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子有喜向来是一件大喜之事,但到了君王之家,却势必会引来勾心斗角,各种阴谋。
赤脚大夫长长的叹了一口气,他再次伸手去拔了一下陈思凝的脉搏,此番他更为的细心了些,因为方才他从陈思凝的眸子里看到了满满的不可置信。于是乎,他也不敢将此事当做儿戏,只得再次检查一番,再下定论。
“大夫,你方才说的究竟可否是真的?我当真没有怀胎?”丝丝缕缕的失落,开始侵袭着本就有些虚弱的陈思凝,但随之而来的,却让她觉得有些轻松。毕竟自打传出陈思凝怀了胎儿一事之后,她便没一日好过的。即便她再喜爱那胎儿,心中也到底会有些忧愁的。
“慢着!”
那赤脚大夫见陈思凝将手往后缩了一下,忽然之间对着陈思凝大吼道。与此同时,他脸上的表情也突然之间有些变了,俨然不是风尘的轻松的模样,而是显得有些沉重了。
半晌之后,赤脚大夫此时不仅连把了好几次陈思凝的脉搏,还将老祖宗传下来的望闻问切挨个用了个遍。终究是显示出些许惊喜的眼神,他示意陈思凝深呼吸,待陈思凝稍许平复了一下情绪之后,他才缓缓说道:“敝人大抵医术有些不精,但如今能肯定的是,王妃的确是怀孕了。”
“什么?!”不知晓为何,陈思凝只觉得她心里的期盼似乎落了个空。她先前还是强行打起精神坐得笔直,此时却是骤然之间,整个人都瘫软了下来,仅仅依靠着椅子的力量支撑着。
“王妃切莫如此焦躁,鄙人的话还未说完,还请王妃细细的听。”赤脚大夫此时似乎也明白了,陈思凝究竟为何会如此表现。他毕竟先前是景晨风找来暗中送信的,自然也知晓军营之中一些事情,对于陈思凝近来的遭遇,他是极为的同情。
陈思凝今晚去找大夫安慰的话,只得一个劲的摇头,有些失魂落魄的说道:“我还要如何冷静?我自认为我近些日子来已经够冷静的了,却不曾想在今日看到那些场景之后……实在是有些忍不住了。劳烦先生了,若是先生没有什么其他事,便请先生先离开,我想歇息一会儿。”她第一次这般对外人如此不尊重,她的心中实在有些难受。
却不曾想那赤脚大夫非但不离开,反而是直接走上前去,抓住了陈思凝的手臂,随后对着陈思凝行礼道歉道:“还请王妃宽恕小人冒犯了,兴许王妃听了小人接下来的话,便不会如此失魂落魄了。”他一边说着,嘴角不自觉的带了一抹得意的弧度,眼神之中也散发着些许感人的光亮。
自认为定力不错的陈思凝,此时也经不住赤脚大夫的感染,只觉得心中稍许有些缓和,没有方才那般难受。她索性坐在床边,并没有要继续躺下的意思,而是有些认真的说道:“若是大夫非要说与我听,那倒不妨说来听听,反正近些日子也没有什么其他人同我说话。”
陈思凝实在不是在破罐子破摔,她说的的确是实情。近些日子来,她的情况的确是一天不如一天,门庭一天比一天的冷清,连她手底下的下人,也从一开始的毕恭毕敬,到了后来对她不冷不热的态度。也当真是她脾气好了,没有跟那些下人计较些什么。
“王妃此番应当高兴才是。”赤脚大夫依旧在跟陈思凝卖着关子,他是故意此般做的。越是吊胃口的消息,尤其是当那消息是一个好消息的时候,听到的人会显得更加开心。但拖久了也不是什么好事,他只得轻咳了两声,清了清嗓子,说道:“王妃,你的确是有喜了不假,但绝非传言之中的怀孕两月。而是半月,自今日倒回去半月。”
那赤脚大夫说着最后一句话之时,将半月两个字咬字咬的极为的清楚,似乎是刻意在与陈思凝强调些什么。但他终究只是一个普通人,意思到了便可,说的太过于清楚了,反而是有些不合适的。
如他此时说的,便是恰到好处,
陈思凝那般聪慧的人,自然听懂了赤脚大夫会话里的意思,明白了她先前一直是受了蒙骗的。她忽然之间有些激动过了度,丝毫没有顾及她是王妃的身份,直接走上前去,将赤脚大夫的两只手臂紧紧的握住,有些激动的颤抖着:“多谢了,此番恩情,思凝谨记在心,若是日后有什么需要帮助的,大可以写信来找我便是。”
却不曾想,一个王妃的恩情,似乎在那赤脚大夫眼前并没有什么特别重要的。他只是装作很是自然的将陈思凝的两只手给拂开,意味深长的盯了陈思凝一眼,随后说道:“王妃如今的的确确是有喜之人,还请王妃日后要多注意饮食。尤其是那会使人呕吐的药,是万万吃不得的。”
一听闻此言,陈思凝当即便有些紧张了,毕竟她先前已经吃下了那药,又当如何作为?可是她还没来得及问出口,那赤脚大夫似乎并已经看穿了她想要问些什么。
“王妃无需太过惊慌,方才小人已经为王妃反复诊断,一开始那些人呕吐的药早已过了药效。大抵近几日来王妃出现的呕吐症状,倒是实实在在的害喜,不得不说,那下药之人似乎还是有几分良知的。”说完此番话之后,那赤脚大夫似乎也觉得他在帐篷里待得有些久了,定会引来其他人的闲言碎语。
“王妃,小人言尽于此,传闻里的王妃应当是个聪明之人,接下来要如何做不需要小人再说下去,王妃还请保重,小人告辞。”赤脚大夫虽是一介粗鲁之人,但先前他同陈思凝所做的一切,有关于下药之事,皆是将声音压得极低。再加上周遭等下人似乎都对陈思凝漠不关心,自然没有听清楚他说了些什么。
陈思凝只觉得仿佛黑暗之中出现了一束光芒,当她帮忙准备要离开的时候,她心中自是有不舍得,但当她与赤脚大夫对视的那一瞬间,她心中便释怀了。
但她还是叫住了赤脚大夫,随后转过身去,在她的床榻上的枕头底下翻找着什么,不过片刻的时间,她便又走了回来。陈思凝递给赤脚大夫一个小钱袋,随后洋溢着满脸笑容的说道:“多谢大夫为思凝整治,点醒了思凝,一点小意思,还请莫要拒绝。”
周遭的人一见到陈思凝拿了钱袋给赤脚大夫,骤然之间便有些不淡定了。毕竟他们每日服侍陈思凝如此之久,都没有得到什么太多的好处,那赤脚大夫不过为陈思凝整治了一番,便能得到那么多的钱,心里不禁有些不平衡。
而先前的赤脚大夫一开始想要拒绝,此时见到周遭的情况,又不得不收下:“小人谢过王妃,王妃还请一定要保重身体。”他接过了钱袋,正打算离开的时候,忽然又转过身去,对着陈思凝说了一句:“小人有些不认识军营中的路,可否请王妃为小人指下路?”
“大胆!你不过是一个乡野之间的赤脚大夫罢了,哪来那么大的架子,竟然敢要堂堂的王妃为你带路!”先前周围的人都有些嫉妒那赤脚大夫,此时见他胆大包天的如此,当即便想着法儿的,想要整整那赤脚大夫。
却不曾想那人的话并没有引起一点点的作用,陈思凝全然当做没有听到一般,自顾自的朝着赤脚大夫走了过去:“既是不识路,那我便为你指路吧。”嘴角带着一抹浅笑,那笑意直达了眼底,显然是发自内心的。
偏偏在陈思凝走过去了之后,一就是有人不识相的走到前面去堵住陈思凝的路:“王妃,你身份尊贵,他不过一个草莽之人,你为他带路实在是有些不合适,而且……而且更不合乎礼法。”本该是怯生生的话,可说在那拦路人的口中,却显得很是理所应当,语气还尤为的生硬。
“啪!”
清脆响亮的一个巴掌声响彻了整个帐篷,方才帐篷里还响着的悉悉碎碎的说话声,一时之间都停下来,他们皆是呆呆的望着陈思凝,仿佛在看一个怪物。
“合乎礼法?不合适?”陈思凝挑了挑眉头,她果然还是隐忍得太久了,平日里那些下人对他不冷不热,也便罢了,她不计较。但今日她想要做事,既然都还有人敢到她的面前来阻拦他,便实在有些过分了。
陈思凝缓缓的走上前去,将那人的下巴用一个手指轻抬了起来,言语之间尽是冰冷:“那你方才阻拦本王妃又可否合乎礼法?”她一句话问得那人哑口无言,随后又转过身去望了一圈周遭的人,黑曜石般的双眸中,散发出道道的利刃:“从今日起,你们一个个的都给本王妃听好了,若是再有人如此冒犯,要挨在身上的便不是那一个巴掌了。”
众人只觉得一阵诧异,他们的王妃什么时候又恢复到了以前那副凌厉的样子了?心中虽有疑问,但一个个的却是点头如捣蒜,没有半分的迟疑。
见到如此状况,陈思凝总算是点了点头,没有再继续搭理那群人。她转过身去,对着赤脚大夫有些抱歉的笑了一声:“实在有些不好意思,让大夫见笑了。接下来便有我为大夫指路,你跟在我身旁便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