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着唐封离去的背影,江馨雨心中百感交集。一开始她不是不恨唐封的,灭族之仇让她如何能忍!但唐封终究是她的枕边人,以前他对她的好终究历历在目。没想到唐封对他还这样念念不忘,江馨雨心中五味杂陈。
究竟曾经对她宠爱有加的那个人是唐封?还是那个在朝中运筹帷幄、决断冷硬的人是唐封?还是今日独自对月黯然神伤的人是唐封?江馨雨实在不知哪一面的他才是真正的他,自己到底改不改怨恨他!
想来想去江馨雨只觉头疼。不管如何,唐封灭慕容氏一族是不争的事实,现在自己的当务之急是编排出合沈必珠心意的惊鸿舞,到时候自己同她一舞时不会被压下风头。
江馨雨看着空中皎皎的月亮叹了口气,从前在宫中因她身世显赫一切都很容易,现在慕容一族覆灭,她又只是区区的宫女,一切只能靠自己了!
今日来云湖思绪都被唐封打乱,实在想不出什么了,现在时日不早了还是早些回去吧!
很快就到了三月初五太子的生辰,今日参加宴席的不光有后宫嫔妃,还有王公贵族,这当然少不了四王爷唐啸天了。早年唐啸天自愿请命前往西北边疆平定战乱,直到今年才回来,一些嫔妃私下里议论了他许久,也不知皇上唯一的皇弟是什么模样。
沈必珠今日穿着一身蓝色的翠烟衫,散花水雾绿草百褶裙,身披淡蓝色的翠水薄烟纱,肩若削成腰若约素,肌若凝脂气若幽兰。折纤腰以微步,呈皓腕于轻纱。眸含春水清波流盼,头上倭堕髻斜插一根镂空金簪,缀着点点紫玉,流苏洒在青丝上。香娇玉嫩秀靥艳比花娇,指如削葱根口如含朱丹,一颦一笑动人心魂。寐含春水脸如凝脂,白色茉莉烟罗软纱,逶迤白色拖地烟笼梅花百水裙,身系软烟罗,还真有点粉腻酥融娇欲滴的味道。她这副模样看上去宛若豆蔻少女,全然不似一位皇子的母妃。
迎面走来一位与沈必珠身着同样色系的梁贵人,梁碧。虽然同样穿着一身蓝,她的气质却全然比不上沈必珠。不管是头上的珠钗、身上的首饰,还是衣服的料子都比上她,简直相形见绌。
梁贵人为了今日能见到皇上已经准备了好一段时日,没想到今天沈必珠居然和她打扮差不多,这让她十分的难堪,忍不住上前讥讽她几句。
“臣妾参见襄妃娘娘。”梁贵人微微行一礼后不等沈必珠发话就站了起来。“娘娘今日打扮得好生俏丽,看上去也比二皇子大不了多少。”
“几日不见妹妹,妹妹看上去倒是老成了许多。明日我叫张嬷嬷给你送点皇上御赐的珍珠粉,妹妹你拿去敷一敷,免得脸上的褶子竟与张嬷嬷一般多。”宫里女人多,嚼舌根的自然不再少数,沈必珠从来不是泛泛之辈,她从不会叫自己吃亏。
“你?!”梁贵人被她的话气到,沈必珠身边的张嬷嬷已经四十有余,她竟然拿自己与一记嬷嬷相比!梁贵人刚进宫中不久,气度较小,一下忍不住竟想上前再与沈必珠争辩。
“妹妹不是我没有提醒你,这宫中自然不比宫外,尤其注重尊卑有别,我为妃你为贵人,说话还是注意些好。何况今日是太子殿下的生辰,妹妹当众是对太子殿下的不敬,还是对皇上的不敬呢?”
听了沈必珠的一番话,梁贵人有些脚软,跟在她身后的宫女偷偷扶了她一把。两人视线对上,梁贵人读懂了她眼里的话。
“刚刚是臣妾莽撞了,还请姐姐恕罪。”虽然极不情愿,但梁贵人还是知道这个时候万万不能和沈必珠计较。
沈必珠也没打算与她一般见识,她是身份高贵的妃子,怎么会与一个贵人计较。何况今天是绝对不能出一丝差错的。
江馨雨今日穿着普通的粉色宫装,然而却梳着飞仙髻,几枚饱满圆润的珍珠随意点缀发间,让乌云般的秀发,更显柔亮润泽。她不敢打扮得太过张扬,生怕引起沈必珠的不快。
今天于她而言同样重要,成败在此一举。她在唐啸天面前夸下海口。如果错过今日,唐啸天是容不得她的,自己只怕再也没有机会了!
沈必珠落座,江馨雨中规中矩地和张嬷嬷一起站在了她的后边,等待宫宴开始。
唐轩跟着乖巧地坐在了一旁,那日沈必珠数落他一番后,他变得越加少言了。他今日穿着月白色的褂子,看着格外的贵气,只是眼神缺了些神采,显得有些病恹恹的。
有股视线一直胶着在自己身上,很是恼人,看得人站立不安。江馨雨抬起眼,扫了一眼坐在对面的唐啸天。他今日穿着属于亲王的朝服,生生将高贵地华服穿成了一副放荡不羁的模样。
今日不知为何狐鹿姑没有跟在他身侧,反倒是猫儿穿起了正装站在她的身侧,两人与周围格格不入,独成一派风景。唐啸天见江馨雨看了过来,端起桌上的酒杯朝她的方向举杯,猫儿也跟着抛了记媚眼。
皇上没来,唐啸天作为久不在京中的王爷自然是众人眼中的焦点,他和猫儿这番举动自然被许多人看在了眼里,以江馨雨、沈必珠为中心,周围的嫔妃炸开了锅,纷纷议论起来。
“诶,你们说刚刚四王爷是冲着谁举杯了?”一个贵人说道。
“难不成是襄妃?”一个昭仪兴奋地答道。
最开始说话的贵人纠正:“傻了吧?朝中传闻襄妃娘娘的哥哥沈晨一向与四王爷不合,四王爷又怎么与她举杯!”
“哦……”
“倒是四王爷身边的那个侍妾,啧啧啧,一看就是个狐媚子。就算穿上我们汉人的衣服也掩不住由骨子里传出的骚气!”听了这贵人的话,周围的嫔妃们笑作一团。
就在满堂喧哗时,门外传来公公的通报声“皇上驾到——皇后娘娘驾到——”
原本被笑声填满了的殿内一下静了下来,在场的所有人都站在自己的位置等候唐封和江郑璇的到来。
两人款款走入殿内,在场的所有人跪在了地上。“皇上万安,皇后娘娘万安!”
唐封走上主位,江郑璇站在她的右边受着众人的朝拜。唐封今日穿着明黄色的龙袍,上面绣着沧海龙腾的图案。袍角汹涌的波涛由金线绣成,好似金色的海浪一下能吞噬所有。他面无表情地望着在场的众人,带着天神般的威仪和与身俱来的高贵,整个人发出一种威震天下的王者之气。只是这股贵气,由他两鬓的雪白发丝带来一种沧桑之感。
他一旁的江郑璇穿着同色的凤袍华服。黄色烟罗纱用五色金丝线绣着朝阳拜月飞腾的五彩凤凰,下束黄色团蝶百花烟雾凤尾裙,手挽黄色绣罗纱。风髻雾鬓斜插一字排开龙凤簪,后别一朵露水的牡丹花,显的风姿绰绰,却不失威严。
这样看上去他二人真是般配极了。
跪在地上的江馨雨不禁想起自己死前穿着凤袍来见自己的江郑璇,那日她得意的笑容与在云湖所见唐封的黯然神伤交相出现在眼前,心中恨意犹生!不管唐封在她面前表现得如何多情,终究免不了他杀了自己族人的事实!
“平身吧。”
“谢皇上,谢皇后娘娘。”
唐封坐下后扫视一周,发现这场宫宴的主角并没有到场。他面色冷漠,声音不怒不喜:“怎么没有见到太子?”
听他这样一说,江馨雨心头一跳,她刚刚看了一圈也没有见到唐琛,以为他会和唐封一起,没想到到现在还不见人影。难道是病了?
坐在席上的沈必珠暗笑,她就知道唐琛不会给皇上省心,他越是闹腾越是和她心意。沈必珠巴不得他掀了皇城的天,好叫皇上治他得罪,让她的轩儿登上太子之位!想到这儿,沈必珠犹觉得还是自己的皇儿乖巧,不像有些人有娘生没娘养!她伸手神色得意地摸了摸唐轩的脑袋。
听到父皇说太子哥哥没来,唐轩好失落了一番,但母妃突然这样温柔,让他喜不自禁,一下忘了唐琛,讨好地抬起头来冲沈必珠笑了笑。
在场的嫔妃们低着头,眼观鼻鼻观心,默不作声。她们生怕自己的一言一行惹怒唐封,从此再也不得宠幸。
在座没有反应的只有两人,唐啸天拿起桌上的酒自斟自饮,猫儿吃着摆在桌上的糕点,开心得眼睛眯成了一条线。
“回皇上的话,太子可能还在学习,没准一会儿就来了。”作为唐琛的母后,江郑璇答道。
“皇后娘娘也要多体恤太子才是,若是一直读书温习变成榆木脑袋可就不好了。”沈必珠拈起一颗糕点放在唐轩的碟中,故作漫不经心地说道。
江郑璇面目表情,每次事关太子的事襄妃总会出言针对几番,看似无意,实则用心颇深。江郑璇身为皇后,实在不想与一嫔妃计较,免得失了身份。何况唐琛也不是她的亲儿子,还时常对她出言不逊,这个太子不护也罢。
江郑璇沉默,只当宴上喧哗,并没有听清沈必珠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