交接完彩司殿的工作后,江馨雨就被带来了彩司殿,听宫女掌事宋嬷嬷讲解吟秋宫的宫中要务。宋嬷嬷是一位年过四十的老人了,据说从沈必珠入宫时便跟着她了,如今和王公公一起都是沈必珠面前的红人。
起初宋嬷嬷见到她时,眼中流露出了一丝震惊,神色也变得有些古怪。
“宋嬷嬷怎么了?”江馨雨感到奇怪,自己明明什么多没做这宋嬷嬷干嘛这样看她?如果她没记错的话这是她第一次来到吟秋宫,宋嬷嬷这样看她,难道原身和这吟秋宫又有关联?江馨雨只觉头大,这其中的错综复杂让她有些措手不及。
“无事。”宋嬷嬷不再多言,开始给她讲解在吟秋宫的规矩,还有伺候沈必珠时的注意事项。
躺在床上,今日发生的一切有如走马灯般在脑海中一闪而过,江馨雨只觉疲惫,眼睛一闭沉沉地睡了过去。
第二日,江馨雨作为新来的宫女理应向沈必珠问安,在听候宋嬷嬷的安排。
来到正殿时,沈必珠正抱着二皇子用膳,江馨雨走上前去毕恭毕敬地行礼。“奴婢参见襄妃娘娘、参见二皇子。”
“平身。”
“谢娘娘。”
“母妃,这姐姐看上去好生眼熟。”坐在沈必珠怀中的小人儿开口了,他声音又软又糯,十分地招人喜欢。见到他,江馨雨就不禁想到了她的琛儿。琛儿以前也喜欢坐在她怀中吃饭,那时皇上不喜他太过娇纵皇子,却也耐她没法。
“回二皇子,我是昨日新来的,是娘娘的专属绣娘。”回话时她的声音不禁变得又轻又柔。
“哦?那你会绣什么?”
“奴婢从前是彩司殿的掌事,什么样式多多少少都会一点。”
“那你会绣竹子吗?”
“会的。”一提起竹子,江馨雨就不自觉地想起了她的琛儿,以前琛儿的衣服都是她做的,绝不假他人之手。她会在他衣服的衣领、袖口处绣一支竹子,希望他长大后能成为一个品行高洁之人。
“轩儿怎想着问江绣娘会不会绣竹子?”沈必珠看着怀里的小人儿,眼里的柔情像是一汪清泉。她还从来不知道轩儿喜欢竹子呢!
“回母妃的话,竹子虽不粗壮,但却正直,坚韧挺拔;不惧严寒酷暑,万古长青。而且竹是君子的化身,是‘四君子’中的君子。?”
听着二皇子像是背书一般说了一通,沈必珠只觉好笑。她亲了下他水嫩的脸颊,问:“真的是这个样子吗?”
二皇子拧着眉,似是有些为难,见着他这般人小鬼大的模样,江馨雨都觉得十分喜爱。纠结没一会儿,二皇子就道出了实情。
“前几日我跟着先生学习,碰巧遇到与太傅一起的太子哥哥。当时太子哥哥的衣领上就绣着竹子,我看着十分喜欢,所以也想问绣娘会不会。”
听到二皇子的回答,沈必珠一下黑下脸来,说话时也不自觉地变得严厉:“琛儿你要记住,你也是皇子,不需要什么都跟着别人学,要有自己的见解和看法!何况太子性情乖张易怒,他的那一套你是万万不可学的!”
“不啊,太子哥哥待我极好,我不会的地方他都会教我,还给我分点心吃。”
“住嘴!”沈必珠突然发怒,把她怀中的二皇子吓了一跳。他想不到明明刚刚还十分温柔的母妃怎么一下变得这么严厉,还大声凶他,一没忍住就落下泪来。
沈必珠动作粗鲁地将他从自己怀里放下,让他站在身旁教训道:“太子哥哥太子哥哥叫得这般亲昵,别人是太子你就只能是个皇子,永远位于人下!别人给的东西你就随随便便吃下了吗,身为皇子怎么这般贪食!若是那食物里有毒,你连自己是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沈必珠骂的越凶,二皇子就哭得越发大声。“整日就只知道哭哭啼啼的,身为男儿一点男子气概都没有,以后活该被人欺负!”
见沈必珠发怒,原本伺候在侧的宫女都纷纷跪下,低着头,生怕自己被牵连。二皇子什么都没有做错,却这样平白无故被骂,若不是看他可爱,江馨雨真想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她走上前去,跪在了沈必珠面前。
“娘娘息怒,二皇子还小不懂这些……”
“他现在是还小是不懂,就这样放任着大了只配做一个任人鱼肉的白痴!”
听了沈必珠的话,江馨雨暗暗蹙眉。孩子虽然小,但心里也如明镜一般,这些话他都会记得的。
“娘娘息怒,若是二皇子喜欢在袖口衣领上绣些小东西,奴婢给他换个花样就是。”
沈必珠不发一言,缓了半晌,这才叫人将二皇子带了下去。
在吟秋宫待了几日,这里一切都井井有条除了那日沈必珠痛斥二皇子,就没有别的大事了。这里的宫女也还算本分。见江馨雨是沈必珠钦定的绣娘,待她也是十分的客气。
一日,江馨雨拿着沈必珠的天蚕锦做衣裳,一旁的小宫女蹲在她的身旁偷学手艺。
“江绣娘你的手好巧呀,不像奴婢的手这么粗苯。若是我能像江绣娘你一样,绝对能当上彩司珍!”这小宫女的嘴像是抹了蜜一般,逗得江馨雨眉开眼笑。
听了她的话,她不轻不重地弹了一下她的额头。“瞧你这话说的,你以为当上彩司珍有那么容易吗?何况你看我,在好的手艺还不是一样待在襄妃娘娘的身边。咱们奴才最重要的还是侍奉好主子,知道了吗?”
小宫女俏皮地吐了吐舌头:“知道啦。江绣娘你明明看上去比我大不了多少,没想到竟这般老成。”
毕竟是在这宫中活过两世的人了,如何能不老成呢?
想到这儿,江馨雨忍不住叹了口气。一切都是时局逼人,如果有选择,她情愿永不入宫,嫁入一个平凡人家,和自己的相公白头偕老,而不是像现在这般卷入这场权利漩涡之中。能独善其身就已是最大的幸运,哪里还顾得情爱?
“对了,我见咱们吟秋宫虽然富丽堂皇却不怎么热闹,襄妃娘娘也不像是失宠之人。怎么,皇上很少来吟秋宫吗?”
一听江馨雨的话,小宫女立马苦下脸来。
“江绣娘你以前在彩司殿当差,看来对后宫之中的事鲜少过问。你有所不知,咱们娘娘虽然得了皇上的宠爱,又是二皇子的生母,但是那位皇后娘娘……”说到这儿,小宫女还故意停顿了一番,意味不明地看了江馨雨一样,真是吊足了胃口。
一说到江郑璇,江馨雨立马来了精神。她推了小宫女一把,催促道:“你倒是快说啊,皇后娘娘怎么了?”
“皇后娘娘善妒,独揽皇恩,根本不许皇上去见其他嫔妃。她虽然拿皇上没法,但侍寝的妃嫔可就要遭殃了。她贵为国母,是后宫之主,现在又是太子殿下的母后,谁人奈何得了她?后宫之中也就只敢怒不敢言了。”
“皇上不知道吗?”唐封一向不喜别人对他的生活太过束缚,难道他就这么喜欢江郑璇,任由着她在后宫中胡作非为?
“怎么会不知道,皇上忙于朝政,一个月来后宫的次数屈指可数,也就由着她去了。感觉咱们皇上对嫔妃们格外的冷淡……”
小宫女附在江馨雨耳边轻声说道:“江绣娘你说,咱们皇上不会是个断袖吧?”
唐封当然不是断袖,这点江馨雨再清楚不过了!她狠狠地舀了小宫女一眼,没想到她竟这般大胆!江馨雨伸出食指,狠狠地戳了戳她的脑袋。“皇上的事岂能是你胡乱揣测的!你可要管住你这张嘴,不然可是要吃大亏的!”
“知道啦!江绣娘你可真严肃!这么古板是不会有人喜欢你的!”
“你这张嘴真是该打!”嬉笑一阵后,半个日子就过去了。
晚上等沈必珠用过膳,江馨雨拿着做好的样衣和绣好的图案拿去给她过目,若是她满意就可以着手开始做了。
江馨雨在另两位宫女的帮助下,将样衣展开在了沈必珠的面前。“不错,做的很别致,就决定是这个样式了。”不知为何,总觉得她的态度格外的冷淡,像是没提起兴趣。
江馨雨不多问,只是点了点头,随即递上她新绣的图案。这次的图案依旧是荷花,配上雪白的天蚕锦格外的清新秀丽。不仅如此,江馨雨还特意用浅色金线绣了一朵一朵的祥云,这款样式十分的别致。
为了讨沈必珠的欢心,她真是无所不用其极。
见沈必珠仍是兴致缺缺,一旁的张嬷嬷赶紧走上前来讨她的开心。“春天马上就要到了,到时候皇上携众妃嫔游园,娘娘穿上这衣裳一定比御花园里的花儿还美!”
沈必珠冷笑一声:“再美又怎样?还要等那么久才能见到皇上,只怕等到那个时候我早已是人老珠黄了。”
江馨雨心下了然,原来她这副模样是因为思念唐封。这份思念江馨雨生前反倒没有体验过,自打她进宫后就是宠盛六宫,只有少许时候唐封才会去其他殿中。那个时候江馨雨少不了打闹一番,而唐封也会耐着性子哄她。这种独守空闺的苦她还真没怎么体会过!
“皇上也是忙于政务,宫中早有传闻西北蛮夷发生叛乱,前阵子四王爷都为此赶回京中。皇上这么宠娘娘您,等他得空了一定会来看您的!”
“是啊娘娘,”和张嬷嬷一同服侍在侧的王公公说道:“我今天才见过皇上身边的余总管,这几日就连皇后都请不动皇上。娘娘你就不要再置气了,小心气坏了身子!”
一提到皇后,沈必珠心中更加来气。若不是因为她还有太子,自己和轩儿何至于此!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沈必珠转头问张嬷嬷:“今天是什么日子?”
“回娘娘的话,已经正月二十了。”听了张嬷嬷的回答,江馨雨心里一怔。没想到日子过得倒挺快,一下就要到了她死后的第六个年头了。
沈必珠心下了然,露出嘲讽的笑容:“怪不得就连皇后也请不动皇上,原来是那位的忌日快到了。”
“娘娘!”王公公、张嬷嬷一同惊呼出声,其余的宫女也纷纷跪下。见他们这么诚惶诚恐,江馨雨也一同跪了下去。
“那位的事可是不能提的呀!若是被人发现可是死罪!”
没想到又是因为自己的事,自己的死真的就这么忌讳吗?
沈必珠冷笑一声,她想到那位死去的时候已经快要入春了,那天却冷得出奇,还下了一场大雪。自古帝王多薄情,就连宠盛一时的那位还不是落得那样的下场。
一想到这儿,沈必珠略微宽心了。只要还活着,自己就还有争的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