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日从合熙宫回来后,江馨雨一直想去看看唐琛,奈何一直没有找着机会,只能一拖再拖。张嬷嬷忙着讨好其他宫里的掌事,现在分不了心治她,只是给她加重了工作,让江馨雨洗衣服从早洗到晚。
知道一些自己死后的事情后,江馨雨就不再缠着明霞问汐贵妃的事了,明霞放松不少,
江馨雨偶然间从她那儿打听到现在是泰和十一年,在她死后已经过了五年了。
原来已经过去五年了……
这日难得不用做活,浣花苑里的宫女们都结伴坐在院里晒着太阳。明霞邀江馨雨一起,却被她拒绝了,她现在一心只想去东宫见见她的琛儿。
这几日虽然忙着做工,但江馨雨也没有闲着,她休息时就在浣花苑周围走走,现在终于把周围的线路给弄清了。
江馨雨见周围的宫女凑在一起有说有笑,完全没人注意她,她偷偷地溜出了浣花苑。
江馨雨肥硕的衣袖下藏着一点桂花糕,琛儿和她一样十分喜爱甜食,她特意摆脱萧宇替她弄来了几块桂花糕。虽然这些比不上太子平日里的吃食,但好歹算是她的一片心意。
想到以前那个软糯的小人儿,江馨雨的心都要化了,脚下的步子迈得更长更快了些,她恨不得插上翅膀一下飞到琛儿的身边。
来到东宫外,江馨雨就被侍卫拦下了,她现在是浣花苑的宫女,当然不能像从前一样随意进出东宫了。
虽然碰壁,但江馨雨并不会就这样放弃。她绕了一大圈,来到东宫的背后,她记得靠近琛儿寝宫的地方有棵树。当然这次不会像上次一样有机关了,所以她只能用做原始的办法——爬树了。
江馨雨从袖中拿出桂花糕,将它小心翼翼地揣在怀中。她挽起袖子,看着高大的树完全不得要领,爬树这种事她还没有做过。但是由不得她犹豫了,已经来到这儿了,她才不会半途而废。
江馨雨试了各种办法,一开始怎么都爬不上去,后来经过她的摩挲,她慢慢掌握了一点要领。
原来爬树也没有那么难嘛!
然而不等她再多洋洋得意一会儿,江馨雨脚下一滑,她直接从树上跌了下去。“嘭”得一声巨响,她稳稳地摔在了地上。
这一摔,只摔得她眼冒金星,屁股似是裂成了两瓣,疼得她眼泪一下用了出来。江馨雨来不及看自己的伤势,她赶紧拿出怀中的桂花糕。还好,桂花糕没有摔碎。她不由地舒了一口气。
得到教训,这次江馨雨要更加小心些,她终于爬上了树顶!沿着树干爬过去,很快就到了唐琛寝宫的院落中。江馨雨来不及多想直接从树上跳下,一下跌在地上,脚险些被崴到。
见琛儿这一趟还真是不容易啊!希望老天能看在她心诚的份上,让她和琛儿早日团聚吧!
江馨雨不知道唐琛此时在什么地方,只能慢慢寻过去。也许真是得了老天的眷顾,她听见寝宫中传来说话声。江馨雨猫着腰躲在窗下,想看看是不是她的琛儿。
“这几日太傅授学怎么样?”里面响起了唐封的声音。
“还行吧。”接着传来一声漫不经心的回答。听见唐琛的声音,江馨雨的心跳都快了几拍。
屋内的唐封双手负在身后,站得笔直,面无表情地看着坐在桌旁把玩着自己小玩意的唐琛。唐琛像是早已习惯了他这个样子,已经见怪不怪了,熟视无睹地继续玩着。
“什么叫还行?”
“还行就是还行。”听着唐琛的回答,江馨雨着实为他捏了一把汗。
唐封背后的手用力地攒成拳,手背上青筋暴起,他深吸一口气,努力压抑着自己的怒气。“你就是这样和你父王说话的吗?”
“对啊,怎么了?”唐琛抬起头来,戏谑地看着高大的唐封。以前他对父王是又爱又敬,但自从母后死后他对他只剩下恨了。
唐封看着唐琛的眼睛,仿佛看见了另一个人,他神色恍惚,痴痴地望着他。
见他这副模样,唐琛冷笑一声,平静地提醒道:“我劝你还是不要在我身上找母后的影子了,就算再怎么找母后她也不再了。”
被人拆穿心事,唐封怒不可遏:“你住嘴!”
“我住嘴?你凭什么叫我住嘴?!”唐琛一下站起,他和唐封身高悬殊,却一点也不惧他,他昂起头来直直地逼视他的眼睛。“都是你害死了我的母后!我恨你!”说完,他将桌上的玩意一下扫落在地上,就这样还犹不解气,他狠狠地踹了玩具几脚。
“后天就是母亲的忌日了,五年了,你有去看过她一眼吗!”说到这儿,唐琛突然停下,像是想到什么继续说道:“算了,你还是不要去看她了,我想母后最不想看到的人就是你!”
听了唐琛的话,唐封两眼一黑。汐儿,他的汐儿是真的不想见他吗?
“你快走吧,我不想见你。你以后也不要来了,我也不稀罕这劳什子太子!”
听到唐琛的话,唐封终究还是离开了。
唐封离开后,屋里只剩下了唐琛一人,他生气地掀翻了桌上的茶具。
躲在屋外的江馨雨咬着衣袖早已泣不成声。她的琛儿以前是个温柔有礼的孩子,对他的父皇是又爱又敬,根本不会对他说出这种话。没想到她的死还是伤害到了琛儿。
江馨雨擦干眼泪站了起来,她深吸一口气,重新扬起笑颜,拍了拍窗子。“太子殿下,太子殿下……”
“谁?!”以前父皇来的时候都会叫下人们退下,只留下他和自己。现在他正在气头上,不知是哪个不长眼的过来招惹他?!
唐琛来到窗前,见到的就是一个双眼微红,像是刚哭过的宫女。不知为何,见到这宫女他刚刚的怒火一下被平息了。
江馨雨见到唐琛差点没忍住又落下泪来。琛儿现在是总角之年,却成熟得像是一个小大人,若是自己还活着,他一定还是当年那个无忧无虑、温柔有礼的小团子。
“您先别管我是谁,我给您带了点东西。”说着,江馨雨从怀中掏出包着桂花糕的方巾,将它小心翼翼地展开,摆在了唐琛的面前。
看到眼前的桂花糕,唐琛仿佛回到了五年前他母妃还在世的时候。母妃十分喜爱甜食,尤其最爱桂花糕,那时他常伴在母妃身侧,看书看累了母妃就会奖励他一块。自从母妃去世后他就再也没吃过了。
有一天晚上他想念母妃嚎啕大哭,奶娘给他拿了一块桂花糕,他这才渐渐止住哭声。哪知这个时候父皇来了,将桂花糕从他手上夺过,狠狠地掷在了地上。关于母妃的一切那个人都不想看到。一开始是父皇不准他吃桂花糕,渐渐地他自己也不想吃了。因为只要尝到那股清香,他就会想起去世的母妃。在那之后,他就被强行搬出了合熙宫住到了东宫,再也不准踏入合熙宫半步。
见唐琛愣住,江馨雨还以为他不喜欢。是啊,过了这么多年,琛儿不仅长高了,口味也变了。她悻悻地伸出手,想要将桂花糕收起来。
“等等!”唐琛一下叫住了江馨雨,“你这不是给我的吗?干嘛又要收起来?”
“我……”见唐琛愿意吃自己带来的桂花糕,江馨雨十分开心,激动地连话都说不利索了。“我……奴婢以为殿下不喜欢。”
见眼前的宫女眼前泛红,眼眶里已经攒了一把泪,好像他喜欢桂花糕是天大的幸事!见她这样,唐琛有些不好意思,他粗鲁地夺过江馨雨手中的桂花糕,狼吞虎咽地吃了起来,借此掩饰神色中的慌乱。
“殿下您慢点吃。”江馨雨轻轻拍着他的背脊,生怕他呛着。
谁知,刚吃完一个,嘴里还包着刚塞进的桂花糕,唐琛却哇哇大哭起来:“我想我的母妃……”
唐琛的哭声狠狠地攥住江馨雨的心,令她一阵心疼。自己早早去世,真是哭了他了。
害怕唐琛的哭声引来其他人,江馨雨一边替他顺气一边劝道:“殿下小声点,不然会把其他人引来的。”
听了江馨雨的话,唐琛这才渐渐止住哭声。
他看了江馨雨一眼,抽抽噎噎地说道:“见你这身衣服,不像是我宫中的人。”
“回殿下的话,奴婢是从浣花苑过来的。”
“浣花苑在哪儿?”养尊处优的唐琛还没有听过浣花苑这个地方。
“在一个很远很远的地方。”
“既然这么远,那你为什么来找我?”
“额……”这个问题倒是把江馨雨难住了。“因为奴婢偶然见过殿下一面,觉得殿下您甚是可爱,所以就特意赶来见殿下一面。”说着,她还摸了摸唐琛头顶柔顺的发丝。
唐琛一向不喜与人亲近,更别说让一个下人摸他的头了。但不知道为什么,这个宫女一点也不让他反感,反而这个动作让他觉得十分的亲近,仿佛天生该如此这般。
“时间不早了,我该回去了。”虽然有些恋恋不舍,但江馨雨终归不能留在这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