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七歪八拐,直到南宫言觉得快出温国公府,温锦海才在一处偏僻的小院门前停了下来。抬腿一踹,坚固的门轰的一声向后倒去砸在地上,溅起尘土无数。南宫言啧啧一声,看的津津有味。
小院内,一张摇椅,一块绒毯,一张大理石圆桌,一片青竹。
“摇啊摇,摇到外婆桥……”女声轻柔。
听闻那震天的声响,温凉眼色一冷,不抬眸,反低头,果然见摇椅上的母亲重咳了几声,眼看即将转醒。直等到摇椅上的人转醒,温凉安慰了几句,摇椅中的人再次沉沉睡去,才抬头。
“你们是谁?所谓何事?”温凉替娘亲盖上绒毯,才举步朝众人走来。
明媚的阳光中,一身布衣,毫无装饰的温凉信步而来,身后竹影婆娑。恬淡的气质,令人不由追随。直到温凉踏出小院,众人才如梦初醒。
温锦海怒气更深,指节被捏的发白。
南宫言心中畅爽,眉目一挑,目光望向摇椅中的人。那人三十年岁,面色苍白,泛着病态。看脸色,已是病入膏肓。但是要救,也不无可能。东方朔的母妃梁子容,医术高超,若能让她一瞧,没准还有转机。
还来不及多想,南宫言的目光便被那边的动静吸引。
“逆女!”温锦海冷喝。
温凉不悦地蹙眉,确定动静不会影响到娘亲的睡眠,才淡淡地望去。第一眼,她就知道那是她爹,从她出生就没有疼过她一次的爹爹。这个爹,她不认,她为何要认?
温锦海不说话,温凉自然不会接话。
“喂,爹爹跟你说话,你耳朵是不是聋了!”温暖从小娇生惯养,看温凉一身粗布麻衣,不免嫌弃,说话更是口无遮拦。
温锦海沉默,算是默认温暖对她的针对。温凉目色一冷,倔强地迎上温锦海的目光。
“今日,陛下下旨赐婚……”温锦海怒极,但眼下还要靠温凉,并未表露自己的怒意。
不等温锦海说完,温凉已断然回绝,“不嫁。”
“你!”温锦海冷喝一声,“由不得你说不!”
温凉冷冷地望去,漆黑的眼仿佛是一个漩涡,令温锦海顿生寒意。回过神时,才惊觉自己已经一脚将温凉踹倒在地。
“姐姐,嫁给太子殿下,你就是太子妃了……”温暖见气愤剑拔弩张,不由开始利诱。
太子……
“好,我嫁。”
三个字吐出,温凉起身拍拍上的尘土,再不看众人鄙视的眼神。回到小院,静静守在摇椅旁。那些人的目光,根本不值得她在意。
南宫言静静地看着这一切,兴致高涨。
这温国公府的大小姐,不错。
自从她答应嫁太子以来,身边便笼罩着太多闲言碎语。有说她不知廉耻攀龙附凤的,有说她贪财恋权的,对此她一概无视。那些人的话,对她造不成任何的影响,不过便是耳旁吹过的一阵风罢了。
“站住,来者何人。”几日后,宫门外,一粗布麻衣的少女正被阻拦在外。
“我找太子殿下。”温凉提气,欲言又止,眼神急切。
守卫上上下下将温凉打量了一个遍,不屑地高举手中的长枪驱赶,“走走走,赶紧走,太子殿下不会见你的。”区区一介布衣,也想要见太子殿下,简直是痴人说梦,也不看看自己几斤几两。
温凉心中急切,却苦无办法。只好设法转移守卫的注意力,想要闯入。没想带被眼尖的守卫察觉,推的她重心不稳,向后摔去。她咬着牙准备忍受疼痛,却不妨撞入了一个温暖的胸膛。
东方朔帮助温凉站稳,便放开了她,移开几步去。
温凉正欲道谢,就见两名守卫恭敬地问候,“殿下!”
他是皇子!温凉眼前一亮,在东方朔举步离开之前,抓住了东方朔的手,话里带着些微祈求,“带我进宫。”她咬着牙,不敢看面前的男人。她从未如此唐突,但眼前,又有什么比得上娘亲的病。
“为何进宫?”东方朔拧着眉看着被温凉抓住的衣袖。
此时温凉心中的局促反而少了些,目光已被哀伤占满,“我娘亲快死了,我想救她。”
东方朔久久地望着温凉,久到温凉觉得自己一定会被拒绝,面前的男人却一把抓起她的手,眨眼间,她已被带着蹿出几丈远。从不知轻功为何物的温凉,纵使再淡然也不由惊叫出声。抬眼望去,冷峻的男人眼里竟有着丝丝笑意。
“怎么走?”清冷的男声不变。
温凉任由东方朔抱着,一时间不知如何。但她本是聪慧之人,很快领会了东方朔的意思,一边指路,一边错愕,“为什么要帮我?”她甚至不认识他。除了那个即将要嫁的太子,她对南盛的皇室几乎一无所知。
耳旁刮过的风十分锐利,让她听不清男人的回答。而后她也不再问,因为眨眼两人已经回到了温国公府。
越往居住的小院走,温凉便感觉到越冷。直到她深深打了个寒颤,才惊觉冷气全出自身旁的男人。她错愕,但很快便无心思去猜测他的想法,只因屋内连声的重咳,已令她心惊胆战。
东方朔冷眸扫过清贫的小院,目色微凉。
温国公府,何时贫困到这种地步?
“娘——娘——”温凉急切地唤着,却唤不回床上的人的一丝清明。久居偏僻的小院,让她对事知之甚少,而出事的却是她在意的娘亲。此时此刻,温凉不由慌了阵脚,迫切地想要抓住这一根浮木。
东方朔将小院里里外外打量个遍,望去时,就见温凉半身趴在床沿,注视着他,目光汲汲,眼神祈求,却只盯着他不说话。
“求你,求你救救她……”下了极大的决心,温凉颤抖道。
床上的人面色惨白,伴随止不住的重咳,简陋的木板床随着重咳发出吱吱的声响。门外的青松随风摇晃。
东方朔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见到温凉如此失措的表情。到后来温凉失措时,他却难以见到了。
东方朔冷然。几步上前抱起床上病入膏肓的人,向外迈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