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子容的面色瞬间惨白如纸,无声地摇着头,神色绝望而楚楚动人。这一天,终究还是来了。
“母妃……”东方朔察觉到梁子容的畏惧,半拖住梁子容欲倒的身躯,拧着眉扫过叶瑾年,望向东方琰。东方琰对此视而不见,随意就着侍卫搬来的椅子坐下,理了理微乱的衣衫。身后的侍卫鼻青脸肿,望向东方朔的目光恨恨。
叶瑾年朝梁子容轻轻躬身表示尊敬,出口的话却是最快的夺命符,“陛下,多年前,臣妾意外得知,良妃姐姐,患了不孕之症。”
一言既出,满座哗然。
良妃若得不孕之症,那太子东方朔又是谁的孩子?是否是皇家的血脉?
这可是欺君之罪。
“叶瑾年,你少信口雌黄!”南宫言最是沉不住气,直呼年妃的本名大骂。
“陛下……”梁子容满目凄苦,目光如炬。但东方琰的目光,却始终不在她的身上。期盼过后,便是颓然。她想,她的爱情,便也在这一日,碎了罢。可东方朔,虽非她亲生,却胜似她的亲子。
“滴血认清。”东方朔面色不改。
话未落,人已召来亲信,端来一碗清水,银针刺破指尖,鲜红的血液滴入清水之中,慢慢发散。
清冷的目光望向东方琰。东方琰潇洒地起身,剑眉不皱,取出另一根银针。令一滴血液滴入清水中。只见两滴血液在片刻的交融后各居一处,分离开来。相同的血红,却不是相同的血脉。
南宫言在惊愕中,竟没注意到温凉的离开。
“朕的太子,竟不是朕的儿子。”东方琰兀自轻笑,却令人胆寒。
正当此时,东方航疲惫的声音闯入,“父皇,边疆大捷。我南盛大军骁勇善战,大破东离。东离送来和书,愿划三座城池为南盛,从此成为南盛属国,年年朝贡,人人以我南盛为尊。”
一身戎装,风尘仆仆。英俊的面容还带着青涩的胡渣。但那双眼眸,却甚是明亮。
温凉躲在墙角,不着痕迹地关心。如今,她的存在,对东方朔而言绝对不会是好事。所以她趁乱离开。但她不放心东方朔,只好躲在一旁关注。可不知何时,一双手扼住了她的嘴,将她向外拖去。
她想求救,却只能发出呜咽的声响。
而将军府内,东方琰高亢的三个好字,足以见对东方航的嘉奖。
“老四,滴一滴血。”东方琰淡淡地朝东方航笑笑,向他招手。东方航虽如在云里雾里,仍依言,划破指尖滴血入水。片刻后,东方航与东方琰的血液相融,唯有东方朔的血孤单地散在水中。
梁子容早知如此,朝东方琰扑去,“陛下,求陛下念着当年的一点旧情……”
东方琰原本嬉笑的眸子突然冷冽似冰,“当年?你不配与我提当年。当年是拜你的好姐妹所赐,如今是拜你的好儿子所赐。”冷冽的语气与平日浅笑的温润大相径庭,令人心惊肉跳。
伴君如伴虎。
亘古不变的道理,他们却忘了。
“离王东方航,战功赫赫,文武双全,封为太子。东方朔,欺君罔上,废除太子之位,压入天牢,择日问斩。龙威将军梁成武,知情不报,削去兵权。”言语间,断人生死。君王心,无人知。前一瞬,东方琰还对东方朔青睐有加,后一瞬,便能要去东方朔的性命。
“东方琰,你不是人!”梁子容一改平日的温婉,朝东方琰吼叫。东方琰只一眼,便叫她寒冰刺骨。
身后梁子容的哭喊,梁成武的惊愕,东方朔的沉静,相映成辉。
东方琰一甩袖,大步流星地离开。余光扫过跪地不起的温锦海,眼底是浓浓的轻蔑。
此后,世间再无东方朔。
“救救他,求你们救救他。”
坎离城,翠微山。一男一女满身狼狈,男的一身戎装,已然昏迷。女的只好吃力地搀扶着随时会砸向地面的男子,艰难地向前走去。
“江陵,你不要死……”
“快睁开眼,不要睡。”
“很快,很快我们都能得救了。”
沙沙的穿行声中,唯有女子一人,不厌其烦地呼唤着。而被她呼唤的,依旧岑寂无声。
高阳似火,烈日当空。头顶的草木虽遮去大半的毒日,但扛着个大男人在林中穿行,对向来锦衣玉食的越秀而言依旧十分勉强。只凭一股意念才支撑至此。大半小时后,终于眼前一黑,失去了意识。
江陵……
翠微山,是坎离城一道天然的屏障。南盛有翠微,半面光凸陡峭,半面草木丛生。常年烟雾缭绕,若隐若现,宛若人间仙境。近日,更被传出翠微山有仙人出没,白衣翩跹,脚不占地,被坎离城当做神境,凡是经过都要一番祈祷。
说法流传甚广,温凉却听得哭笑不得。
悄然出了集市,避开人群。从一条小道闪身上山,熟门熟路地穿越白茫茫的天然屏障。屏障过后,竟是几间崭新的木屋。木屋精致利落,浑身透出一股一丝不苟的意味。温凉低眉,脚步不再停留。
屋内,却不是她所想的只有东方朔一人。
床上躺着一男一女,男的面色铁青,女的面色苍白,显然都有病症。但令温凉诧异的是,东方朔竟正盯着床上的人,眉目紧蹙。
“认识?”温凉就着东方朔让开的路上前几步,替两人把脉。
东方朔一言不发。不久之前的那场巨变,虽要不了他的命,却令他清冷更甚。不知为何,东方朔竟舍得留下梁子容,留下梁家,独自一人带着温凉远走,第一站,便是这翠微山。两人花了一月有余,造了这几间木屋。没想到,才住几日,就撞见了越秀与江陵。
见东方朔不答,温凉遂遣走了东方朔,专心施针用药。离开帝都,温凉一心学医,心无旁骛下,竟成效显著。如今的医术,已然不输坎离城一等的医者。但如今,温凉的眉却紧紧地蹙着。
女子不过是劳累过度,一番休养便可无碍。最麻烦的是那男子,那人不知中了什么毒,一直昏睡不醒。这毒素,不但会致死,还会令他眼盲。
为今之计,只好施针先保住男人的性命,再去治他的眼睛。
温凉打定主意,银针入穴,心无旁骛。东方朔独立于门外,剑眉微蹙。那两人,一人他在战场见过,一人他在东离皇室见过。一人的一身傲骨的少年将军,一人是集万千宠爱于一身的东离公主。这样的两人,怎么会在这?
突然,屋内传来一声惊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