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且说吧……”陈思凝对着陈茜如重重的点了点头,面如纸色,鼻头却是微微的发红。她忽的睁开先前不知何时闭上的双眸,冷不防的又打了个喷嚏,随后抽了几口凉气,才极为艰难的说出了口。
那有气无力的声音细若游丝,若不是陈茜如听得很是仔细,基本上便听不到。她本是想让陈思凝再继续淋雨,但又担心她的计谋会因为陈思凝受了风寒便出什么变故,只好一边好心,又一边翻着白眼嫌弃道:“算了算了,你这般不中用的柔弱身子骨,还是跟着我回到帐篷里再说。”
陈思凝从陈茜如那里听到了从来都未有过的关心,本是应当满心欢喜的她,此时却不由得加重了警惕心。毕竟,陈茜如是怎样的人,她一清二楚。但她只觉得整个头整个身体,都越来越重,她只能跟着陈茜如去了。
甚为罕见的给陈思凝倒了一杯热茶后,陈茜如便回到了平日里那副惹人憎恶的阴冷眼神,压低了声音道:“我接下来说的,你无需问我从何处知晓的,反正我也不会告诉你。总之,我今夜所言,无一句虚假便是了。”她自然是看到了陈思凝眉目之间满满的警惕,故而提前声明道。
“说吧,我都听着,至于我听到后会如何,与你无关。”即便是此时身体不适,虚弱至极,陈思凝也不愿意同陈茜如示弱。更何况她也没说错,她要做什么,陈茜如像来是管不着的,而且也不能管得住。
冷哼一声,又在心里将陈思凝骂了几声,陈茜如便将景晨风与黑云之间的事,按照黑云同她说的尽数说了去。当然,她毕竟是来推波助澜的,自然不会一字不落毫无改动的传出去,而是添油加醋的说了出去。
依照陈茜如的想法,她在那番话里,将景晨风对公函和功利的渴望之心说的很重,与此同时,她还将黑云对对陈思凝的爱慕之心,也放大了许多,甚至可以说是今生今世黑云都只会爱陈思凝一人的地步。
“什么?!黑云他……他竟然会那般作为?!”陈思凝一脸的不可置信,本是虚弱无比的她,此时一瞬间便振作了起来,抓住陈茜如的手臂死命的摇着,仿佛是陈茜如从中作梗,一手导致了如今的后果一般。
陈茜如吃痛,被抓的一阵生疼,当即便极力挣脱了陈思凝紧紧抓住的手,还顺势反手给了陈思凝一巴掌,怒目而视道:“贱女人!疯婆子!又不是我逼的晨安王,你同我闹腾些什么?!你若是当真紧张晨安王,那你便去帮他解决此事,同我较什么劲儿?!”她低声的怒吼着,她不得不承认,陈思凝的力气倒还真不小,她的手臂当即便是一阵青紫。
陈思凝一个没站稳,右脚一撇,便摔倒在地,她怔怔然的承受着陈茜如的怒火,一言不发。半晌过去,正当陈茜如怀疑她可否是被打傻了的时候,她却忽的用手撑了一下地,眼神木讷的起了身,嘴里一直念念叨叨着:“说的没错……说的没错,你总算说对了一次,我当要去帮他解决才是!”
说罢此话,陈思凝便将堵在了她前面的陈茜如一把推开,随后如同离了弦的箭一般,瞬间冲了出去,完全不像是一个方才淋了大雨,无比虚弱的人。
陈茜如本是不打算管陈思凝的死活了,乐意出去?那出去便是了。可正当她准备重新回到床上的时候,她的脑海之中忽然又想起了黑云在她今日临走之时所说的话:
“陈茜如,你若是要帮忙,那我便谢谢你。但倘若你要是伤了她,我便绝不会放过你!你莫要忘了,你如今依然背叛了大皇子,只有我们一个靠山!”
耳边一阵阵嗡嗡作响,陈茜如即便是再不愿,此时也无可奈何的穿好了衣衫,随意的拿了两把伞,急冲冲的追了出去。她心中焦灼无比,若是陈思凝当真出了什么事,她很难想象黑云那个江湖的草莽之人会如何收拾她。
“起来……快起来!陈思凝,你要坚持,你一定要去见黑云,帮晨风拿到公函……”
不远处,陈思凝虚弱的断断续续声音传来,陈茜如听了,当即眼前一亮,冲着前面那模模糊糊的人影冲过去,嘴里低声喊道:“陈思凝你怎的了?可否有什么大碍?”她一边喊着话,一边在心中祈祷陈思凝无事,毕竟,她的安危已然在黑云警告她的时候便与陈思凝栓在了一起。
在心底的深深急切驱使之下,陈茜如很快便飞奔到了陈思凝的身边,但她手里打着的伞却因为她的极速奔跑而被大雨和风给毁坏了。她无可奈何的将破伞扔掉,随后将陈思凝扶起来,咬牙切齿的搀扶着陈思凝,为陈思凝打伞,陪同着朝黑云的庭院走去。
今夜,注定是她陈茜如的耻辱之夜,但明日,却注定是陈思凝的悔恨之日。心底如此想着,陈茜如的心中总算是好受了些,心里堵着的那口气也顺畅了不少。
“砰砰砰……”
杂乱的叩门声响起,陈茜如的心随着陈思凝一次次的叩门而揪紧了。她瞥了又脏又虚弱的陈思凝一眼,心底除了满满的厌恶之外,还在想着要如何将陈思凝此时的糟糕模样都说成是陈思凝自己造成的。
陈茜如正想着,那大门便开了。而来迎接的人不是别人,正是黑云:“她为何会是这般模样?!”他当即冲上前去,从陈茜如的手中接过嘴里仍旧在喃喃自语,双眸勉强睁着的陈思凝,心底当即便有一股无名火生出来,眸子里肆虐的火光在雨夜里甚为怕人。
“我……我……”陈茜如本是想好了一套说辞推脱责任,却不想刚对上黑云那似要喷火的眸子那一刻起,舌头便如同打结了,而嗓子里仿佛是哽住了什么东西一般,说不出来一句话。
黑云也不继续看陈茜如,而是低头注视怀里有些火热的人儿,试探性的摸了摸陈思凝的额头,脸上的神色当即便又多了些焦急,冷冷地留了句:“此事日后再同你算账”后,便不顾及陈茜如,电光火石间将门关上了。
陈茜如的耳边不停地回响着雨声和沉闷的关门,在原地呆愣了片刻,随后便冲上前去使劲儿敲门,可无论她如何敲,并无人回应。她只好又在门外等了半个时辰,但仍旧是毫无动静,心下一寒,她便只好趁着浓郁的夜色赶回了军营。
黑云迅速将陈思凝带到了庭院里医术最精湛的大夫那里,但却始终不舍得将陈思凝放下来,让大夫检查。直到大夫无可奈何的连连咳嗽了好几声,他才依依不舍的将陈思凝放下。
但在黑云即将放手的一瞬间,额头滚烫的陈思凝却忽的一下子使劲儿抓住黑云的衣襟,奋力的说了声:“公函……公函给他!”随后便像是自然用尽了全身的力气,缓缓松开了手。
刹那之间,黑云的脸便拉了下来,心底一阵悲凉,弄得房内瞬间便充满了威压。
一旁的大夫已然是做好了把脉的姿势,但却迟迟不敢动,有些许困倦的双眸时不时的瞥向黑云,小心翼翼的问了一句:“二……二当家的,还治不治?”
“治!必须治!一定得把她治好了!”异常激动的说完此话后,黑云当即便背过了身去,走到了窗边,任由大夫诊治陈思凝。窗外的雨依旧没有半分停歇的意思,雨声肆虐。他斜倚在窗边,听着雨声紧紧的皱着眉头,仿佛那雨打屋檐的声音也肆虐进了他的心中一般。
思凝,我好恨,好恨为何没能早些遇见你。否则,我便不是只能守护你,我兴许……兴许还能常在你身边陪伴你……
陈茜如的运气实在是不怎么样,她唯独剩下的那把伞,也在半路上被树枝给弄坏了。她终究还是同陈思凝一样,淋了许久的雨,但让她稍稍庆幸的是,她终于将陈思凝那个贱人送走了,而且很有可能那贱人还回不来了。
如此一来,日后便不会再有人同她争抢了。心中一阵阵的窃喜,陈茜如换了身衣裙,又披了件厚厚的披风,终于觉得温暖了些。大抵是因为整个人都觉得舒坦了,她此时又忽的灵机一动,再次想到一计:既然陈思凝生了病,那黑云一时半会定不会送她回去。若当真如此,岂不是天助她也!
陈茜如当即多点了几根蜡烛,将整个帐篷都照的明晃晃的,仿佛回到了白日里。她褪去了背后碍手碍脚的披风,伏在案上埋头奋笔疾书了些什么。随后突然重重的将笔放置在桌上,低低地感叹了一声:“黑云,你定会因为我所做的一切而感激涕零的!”
大雨整整下了一夜,终于在第二日的清晨时分停了下来,但天空中依旧是阴云密布,没有半点的晴朗可言。
景晨风醒来不见陈思凝,当即便随意穿了衣衫便准备出去寻陈思凝。可他刚打开帐篷的门,一阵刺骨的寒风便吹的他头一偏。他此时才注意到,陈思凝书房柜上似乎有什么信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