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凉性聪慧,飞快收拾好心情,追上东方朔。他加快的脚步令温凉不得不快跑起来,她吃力,却无任何怨言。她比任何人都希望时间过的快些,好让她娘亲能远离这病痛,又比任何人都希望时间过的慢些,好让娘亲能再她身边多待一会儿。但眼下,她什么想法都没有了,唯有跟着这个男人走。
东方朔对医术虽不精通,但耳濡目染,眼力非比寻常,脚步自然飞快。
才带着温凉翻墙而过,就见南宫言骑着白马,晃晃悠悠地自眼前而过。南宫言一见他,竟眼前一亮。
“东方朔,正好,我跟你商量个事……”
南宫言张口就来,没想到东方朔借南宫言伸出的手一拉,轻松地将南宫言拉下马来,抱着怀里的人翻身上马,才伸手去拉温凉。温凉心中急切,早已顾不得身旁一切,手才放入伸来的大掌中,东方朔轻喝一声,三人一马绝尘而去。
温凉惊魂未定地坐稳,“娘亲会死么?”
东方朔蹙着眉不答。
瞪着同乘一骑的两人,南宫言呆若木鸡。即将出口的话噎在喉头,噎得他心头压抑。素来不近女色的东方朔,今日竟然一反常态,这更值得好好深究一番。心思一转,南宫言毫不犹豫的追着东方朔的马蹄印而去。
太子东宫,梁子容正带着药箱翘首。
离刃通知她带药箱赶往太子东宫的时候,她便有种不好的预感。直到东方朔好好地站在她的面前,梁子容才舒了口气。待看清东方朔怀中的人,她的脸色复又惨白如纸。温凉心有所系看不到,却逃不过东方朔的眼睛。
“快,把她放下。”
梁子容毕竟为医者,心境很快沉了下来。赶走了一干人等,甚至连打下手的人都未留下,更叮嘱东方朔不可让人接近,才开始诊脉。单独两人,一个房间。没人知道两人说了什么,甚至有没有说话。
温凉在外等的心切,满目都是隐忍。却见梁子容拉门而出,在一众的期待中,摇了摇头。
温凉只觉宛如一盆冷水浇下,浑身发凉。颤抖着推门而入,就见床上的人毫无生气地躺着,连眼皮的细微跳动都难以捕捉。可原本因重咳而时常紧抿的嘴角,此时却微微地勾着,十分安详。
她急切的心就这样沉淀了下来。
娘亲终于可以摆脱那么痛苦的日子了。只不过这世上,又只剩下她一人了。
“东方朔!”
众人鸦雀无声,南宫言就在这时夺门而入,震天一声,却并未吸引任何人的心神。南宫言才知不对,定睛一瞧,见众人面色不善,又见温凉闷声不响地站在床沿,床上躺的人正是温凉的母亲,顿时猜测了个大概。饶是南宫言,也有些慎慎。
“让我一个人待会儿,好么?”温凉转头。
南宫言等人一个又一个识相地出门,东方朔落在最后,目光看看自己母妃的背影,再看看脊背挺的笔直的温凉,薄唇一抿,终于没说出自己心中的疑惑。以母妃的医术,纵然不能起死回生,但一时半会保住性命定然不成问题。
对此一清二楚,东方朔不由心冷。他的母妃,会见死不救么?
走在最前面的梁子容将东方朔的表情看的一清二楚,低低叹了口气,揉了揉眉心。小柳,她是你的孩子,一定能够承受这些。即便如此,梁子容仍止不住担忧独处的温凉。
“朔儿,你去看看。”
东方朔拧着眉,唇微张,像是想要询问却不知怎么开口。听言,也不反对。可正准备转身,紧闭的门却支呀一声被拉开,自内踏出的温凉已神色如常。朝梁子容弓了弓身,不忘道谢。
梁子容张口,欲言又止。温凉却没给梁子容这个机会。
“娘娘,请娘娘教民女医术。”温凉嘭的一声在梁子容的面前跪下,目光诚恳,先看向梁子容,再看看东方朔。
东方朔上前几步扶起温凉,将她带到梁子容的面前,清冷如常,“母妃,温凉。温凉,这是我的母妃。”
短短几字,却在温凉和梁子容心中炸开了锅。
“她就是温凉?”
“你是太子?”两人异口同声的惊讶。
东方朔紧绷的唇角微微地放松,看来,母妃和温凉意外地合得来。梁子容亦不由失笑,温凉虽心系亡母,但也微微转好。
南宫言面目扭曲地看着三人意外的和谐,无赖般地插在东方朔与温凉之间,讨好地望着梁子容。温凉这才注意到南宫言,疑惑地转头向东方朔。东方朔正想开口,南宫言已狠狠地瞪来,“你给我住嘴!”
“南宫言,你可以称呼我阿言。”南宫言本是多话之人,此时又欲转移温凉的注意力。
温凉被追问的尴尬,欲躲却躲不掉。无论她走到哪儿,南宫言便跟到哪儿。她对此无计可施,只好向东方朔投去求救的目光。
梁子容欣慰地看着这一切,又看着自己孩子紧皱的眉眼,笑着摇了摇头。目光扫了屋内静躺的人,目色轻柔,转瞬却又冰凉。小柳,这是你给自己的最后一次机会。可你永远不知道,他会有多么想要你的命。
此时的梁子容,眼底是从未有过的悲戚。
没了娘亲,温凉对温国公府也没了眷恋。
梁子容百般挽留,温凉终于答应留在东宫。但柳梦涵的葬礼,却并未像温凉想象的那般低调安葬。在梁子容的坚持下,柳梦涵的葬礼在南陵城人尽皆知的氛围中,将于三日后风光举行。
整个南陵被传为佳话的,不止东方朔与东方航这对出色的兄弟,还有梁子容与柳梦涵这对异性姐妹。但这对形影不离,无话不谈的异性姐妹,却在一日之间分崩离析。一人入宫为妃,而另一人嫁给了温国公。
自此之后,渐渐淡去了消息。
从梁子容口中听说这些前尘过往,温凉心中些微的不悦并未消去。娘亲生前不是高调的人,否则也不会固守温国公府的小院,安于足不出户的日子。而在死后,却还要被人评头论足。
她不悦,却不言。原因出奇的简单,竟只因为她的脚步踏出的一瞬间东方朔的阻止。
“梦涵她,不是你所知的模样。”梁子容欲言又止。本以为她独居温国公府,纵使与荣华富贵无缘也不至于过的这般落魄。
思绪流传,时光仿佛从未前行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