累到了极限，不能再负荷，除非死亡，是唯一的解脱。
沈凌风的目光里，也出现了暗痛。
“思意，醒醒。”他攥住她的肩，轻轻地摇晃了她一下。
自方才把她从马路边抱回来，她就是这样懵懵懂懂的，时而很清醒，时而又变得迷糊。
顾思意混沌的目光望着沈凌风，笑了：“我很清醒啊。”
“……”
“我真的很清醒，”顾思意笑着，眼睛里的水光在雪白的日光灯中亮亮的，“沈凌风，我一直都很清醒。”
“……”
“我真的很清醒！”
她仿佛是醉酒的人，拼命要证明自己没有喝醉那样说着。
一边说着，顾思意一边攥着他的衣袖，摇着，让他相信她。
“好，你很清醒。”沈凌风应着，坐到她身边，将她抱坐在腿上，是他曾经最喜欢抱着她的姿势。
“你想我带你去哪里？”他的唇就在她的耳边，轻声地问着。
“我不知道…你去哪，就带我去哪，好不好？”
哪里有他，她就去哪。
哪怕，他下一站去往的地方是天堂……
“你不要依依了？”
顾思意笑着摇摇头：“不是不要……是要不起了。”
沈凌风没说话，只是静静地抱着她，目光落在她脸上，仿佛在审视她是否是清醒的。
过了一会儿，他的手指，轻轻地抚摸着她膝盖上的伤口：“还痛不痛？”
“不疼。”
沈凌风更低一点的声音：“如果我把自己摔伤了，把自己累病了，你的心痛不痛？”
疼。
很疼很疼。
刚刚她就尝试到了那种撕心裂肺的疼只要活着就会一直存在的疼。想要用死亡去结束的那种疼。“我痛。”
他说，“看到你这样，我痛。”顾思意瞪大了眼，诧异地看着他。
“像你的手抓着我的心一样……”沈凌风拿着她的小手，放在自己的胸口，淡淡地一笑，“狠狠地抓着，那样痛。”
顾思意开了开口，却觉得嗓子在发堵，说不出话。
“你肯定没有痛过，所以不知道那种滋味。”沈凌风见她光裸的两条腿也冰冰的，扯了毯子给她盖上说。
顿了顿，他叹口气：“我宁愿你永远不知道。”
“我知道。”顾思意沙哑着嗓音开口，“我真的知道。”
从来没有谁，让她的心这样痛过。
她一直以为自己是个理智的人，可以很好地克制着自己的感情。
却没想到，她对沈凌风的感情，已经到了可以被沈凌风随心所欲地控制的地步……
她害怕这种被人掌控的力量，所以才逃避着，不肯正视自己的心。
可是方才，她忽然觉得如果沈凌风死了，她连活着的勇气都没有了。一个连死都不畏惧的人，又怕什么呢？
她爱他。
“沈凌风……”顾思意忽然仰起头。
白色的炽光灯下，他半垂着脸，在明暗的分界线中，英俊的脸更显深邃：“说。”
顾思意勾着他的脖子，轻轻将唇贴在他耳边说：“我爱你。”
像是说着别人都听不到的小秘密，她用很轻很轻的声音说。
沈凌风轻轻抱着她，给她拢了一下毯子，脸色避开着，也没有别的话。
顾思意以为他没有听见，鼓起勇气，又大声了一点说：“沈凌风，我爱你！”
沈凌风正在拢毯子的手顿了一下，低声：“嗯。”
顾思意睁大着眼，看着他，似乎是很失望他的反应，眼睛里有雾气升起。
“我知道…是你一个人的事……你不需要我的爱……”顾思意抿了抿嘴唇说，“对不起。”
沈凌风的手掌攥紧了点，盯着她腿上的毛毯。
“你不要觉得这是负担，我只是告诉你一声而已……”顾思意的声音越来越低，“我爱你，也是我一个人的事。”
她终于有勇气摒开一切，去承认这份爱了。
一直以来，徘徊的是她，纠结的也是她，她没有去回应沈凌风的爱。
所以现在，她说出爱了，得不到回应也是应该的，她不怪他。
“我早知道了。”沈凌风终于抬起脸看她，深棕色的眼眸里，有低低的柔情。 顾思意的眼睛里有泪，拼命克制着，眨着眼，故作轻松地问：“怎么知道了？”
沈凌风把顾思意放到一旁，起身，走到一个柜子前拿出一个盒子。
当顾思意打开盒子时，看到了她曾经叠的99只千纸鹤！
千纸鹤很明显有被拆过的痕迹，因为虽然它们顺着痕迹叠回去了，却叠得没有那样好。
顾思意一眼就看出来了，叠的没有她原本叠的那样精致。
这些千纸鹤，不是全被她埋在地下了吗？怎么会在这里？
“你挖出来了？”顾思意诧异问。
“嗯。”
“什么时候挖出来的？”
“你走的那天。”
顾思意沉默着，她走的那天他就挖出来了，也就是2个多月以前，他就知道她的心迹了。
可是，他却一直没有去找她……
顾思意看着纸鹤，尽量隐着低落的情绪，笑说：“那只大纸鹤呢？”
“收起来了。”其实是当时在车祸时，被血染红，又被他一直攥着，已经烂掉了。
可是没关系，信里的内容，每一字一句，都已经印在了他的心口上。
顾思意点点头，嗯了一声，忽然就没话说了。
过了一会，顾思意放下纸盒：“沈凌风，我问你一个问题，你要真实的回答我。”
沈凌风似乎知道她要问什么，沉默着，没出声。
“我只会问你这最后一次，不管你回答我什么，我都相信你。”顾思意还是那样笑着，含着水光的眼，亮晶晶都看着他。
沈凌风别开目光：“问吧。”
“你的病——真的只是发烧咳嗽而已？没有其它的了么？”
“嗯，我没事。”
“嗯，我信你。”顾思意笑着说，“只要是你说的，我都相信。”
哪怕是谎言，她也愿意相信他……
如果，他希望瞒着她，不让她知道，那她就如他所愿，可以装作什么都不知道。
不过，直到现在她才知道，就算他依然疼她爱他，却是保持着疏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