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他一个人的事……
他不愿意带上她。
空间里，又是一阵沉默。
顾思意低头看着自己，忽然觉得拘谨起来，她有些不知所措地说：“真是…太打扰你了……今天三番两次这样打扰你……真的很过意不去……”
沈凌风伸手过去，似乎是要给她拭泪的动作……
顾思意下意识往后闪躲了一下，这才发现，自己居然懦弱得又掉泪水了！
她快速地擦去，笑了笑，尽量若无其事地说：“真是的，这几天不知道怎么回事，泪水特别多……可能是生病了，心情不好，就特别的忧郁了起来。”
“……”
“你放心，我会好好的。”
顾思意低声承诺着。她不想这个时候，还用她的伤心去逼他。
她不想自己的任何作为，成为他的烦恼。
他肯定心中已经有计划了吧，他——如果离开这个世界以后，要怎么处理这一切。
她在他的计划之外，他没有打算告诉她，打算就连离开都要偷偷地瞒着她——她可以装作什么都不知道，不想突然跑出来打乱他的计划。
看着一旁换下来的湿了的衣物。
那套衣服，她真的很喜欢。
那么漂亮的裙子，她应该穿着，漂漂亮亮地离开他的视线的。
她居然，却又搞得这么狼狈。
“请问，有烘干机么——”她从沈凌风的怀里下去，穿着大号的拖鞋，抱着那湿物。
沈凌风却只是坐在床上，感觉到空了的怀抱，目光暗暗的，一句话也不说。
顾思意也没说什么，抱着那些衣物进了卫生间。
关上门，顾思意站在独立的空间里，用毛巾用力擦了擦脸，不准自己再流泪。
这么懦弱，总是给人增加负担——
换一个立场，如果是她得了重病，她绝不希望沈凌风知道，绝不希望看到沈凌风心痛难过的表情，更不希望沈凌风有跟她一起走的念头。
她希望沈凌风过得好好的，一直活下去，生活得很幸福很幸福。
那么，沈凌风也是这样希望的吧。
希望她过得好好的，一直活下去，生活得很幸福很幸福。
顾思意把衣服的水用力地拧干，花了所有的力气拧干，准备换上去，云淡风轻地回家。
她不能再在这里逗留了。
一刻也不行了……
一看到沈凌风，她就会忍不住脆弱。
他应该不知道她“已经知道了”吧……
顾思意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微微地笑着，她刚刚好像表现得很好，说话一直都是微微笑着的，口气也很自然。
除了……刚刚实在控制不住情绪落下了泪水……
她反正已经解释了，是自己感冒发烧了，心情不好，导致情绪有些恍惚，他应该没有放在心上吧？！
就在这时，卫生间的门被打开了，有人走进来的脚步声。
顾思意拧着衣服，就算没有回头，也知道进来的人是谁。
他在她身边站定，似乎在审视着她，她勾起嘴角，微微地笑着说：“你进来给我帮忙的吗？”
她把衣服的另一头递给他，他却没有接。
顾思意只好继续拧着：“其实，不用你帮忙，我一个人也可以的。”
一直以来，她都太依靠别人了。
以后要更坚强才行啊！就算只有她一个人，也可以的！
一双手，忽然从身后环住顾思意的腰。
顾思意的身体怔了一下，抬起头，看着镜子里沈凌风苍白的脸：“怎么了？”
“你都知道了？”他低低的嗓音，仿佛爪子挠着她的心。
顾思意故作不解地拧起眉头：“知道了什么？”
“胃癌，晚期。”他低声说。
刚刚她问他，他直觉她已经知道了，却还是抱着侥幸的心理，以为可以瞒她。
直到她落下来了泪水，他才知道，他答错了。
在看着她哭着摔倒在医院走廊上，哭着跑出医院，哭着冲上大马路，甚至差点被车撞到时，他就应该明白，她的失常与他有关。
可是，他还是撒谎了——他不知道要怎么开口告诉她。
他真的不想伤害她，不想看到她伤心难过……
猝不及防地听到真实答案，顾思意双手一松，衣物从她手中掉落。
“是不是…那几天……面吃多了……”顾思意点点头，强作镇定地说，“我煮的面多了，你吃多了？然后胃病复发，医生检查错了？”
“……”
“会有误诊的，沈凌风你不用担心，就算是胃癌，也有治的，是不是？”
直到这个时候，她还在给他机会隐瞒她。
“思意，你不要这样。好吗？”
顾思意的心用力揪痛起来：“我怎样了？”
沈凌风把她的身体扳过来，看着她的眼睛，认真说：“我，胃癌晚期。医生说，死的……可能性比较大。”
沈凌风的胃病本就拖了很久，有好多年的历史了。
以前沈凌风一直没有当回事，就当它是普通的胃病那样对待，疼的时候就吃点药缓解一些，平时对饮食也从来不注意。
以至于，癌变了，他也没有任何察觉。
顾思意低声问：“还…能活多久……”
就连她自己都不知道，她的声音已经变调了。
虽然她的脸还是保持着镇定，仿佛若无其事，可是嗓音却嘶哑的厉害。
“依人而定，医生也说不准到底能活多久。”沈凌风笑了笑，“有的半年，有的…长一些。”
“最长的，有多长呢？”顾思意又问。
“配合治疗，调理得好，也许有三五年。”沈凌风低低凝视着她，安慰的声音说，“又或者，会有奇迹。”
这个世界上，哪里有那么多的奇迹呢。
三五年，已经很长了，比顾思意想象的好。
她刚刚已经估算到最严重的后果，就是沈凌风即将要离开她了……
原来人到了绝望的尽头，任何的结果，都不算是坏结果。
顾思意轻轻伸手，抚摸着沈凌风的脸：“不管有没有奇迹，不管你能活多久……沈凌风，我都想跟你在一起。”
他现在告诉了她实话，是不是表示，他愿意让她陪着他，一起共患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