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容,快过来,那里有人比赛,我们也去试试……”柳梦涵热衷于任何的热闹,梁子容虽喜静,却不忍逆了她的意。出生武术世家的梁子容,却是个不爱武,只爱医的奇人,在梁家一直不受待见,直到生下东方朔这个儿子。在那之前,柳梦涵是他唯一的挚友。
“子容,那两个男人真俊……”梁子容来不及制止,柳梦涵便半真半假,一头向她口中的英俊男子撞去。这一撞,竟撞见了当时的太子东方琰以及太子的好友温锦海。从此,四人结伴游行。
那段日子,是最快乐亦是最痛苦。乐是出自内心,苦是事后才知那两人均是逢场作戏。东方琰,甚至只是为了做给另一个女人看。
第一次,温凉觉得自己根本不了解自己的娘亲。
手中劈了一半的柴火已经许久未动,温凉抬手拂去额头的汗珠,望望头顶的太阳。这几日,对她而言太过漫长。至亲离世,甚至自己亦离开了习惯居住的地方。她整日在东宫无所事事,只好做些活计打发时间。
几次她想与东方朔告别,可这几日东方朔却忙的不见影子,倒是南宫言,三番五次往太子东宫跑,让她难以招架。她只好有事没事往将军府跑,只因娘亲的灵堂设在将军府,原意是多陪陪娘亲,到后来便成了躲避南宫言的好去处。
来来往往,三日的时光转瞬即逝。
温凉一身素衣,跪在地上。梁成武低眉看着,越觉得这个外孙媳妇满意,看向柳梦涵的眼里却是惋惜。当年,梁子容弃武从文让他一怒三丈,好在柳梦涵嗜武如命,与他如出一辙。他只好将所有的期待都放在柳梦涵身上,将柳梦涵当亲生女儿抚养。
到后来,柳家一场大火,柳梦涵一人独活。从此,她与梁家断得一干二净。快速嫁给了温锦海,独居偏院。如今,当初那个张狂又高傲的人,沦落成如今这番落魄的模样。
梁成武本就将柳梦涵视如亲生,此番葬礼,更是以将军府小姐的规格进行。
但葬礼虽弄得人尽皆知,却无几人前来吊唁。拥堵在门口的,大多是来看热闹的平民百姓,碍于将军府的威严不敢大声喧哗,只交头接耳窃窃私语也不离去。直到梁成武驱兵来赶,这才离去。
惨淡的来客温凉并不在意,在她眼中,这更像是一场闹剧。
过了正午,阴云遮日,空气日渐沉闷,压抑人心。将军府前的街道空荡落寞,青石砖瓦显得格外的寂寥,唯有挂上的白绫随风而动。天空划过一道尖叫,秃鹫从头顶飞快地飞过,划破长空。
就在此时,原本空荡的街道突然人头攒动。数百名锦衣公子,人手一束罂粟,踏着沉重的脚步,一言不发地放下手中的罂粟,离开。罂粟开的张扬,盛放的模样与她眼中的娘亲迥然不同。
“小柳最爱的花,便是罂粟。”
梁子容一身锦袍,却不似平日里的华贵,素白的绸缎勾勒出盈盈的身材,面容憔悴而悲戚,言辞恳切,令人心生怜惜。
罂粟,热烈而张扬,又带着致命的吸引力,一如当年的柳梦涵。
伴随梁子容到来的,还有温锦海。温锦海的眼里不同于往日的无动于衷,而是带着浓浓的哀伤。这份哀伤,令人叹惋。若非温凉切实体验过温锦海对她母女二人的凉薄,定也相信了温锦海。
“让我独自与她待一会儿。”温锦海淡淡地扫过众人,神色悲戚。
温凉张口欲言,却被东方朔一把拉住,半拉半带地被拖出灵堂。南宫言梁成武一言不发地走在最后,看着眼前巨大的奠字,心头沉重。对温凉境遇心知肚明的众人,谁都没指出温锦海的假好心。
东方朔制止了温凉的好奇,担忧地望向梁子容,“母妃……”
待走远后,梁子容呆立在原地,神色渺远,“当年的小柳,终于要回来了。”
温凉对当年的恩怨一无所知,只心中担忧。
大约半柱香过后,灵堂中发出动静。地面传来器具倒地的碰撞,隐隐闪过一丝明黄的火光。顷刻间,整个灵堂火光四起。温凉大惊,不顾一切地往灵堂冲去,冲至门口,灵堂内温锦海气急败坏的声音已然传出。
“柳梦涵,你疯了!”温锦海一身狼狈。柳梦涵这个疯女人,竟将一坛上好的女儿红倒在他头上,还纵火点燃了整个灵堂。疯了,简直是疯了。温锦海第一反应便是想逃,却被柳梦涵死死抓住。
本该是死人的柳梦涵,力气竟比他这个练武之人还大上不少。
“温锦海,你想杀我,那就跟我一起死。”柳梦涵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痛苦,却立刻被坚韧掩埋。
“贱人!”温锦海用力挣脱却不得。死亡的恐惧终于在这一瞬间袭来。张扬的烈火,惨白的灵堂,灼烧皮肤的温度,以及悲鸣的风声,无一不在提醒他死亡已经近在眼前。不。他不想死。
求救的目光之炙热,透过门缝望向门外,众人却因惊愕而呆愣在原地。
火光熊熊燃起,梁成武顾不得惊愕,“快来人,灭火!”这一喝,也将温凉从惊愕中唤醒。这个人再陌生,也是她的娘亲。
“娘亲——”温凉几欲冲入火光之中,却被南宫言死死拉住。再看东方朔,眉目紧皱,看看已燃烧大半的灵堂,再看看将军府的大门,神色严峻。
“放开我。”温凉的控诉,在南宫言面前毫无作用。
但就在温凉再次感受到绝望时,柳梦涵挟温锦海飞身出了灵堂。将温锦海往地上一扔,眼底是止不住的轻蔑。轻蔑过后,终究一声长叹,不易察觉地闪过不忍。可她对温锦海的满腔热血,连着这灵堂,和从前的柳梦涵,都被这把大火燃烧殆尽。
“你就这般恨我?”她不信,不想信。
温锦海抬眸,眼底是不掩的恨意,“当年你置萋萋于死地时,你就该知道会有这一天。”时光丝毫没有削减他心中的恨意。
“我没有!”她真的没有。
“没有?当年柳家那场大火,烧了整整一夜。我赶到时,只有你一人安安稳稳地躺在火势之外。整个柳家,五十余人口,全被烧成了黑炭。柳萋萋,你的亲妹妹,也死于那场大火。柳梦涵,萋萋死了,你为什么还活着?”扭曲的面庞令温锦海看来格外的恐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