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先走。”江陵仰头。他是骄傲的，一直都是。
钟灵一愣，拼命地摇头，“要走一起走，要留一起留。”她敢不远千里一路追寻，就敢不论生死一路相随。
“胡闹！”江陵气急。暗淡的目光转向东方朔，“东方朔，你带她二人先走。”
“江陵，我说我不走！”钟灵气。她和他的关系好不容易有所好转，事到临头他还是要将她推开。念头一声，这几日才收敛的脾气再次涌上心头，“江陵，我要的东西，就算跟阎王爷抢，我也丝毫不惧。”
“都给我闭嘴！”东方朔冷着脸喝止。耳中，窸窸窣窣的搜寻声已近在眼前。
“前面什么人，给我站住！”人不见，声先闻。果然，已经有人发现他们。
“江陵交给你。”东方朔神色一凛，拉住钟灵的手率先奔出，“跟上我。”温凉错愕，却没有疑义。很快，温凉便知道了东方朔这样做的缘由。
江陵毕竟是习武之人，只要她稍稍相助，便能够跟上她。更何况，在如此黑暗的夜间，双眼本就无太大的用处。江陵听力过人，时不时还能提醒她。而钟灵对武一窍不通，带着显然更费力。
“给我追！”后面的人显然察觉，开始全力地追来。
一路有惊无险，但回到小屋，温凉钟灵累的气喘吁吁。
待气息如常，温凉带着药草离开。钟灵不放心，拖着疲惫的身躯硬要跟去。江陵无神的眼默默锁住两人离去的方位，心生悲戚。
“东方朔，我不会感谢你的。”不同于几日前的感激，江陵的脸色格外冷沉。
东方朔拧眉。
“我这双眼睛，便是拜你南盛所赐。东方航，是你的兄弟。他做的，也就是你做的。今日你救我二人一次，便算还清了。”几日来，江陵思来想去，终于理清头绪。给他下毒的，除了东方航，不可能有第二人。
“东方朔，实话告诉我，东离与南盛一战，战况如何？”江陵就这样直直地挺立着，双手背负，却说不出的悲戚。
东方朔抿唇，良久，“东离大败。”东方朔没告诉江陵的是，东方航屠了东离满城。满城的鲜血，震天的哀嚎，一声声如重拳打在他的心头。恨只恨，如今他是东方朔，可也只是东方朔。
江陵笑，却笑得格外苍凉。
而温凉和钟灵自入内煎药，钟灵便像个勤劳的蜜蜂似的，这里忙忙，那里动动。温凉见到她一手的烫伤，全是为江陵而受的罪。可这傻姑娘，在江陵面前始终遮的严严实实，忍着痛笑的比花灿烂。
“你这又是何必。”温凉不解。
钟灵苦笑，仰头，“姐姐，眼前，如果有一个机会，能改善你和东方的关系，你会不会勇敢地抓住它？”
“我们不是……”温凉懊恼。
“会不会？”钟灵继续。她的目光辽远而怀恋，仿佛能够穿透时光。此时的钟灵，格外的哀伤，“我要只是钟灵，不是越秀便好了。为什么，我是越秀？我不要是越秀，我不要，不要！”
温凉手僵在半空，却不知该怎样安慰钟灵。这个坚强的钟灵，偶尔会让她想起她的娘亲。娘亲，不知你在远方过的可好？
“姐姐，我要为自己自私一把。”钟灵咬牙。
话音未落，嘭的一声巨响在黑夜中炸开了锅。温凉来不及细细体会钟灵的话，不得不加快了速度。那些人来的比她想象的更快，眼下只能但愿东方朔布置的陷阱能够拖延至江陵的眼睛恢复。
吵吵闹闹两个时辰，温凉和钟灵终于端着药碗而来。厅内，东方朔与江陵各坐一边，不见慌乱。温凉虽心有担忧，但却定了不少。
只要服下她的这碗药，两个时辰后，江陵的双眼定能恢复如初，甚至远胜从前。
见江陵仰头喝下苦涩地药，越秀的眼中闪过一抹深色。江陵与东方朔二人正襟危坐，不动声色。刹那，一股杀意刺骨而来。一支利箭划破长空，带起一阵罡风。东方朔与江陵齐齐色变。动作飞快，拉起身边的人躲避。
这下糟了。
东方朔眉目似冰，这些人，并没像他所想的那样小打小闹。而是真正想要江陵和越秀的命。这令东方朔感到头疼，没想到他躲在深山野林，都躲不开争斗。头疼，但却无所畏惧。这天下，还没有他怕的东西。
温凉虽惊异，却也不至于手足无措。但越秀却不同，东离的小公主，被捧在掌心的夜明珠，怎会见过腥风血雨。被那破空的一箭一吓，三魂已少了二魂。唯一的一魂，唯一的一魂还是靠着被江陵抓住的手掌才堪堪留住。
“你带她二人先走。”东方朔沉声，言语间从袖中掏出一块黑布蒙面，才三两步上前。手中不知何时握着几块碎石。碎石破空，威力竟更甚先前那利箭。碎石过处，传来几声闷哼。
温凉心忧东方朔，脚步却飞快地离东方朔远去。一手扯着江陵，一手抓住越秀，朝先前挖的地道走去。谁知刚过百步，便被一袭白衣挡住了去路。温凉反应飞快，拉着两人飞快后退，往东方朔处退去。
这白衣人，功力高过她们太多。
令温凉惊讶的是，不光她，连东方朔都察觉不到这白衣人的存在。内心的惊异，令温凉忽略了越秀眼中的祈求。
不该，不应该啊。
按理说，江陵喝了她的药，这个时间应该早已眼能视物才对。但如今，江陵时不时脚步踉跄撞上两侧的家具却隐忍不出声，这事实告诉她，江陵并没有康复。原因不过两种，一是江陵根本没有喝药，二是有人暗中替换了药材。
“你们怎么又回来了？”余光瞥见急速的温凉三人，东方朔面色未变。
温凉被刺鼻的血腥味刺激地扭头，越秀却忍不住干呕。一瞬间的凝滞，那紧随的白色衣角已然露出。外面本有所畏惧的人见了白衣人，齐齐色变，三两步上前，将温凉四人围的水泄不通。
“跟我回去。”白衣翩跹，白衣人的目光独独锁定被江陵护住的越秀。
越秀浑身一颤，目光中已然带泪。目光恋恋不舍地注视着江陵，从胸口掏出一株药草，放在温凉手中。温凉一愣，顿时哭笑不得。但看那人倔强而绝望的眼，那责备的话却无论如何说不出口。
越秀恋恋不舍地将目光挪开，拔出头顶的发簪抵在颈间，秀眉微蹙，“江陵，这出戏就陪你演到这。这世上哪有钟灵，有的，不过是贪恋你容貌才华的越秀。可如今你双目尽毁，仕途无望，我越秀断不会倾心于你。从今往后，我是金枝玉叶，你是平民贱奴，你过你的独木桥，我走我的阳关道。”
一席话，听的温凉眉越拧越紧。
“再下不才，未料钟姑娘竟是金枝玉叶，不敢高攀。”从乱事起便一声不吭的江陵，终于吭声，语调平静的过分。
越秀嗤的一声笑了，“没想到你还是那么讨厌皇室之人。”
江陵抿唇，紧握的拳头有些许颤抖，“没想到竟然是你。”
温凉拧着眉看着两人的决绝，回头，却见东方朔满目的了然。东方朔瞧见她眼中的疑问，却不答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