惠妃坐在正殿上,正在品尝刚沏好的茶水。见到她今日的穿衣打扮,江馨雨只觉好笑。从前惠妃偏爱模仿她,她穿什么颜色款式都要学她。虽不至于东施效颦,但只要与曾经的江馨雨站在一起她立马相形见绌。正因为如此,惠妃以前还有个名号“小汐妃”,说的就是她一味模仿自己。没想到她现在却一改曾经的模样,穿的一身珠光宝气。
“奴婢见过惠妃娘娘,娘娘万福金安。”
“平身。”
“谢娘娘。”
“你是彩司殿新来的掌事?”
“正是奴婢。”
不知为何,自打第一眼见到这彩司殿的掌事惠妃顿觉心里不喜。仔细打量了一番,见她长得甚是温婉清秀,今日穿的青白罗裙与自己的月白裙裾一下撞了色,不禁让她一下想起了一位故人。
惠妃按下心中的不悦,不愿与一位奴婢计较,失了仪态。
江馨雨神色无异,拿起几块样布双手奉上,站在一旁静静等候。果真像彩司殿其他掌事所说的那样,惠妃对布匹极其挑剔,纠结完颜色又来纠结图案,站得江馨雨两腿发软。好在最后她终于决定了,选来选去结果看上的却是最开始那两块苏绣。
惠妃叫来宫女给江馨雨打赏,江馨雨也不客气,谢过之后大大方方的收下了。若想在宫中有人脉,少不得金银珠宝去打点。她才刚从浣花苑出来没多久,正是最穷的时候,此时可顾不上清高!
正当江馨雨想要退下赶回彩司殿赴命时,殿外突然传来公公的通报:“襄妃驾到——”
听到襄妃的名字,惠妃只觉头疼。那日她找了襄妃的不痛快之后她便日日来她的华溪宫踩她的痛脚,不仅要说自己得不到皇上的宠爱,还要含沙射影地提起慕容汐那个贱人!若不是她仗着二皇子,皇上哪会宠爱她,自己总有一日会将她比下去!
今天是个什么好日子,以前的冤家都聚在一头了,若是再来个皇后,江馨雨以前在宫中的仇人就算是聚齐了。
襄妃进到殿内,微微向惠妃行了礼,江馨雨也和殿内的宫女一起向她行了大礼。
“我从御花园回来,正好经过妹妹的华溪宫就想进来看看妹妹,没有叨扰到妹妹吧?”话虽如此,她却毫不见外地直接坐到了凳子上。
“姐姐哪儿的话,正好今日彩司殿的人送来了新进的苏绣,姐姐要不要一起看看?”
“哦?”襄妃心中不满,彩司殿怎么就将新进的苏绣先送到这儿来,按理说也要先送到自己那里去才是。心中随是这样想着,襄妃仍是装出一副毫不在意的模样。“快拿来给我看看。”
依言,江馨雨将剩下的苏绣乘上递到了沈必珠的面前。沈必珠指尖捻起一块苏绣粗略打量了一番便指尖一松,苏绣一下飘在了地上。
“这样的苏绣下乘的苏绣妹妹你也看得上?改日不如去吟秋宫姐姐送你几匹上好的云锦缎?”
刚刚自己挑选了半天的苏绣落到沈必珠手里竟如垃圾一般随意地被扔在了地上,惠妃脸色一下变得难看了起来。
她咬牙切齿道:“臣妾谢过姐姐的好意。”
“我怎瞧得这新来的掌事这么眼熟?”沈必珠打量着江馨雨,眼底幽深,意味不明。
江馨雨走上前来,“回娘娘的话,奴婢确实是新来的。”
“以前在哪处当差?”
“浣花苑。”
听了江馨雨的回答,沈必珠刷地一下抬起眼来。当她进到华溪宫见到她的第一眼便觉得她眼熟,现在又听说她来自浣花苑,难道……
沈必珠赶紧收敛住自己的震惊,端起一副娘娘的架子道:“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既然现在是彩司殿的掌事就要好好珍惜这来之不易的机会。”
江馨雨屈膝行礼,说:“娘娘教训的是。”
“你是浣花苑的人,是怎么做上了彩司殿的掌事?”彩司殿和浣花苑的工作可谓是南辕北辙,惠妃很是好奇这其中的过程。“想必是有什么了不起的本事吧?”
“回娘娘,奴婢没什么大的本事,就是曾跟着家母学习过女工。偶得彩司珍赏识,这才机缘巧合之下进了彩司殿。”她回得毕恭毕敬,姿态却不卑不亢,看起来却是有些本事。
“那你是绣了什么入了那位彩司珍的眼?”彩司珍严格,宫中的人都有耳闻,她提拔的人手艺一定不错。惠妃十分激动,想要将江馨雨纳入自己宫中。
一旁的沈必珠冷眼旁观着惠妃和江馨雨的一问一答,在这样的目光下江馨雨仍是泰然自若。
“奴婢擅长绣荷花。”
其实山水花鸟她都十分擅长,之所以这样说是她生前曾听说沈必珠喜欢荷花。她和生前的自己一样属于清丽温婉那一类,只不过自己更加活泼,更加沉稳罢了。接近惠妃就是为了接近沈必珠,她当然不会放过这次机会。
“福珠快拿绢布和针线过来!”惠妃听风便是雨,当下便令江馨雨给她绣出一朵荷花来。
拿到绢布针线,江馨雨不忙动工。她牢记着彩司珍曾跟她说过的话:开始刺绣之前要想一想所绣之物的神态。她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思考一番后这才开始动作。
过了半晌,惠妃都要等的不耐烦了,但她看江馨雨神态认真、一副煞有介事的模样也不好催促,只能耐下性子在一旁等着。
最终一朵栩栩如生的荷花就那样印在了绢布上。荷花通体色泽莹润,仿佛浸润过初雨一般格外的清新,仿佛轻吸一口气便能闻到它的芬芳。
沈必珠以为她只会一般的女工,并没有那么神乎其乎,见了这多莲花后对江馨雨也是另眼相看。
“你有没有打算来我的华溪宫做我一人的绣娘,虽然职位上比彩司殿的掌事低了几阶,但俸禄和打赏绝对不会少了你的份。”
惠妃向江馨雨抛出橄榄枝,心中洋洋得意。做妃嫔的专职绣娘可比待在彩司殿轻松多了,只与这一位打交道就不会受其他人的刁难?惠妃坚信江馨雨不会拒绝自己。
若不是因为原身是唐啸天身边的人,自己有任务在身,江馨雨真想答应了惠妃。凭她对惠妃的了解,利用她一步一步往上爬是再容易不过了。
“承蒙娘娘厚爱,我……”江馨雨正想拒绝惠妃,突然横空出现一只手拦住了她的话头。
“妹妹何不割爱将这掌事让给我?”
虽然自己的目的就是接近沈必珠,但自己还是看不惯她的态度。她又不是什么物品,什么叫割爱,什么叫让给她!
惠妃皱起了眉头,满脸的不愿:“姐姐这是何意?江掌事先来的我华溪宫,又是我先提出来的。难道姐姐就仗着皇上对你的宠爱这般横刀夺爱吗?!”说着,惠妃的言辞更加严厉了些。
“妹妹你这就严重了,”沈必珠也不恼,轻声解释着:“我不是有意横刀夺爱,我是真喜欢江掌事的手艺。妹妹你也知道,我素来最爱荷花,何不送我一个人情?”
见惠妃不把这人情当回事,仍是一脸的不情愿,沈必珠又继续说道:“我前几日得到西北那边进贡的和罗香,妹妹若是愿意忍痛割爱我便将这香料赠与你。”
这可谓是蛇打七寸,投其所好得恰到好处,宫中谁人不知惠妃偏爱香料胜过珠宝?那和罗香虽然珍贵,但对沈必珠而言实在是用处不大。
和罗香得来不易,绣工好的宫女彩司殿多了去了。如果因为这江掌事错过了和罗香那才是因小失大!惠妃心思转得飞快,立马答应了沈必珠的条件。
没想到这么简单就达成了自己的目的,老天真是待她不薄。没想到在宫中宫女也能像物品一样任人转让,江馨雨有些不满。
就算接近了沈必珠她也不能表现得太过殷勤,江馨雨特意忸怩道:“可我现在还是彩司殿的人,我还得回去像司珍赴命……”
沈必珠随意地挥了挥手,“你无须担心这些,一会儿我派人去内务府交代一声便可。怎么?你是舍不得彩司殿吗?”
“不!”江馨雨立马跪下以表决心:“能跟在娘娘的身边,替娘娘做事,讨娘娘欢心是奴婢几世修来的福分!奴婢开心都来不及,又怎会不愿意!”
听了江馨雨的话,沈必珠没有露出愉悦的神情,反倒冷静得有些过头了。完全看不出她刚刚为了得到江馨雨差点得罪了惠妃。
见江馨雨完全不像自己提出让她留在华溪宫时那样冷静,沈必珠得到她也没有那样欣喜。惠妃只觉茫然,完全看不出这两人的态度。
江馨雨就这样成为了吟秋宫的人,工程太过顺利,以致于她自己都不敢相信。掌事太监王公公带着她来到下人们住的偏院,这里位置虽然有些偏,但布局装饰远超彩司殿。
“江姑娘,这就是你以后的住处了。”
“谢公公特意带馨雨过来,”说着江馨雨从自己的宽袖中拿出一锭银子交到了王公公的手上。“以后在这吟秋宫还需公公你的多多照料,听闻前几日是公公您的寿辰,我在彩司殿太忙没能来得及备礼,还请公公海涵。”这阉人性格最是刁钻,给他一点好处也是给自己日后行个方便。
王公公笑着收下了这锭银子。“谢过姑娘美意,你是娘娘带过来的人,我多多照顾些也是应该的。”
“我这就退下,不打扰姑娘你休息了。”江馨雨屈膝,送走了王公公。
她略微清洗一番后就准备睡下了,今日在华溪宫候了半天,被沈必珠要去后又回到彩司殿收拾了一番。回到彩司殿时,江馨雨总觉得彩司珍看她的眼神不对,带了些许鄙夷。在她眼里想必自己已经成了趋炎附势的小人,专捡高枝攀。她的行为也确实如此,江馨雨也没什么好狡辩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