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妇人之仁!”
景莫凡轻哼一声,随后便开始盘腿闭目养神。尽管这一切看似都在他的掌控之中,可这事情毕竟会让一个晨安王给了结掉,他必须要精细,精细,再精细些!
但他如今所担心的,完全同陈茜如所担心的,不在同一个点儿上。有些不放心的撩开窗帘,向后瞥了一眼,与后面车轿的轿夫交换了个眼神,确保少年仍在车中之后,才努力说服自己,闭目养神,等着好戏开场。
“大王爷?”大理寺卿本是有几分怒意的走过来,他还想好好训斥一番,究竟是何人如此大胆,竟然敢在他大理寺的地盘上坐着车轿肆意横行。却不料他那训斥的话,还没说出口,便见到景莫凡从车轿之上下来了。
景莫凡一言不发,只是微微挑了挑眉头,那大理寺卿便有几分惶恐了起来:“不知是大王爷驾到,有失远迎,有失远迎。”他作揖行礼,心中却是阵阵颤抖。如今景晨风被关进了大理寺,这大皇子便是朝中最为得势之人,他是万万惹不起的。
甩过去一个算你识相的眼神,景莫凡轻轻咳嗽了两声,随后他的那辆车轿之后的车轿便被打开,看起来有些邋遢的少年有些生疏的从车轿上跳下来,低着头怯怯的不敢抬头,但却是眸子四处乱瞟,好奇的打量着四周的一切。
“殿下,这位是?”大理寺卿有些疑惑的看着那少年,毕竟他瞧着景莫凡的这个态度,但也不像是抓了犯人来。想到这里,他不禁感觉有些一个头两个大,若不是犯人的话,那毕竟也是同什么案情有关。
凭大理寺卿的本心而言,他是不愿胡编乱造,弄虚作假的。但有时候,迫于权力的压迫,他倒也不得不……
景莫凡对着少年使了个眼色,少年当即便将自己的破碗给收了起来,随后毕恭毕敬的走到他身旁,头依旧是垂得低低的,屏息凝神,大气都不敢喘一个。
“这也倒不算是什么大人物,他不过是来告状罢了。”景莫凡嘴角浮现出翩翩公子的笑容,云淡风轻的说着一切。他瞧着大理寺卿这卑微的模样,心里甚为的痛快。只可惜此地没有酒,否则,他定要大饮一碗。
大理寺卿神色一凛,心中暗道不好。瞧这样子,下一步就应当要说案情了。他偷偷的瞟了一眼景莫凡的脸色,却在不经意间,察觉到景莫凡眸子里一闪而过的肃杀,吓得他当即便收回了眼神:“大王爷,这少年要来告状,那边来就是了。怎的能麻烦您的大驾?”
“不妨大王爷,您先回去休息着,这少年的案情,下官定当好生处理。”大理寺卿,这话已经说得很委婉了。再加之,他实在不愿意让景莫凡继续待在此处。
景莫凡闻言,装作不经意的瞪了大理寺卿一眼,脸上仍旧是满面春风,但言语之间,却是渐渐带了些威胁的意味:“本王近日来,并没有什么大事。难道,大理寺卿,你这是不欢迎本王在此?”他紧紧的盯着大理寺卿,容不得大理寺卿有半分喘气的机会。
擦了擦额头的汗珠,大理寺卿又是弯着腰赔不是,连连摆手:“不敢不敢。王爷来此,应当是下官的荣幸。”从西边吹来几个凉风,大理寺卿不由得打了一个寒颤。他的背后,已经被汗水给浸湿,这风吹来,也就额外的冷。
“不知这少年要状告何人?”将背挺得笔直,早死晚死,终究都是个死!大理寺卿走近那个少年,开始上下打量着他。这少年一身脏兮兮的,与寻常的乞丐也没有什么不同,何以博得大王爷的青睐?
景莫凡将手搭在少年的肩上,靠的他近了些,接着意味深长的看了大理寺卿一眼,故意将字咬得重了些:“这可不是一般的少年,这少年,来自江南灾区。而他家中其他人,全都在一场灾难之中,去世了。”
想不通,想不通。
大理寺卿见得这情况,微微的摇了摇头,感叹自己的见识不足。随后便摆回了他做官的样子,神色间看不出丝毫的变化。
少年故意走开了几步,离景莫凡远了些,随后揉了揉衣角,怯怯的说道:“大王爷,草民……草民有些惧怕你的威风,可否站得离你远一些?”他不住的颤抖,连声音也是战战兢兢的,真有些听不太清晰。
但少年方才说的,毕竟是夸赞景莫凡的言语,景莫凡虽然是听了个一清二楚:“本王准了,还不快找你心中的苦水给倒出来!”准是准了,他的心中却有些急切了起来。景晨风,这能将你踩到脚下的机会,终于要到来了!
“启禀大理寺卿,草民……草民是来伸冤的。”少年顿了顿,偷偷瞥了眼景莫凡,察觉到他只是有那么一瞬间的错愕之后,便继续说了下去:“草民家中一共五口人,草民的爹妈是开酒馆的,可真的遇上天灾人祸,草民家中其他人都被人给杀害了。”
景莫凡方才一阵错愕之后,正准备朝着少年走过来,可当他听到少年是按照他所说的那样,只是将告状改成了申冤,也就没有多想些什么。反而他还有几分气定神闲,自顾自的寻了个位置坐下,等着看少年接下来的好戏。
“幸好草民遇见了晨安王,他不但不嫌弃草民,还对草民极好。”少年边怯怯懦懦的说着话,便使劲儿往后退,随后咬了咬牙,在景莫凡的阴冷眸子注视下大声的喊了出来:“晨安王不仅对草民好,对整个江南灾区的人都极为体贴,晨安王还与我们这些人同吃同住,宣扬皇上的恩泽。”
这段话一说完,景莫凡的脸色铁青,刹那间便从椅子上站了起来,指着那少年便开骂:“你这下作东西!本王先前交代你的,可是都忘了?!”他一个气不过,当即便从腰间抽出剑来,准备朝着少年跑过去。
然而当景莫凡的剑出鞘的那一瞬间,他的身后传来一声威严的中年男音:“住手!你如此作为,视王法为何?!”
“哐当!”景莫凡手中的剑落了地,他慢吞吞地转过身去,丝毫不敢与皇帝对视。紧张之余,他又重新想了一套说辞,随即便开始狡辩:“父皇,不是你想的那样!先前这少年总是在儿臣府外转悠,被儿臣撞见了好几次。”
景莫凡微微顿了一下,瞥了一眼皇帝如今的脸色。见没有什么大碍之后,又继续信口雌黄:“儿臣本来不太想搭理他,是这人求了儿臣好久,儿臣这才答应他,带他到大理寺来告状。为了防止他言语冲撞到大理寺卿,儿臣便帮他想了一套儒雅些的说辞……”
“住嘴!”皇帝抬手便是一个耳光,随后直直的走向那个少年,有些温和的盯着他:“少年,你方才所说的一切,可都是事实?你要知晓,这期君之罪,你承担不起。”皇帝脸上的笑意渐渐消散,取而代之的满是威严。
少年缓缓的抬头,整个人像是拉满了弓的弦,绷得紧紧的,颤颤巍巍的答道:“回……回皇上的话,草民方才所说的句句属实。若是不信的话,草民大可以叫来灾区的其他民众,他们不少人都喝过晨安王亲手施的粥。”说完这些,少年偷着长长舒了口气。
其实不论是哪一方,这受罪的总是这个少年。只是他帮着陈思凝,至少做的是正义的事,并不是些莫须有的。更何况陈思凝也并没有威胁他,只是让他自己做判断。
皇帝定在了原地,精明的眸子打量了面前这身上灰蒙蒙的少年,并未有有半分的嫌弃:“行了,你可以退到一边。朕心中自有定夺。”皇帝转过身去,直接无视了景莫凡,心中却是暗暗的怒其不争。
景莫凡能让灾区万人联名告御状,这其中的心计自然不必多说,足以体现他的聪明才智。怎奈何这景莫凡空有这些,却没有爱民之心。皇帝叹了口气,果然他当初没看错人,景晨风,确实要讨他欢心的多。
“大理寺卿,过来。”皇帝此时才瞪了景莫凡一眼,瞧见景莫凡眸子里深深的不甘心,以及那么一丝丝一缕缕的恨,他心中对景莫凡又多了一层思虑:“原赈灾钦差晨安王,亲民爱民,理当即刻无罪释放。此外,由于江南灾区灾情严重,正朕会另寻官员处理。”
皇帝宣布完这些之后,并不愿再多做停留。就在他离开的一瞬间,同陈思凝擦肩而过。陈思凝还没来得及行礼,皇帝便已经走开了。稍稍望了一眼皇帝离去的背影,陈思凝心中存了几分感激。
但她知晓此时的情况,并不容许她多做停留,故而当即便迅速跑了进去。也忘记了要给大王爷行礼,她就挡在了那少年的面前。怕极了假若她慢了一秒,那少年便会成为景莫凡的剑下魂。
大理寺卿见的这个情况,心里惶恐不已,当即便抽身前去大牢中释放景晨风。而他的身后响起一阵咆哮的声音:“下作的人!还不快给本王滚过来,说不定本王还能饶你一条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