己的嘴，智乐说的这些，根本就不是我，我和曲老爷的开端，并不是你情我愿的，而是他用了一些卑劣的手段，要了我。
所以我不觉得，那时他会是我想要嫁的样子，智乐说这话，就不怕暴露自己吗？
我都听得出来的拙劣，可是曲老爷，依旧没有说话，默默的听她讲。
“那年，你经常会去府上，找我家小姐，小姐容貌出众，与你是天作之合，是所有人都羡慕的一对，所以我便想着，如果有一天，你和小姐成亲了，那我会不会就离你更近了。
你那么优秀，是帝王的不二人选，可是你却因为只想宠着，爱着小姐一个人，放弃了皇位。
当时的我，曾嘲笑过你傻，三宫六院，难道不好吗？
可是心里，却又无比渴望，做你那个唯一要宠着，爱着的女人。
我以为小姐会因为你的爱嫁给你，可是我没有想到的是，比起你的爱，小姐更爱那个皇后的位子，那个被天下所有女人所羡艳的位子。
你和小姐越走越远，小姐即贪婪着皇后的位置，又舍不得放开你的爱，所以给你用药，让你遇到女人就会心痛不已，她以为这样就能绑住你，稳固住自己的贪恋。
可是直到你遇到了她，遇到了那个根本就不爱你的女人，一次一次想着要去找自己初恋的女人，我觉的像她那样水性杨花的女人，根本就配不上你，不值得拥有你。
所以，我想尽所有的办法，杀掉她，铲除她，可是有的人，就是人贱命硬，不仅有一个初恋不放手，还能半路招惹一朵烂桃花。
后来她被逼走了，小姐将我送给了你，我本以为这就是幸福的开始，可是缘分总是那么巧妙的东西，茫茫人海之中，你们还是能够相遇。
当你知道他是爱你的时候，就准备送我离开，我怎么会甘心！
她选了半天，才发现你是最好的，她就这样想从我手上将你抢走，我怎么可能会咽的下这口气，所以我想出了一条计策。
我要跟她换脸，我要将她的脸换成是我的脸，这样，你既可以拥有她的脸，又可以得到我对你忠贞不二的心，这样的计策，是多么的天衣无缝，是多么的完美。
可是谁又能够想到，即使每天晚上睡在我身边的是你，你梦里叫着的，依旧是她的名字，我就不明白了，明明我替代她在你身边，你为什么还要叫她的名字！
我恨，我抓狂，我嫉妒！
所以我一次一次的折磨她，看着她被我折磨的死去活来，求生不能，求死不得的时候，我就会得到很大的欣慰。
我迷恋上了这种感觉，我觉得你既然不那么爱我，那我就去折磨她，在她的身上找到快乐。
后来我怀孕了，成为一个母亲后，总是会在午夜梦回的时候，想起以前杀过的人，造过的孽，所以，我开始变了，我想做一个善良的人，为我的孩子积德，可我终究是没有保住我的孩子，他终究还是背负着我造下的孽，离开了。”
智乐说到这里的时候，不知道我什么时候，已经走到了她跟前了，智乐看见我，突然笑了，就像是开在夕阳下的花。
接受阳光最后的抚摸。
她的手伸向我，却终究没有碰到我的一丁半点，就直接从空中滑落。
气愤的我，立马掏出纸笔，唰唰的在上面写到。
“如果这就是你的道歉的话，我不接受，你不是能耐吗？有本事就过来继续折磨，看看我们谁能够笑到最后，你起来，起来呀！”
我把纸都几乎要甩在她脸上了，可是她到底是看不到，我究竟写了什么！
世人总说人之将死其言也善，我以前是不信的，直到今天，我看着智乐舍身在刺客手下救了曲老爷，为他挡了那致命的一剑。
我亲眼看着她因为伤势严重来不及救治而导致失血过多，那张曾经属于我的并不十分完美却微微精致的脸，呈现出一种病态的苍白，我知道，那已经是她生命走到尽头的征兆。
这种感觉很奇怪，就像是看着自己慢慢死去，尽管，她换了我这张脸很久了，我也看了很久了，却总还是不能习惯，毕竟，那张脸我在镜子里也看了差不多二十年，它是属于我的，哪怕，现在在另一个人身上。
我分明听到了她开口慢慢道出了事情的真相，心里却一点也高兴不起来。
“曲老爷，我不是乌苏，可你知道我究竟有多羡慕她吗？”她的语气十分虚弱，用着几乎是我听不到的声音说着话，可是我还是听到了，她似乎是十分激动的，但是尽管她尽力的提高了声音却依旧是那么的虚弱，“我是智乐啊！我爱了你那么多年，可是你从来就没有认真看过我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