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嬷嬷被贬,浣花苑管事一职便空了出来。这种小管事吏部都不大过问,随便选出一个就可草草了事。一日江馨雨趁彩司珍和其他尚宫议事时偷偷跑去了吏部,她偷偷绣了一幅山水图送给吏部的一个小官吏。那小官见江馨雨貌美,又绣出这么美的山水图,一下被迷得神魂颠倒,十分痛快地答应了江馨雨所求之事。
张嬷嬷倒台,江馨雨把握住这个时机,想要趁此培养心腹,她首先想到的便是明霞。明霞虽然傻了些,但在她的指导下也能帮上一些忙。何况做了浣花苑的掌事就再也没人敢欺负她了,算是报答她在浣花苑对江馨雨的照顾了。
从吏部回来的路上,江馨雨害怕被彩司珍发现,所以特意选了一条小路。她快步走在巷中,没想到被一做小厮打扮的人拦了下来。这人像是知道她会走这条路般,见到她十分的平静,像是在这里已等候多时。
江馨雨微微一愣,上下打量着他。这人身形高大,肤色古铜,五官轮廓分明而深邃,看上去不像是中原人。他眸子幽暗深邃,其中闪过幽深的蓝光,像是一片汪洋;表面沉静,却随时可能将人卷入其中。他额头上束着一条黑色的抹额,偏有一缕发丝微卷垂了下来。
“姑娘,我家大人有请。”他一开口,带着略微奇怪的口音,江馨雨更加确定了他不是中原人。
江馨雨绞尽脑汁也想不出这人和自己有什么交集,如果是原身认识的人,一个浣花苑的小小宫女怎么又会认识这般人物?而且他口中的大人又是谁?江馨雨越发觉得原身没有她想的那么简单。
江馨雨脑中百转千回,她站在原地一动不动,光看他的神情她真的分不清这人是敌是友。
“姑娘。”
他话不多说,只是平淡地又叫了她一声。江馨雨知道,如果自己再不动他肯定不会像现在这样客气了。与其被人胁迫,还不如主动点,化被动为主动。
“带路吧。”
江馨雨话音刚落,这人径直走上前来将她横抱而起,下一秒竟腾飞而起。江馨雨惊呼一声,赶紧揽住了他的脖子。他抱着江馨雨从一座又一座宫殿的屋檐上飞过,完全避开了侍卫的耳目。
这人到底是谁?不仅对皇宫中的构造熟悉,轻功还这般了得!
很快他将江馨雨带到一个十分偏僻的宫殿,“跟我来。”
江馨雨完全摸不着头脑,是什么人见她居然要用这种方式?
他带着她左转右转,江馨雨在宫中待了这么多年,一时也没看出这到底是什么地方。很快他们来到一座小凉亭外,小厮停了下来。
“王爷,江姑娘我带来了。”
“退下吧。”凉亭的房梁上系着上好的绫罗缎,一下将凉亭内部与外面的世界隔开,江馨雨只看到了隐约绰绰的身影,完全看不出里面的人是谁。
等等?他刚刚叫这人王爷?!
江馨雨只觉一道惊雷砸在她头顶,重生之后她见过皇上皇后,现在就连王爷也出现在她的面前,世界怎的这般奇妙!
先帝子嗣较少,唐封是从前的三皇子,太子和二皇子在夺位之争时已经逝去,而四皇子唐啸天在唐封登基之后,自愿前往西北,平定蛮夷叛乱。这样一想,这位王爷也就只能是唯一在世的四王爷了。
“怎么?当了彩司殿的掌事之后就忘了本,不认识本王了?”凉亭中飘出四王爷不冷不热的声音,让人听不出他的喜怒。
也不知道原身和这位四王爷是什么关系,如今也只能先应付过去,走一步看一步了。
江馨雨跪下,向唐啸天行礼。“奴婢见过四王爷,四王爷万福金安。”
“啧,在宫里待久了,这规矩倒是学的不错了。”
江馨雨垂头,额头上冒出了一层细汗。她没有原身的记忆,自然不知该如何面对这四王爷。生前她进宫后,唐啸天已经前往西北,直到她死去都不曾见过这王爷一面,对他是毫不了解。只知这王爷文武双全,却是性情不定,为人阴狠手辣,得罪过他的人都没有好下场。
“算了,你现在好歹也是彩司殿的掌事,一直跪着也不成样子,别叫外人看见了在皇兄面前参我一本,起来吧。”
听了他的话,江馨雨腹诽:这里除了他就只有自己,就算有人也只会是他身边的人,谁会这么大的胆子去皇帝那儿说他唯一皇弟的不是。
江馨雨谢过唐啸天站了起来。
“走上前来,让我同你说说话。”江馨雨在心中忍不住咆哮,她真的不知道自己和这位王爷有什么好说的!早知道这么胆战心惊,她刚刚拼死也不会让那位小厮将自己带到这儿来。
见江馨雨迟迟没动,唐啸天话里透出一丝丝的不满:“怎么?还非要本王亲自下来请你吗?”
“不……”江馨雨如热锅上的蚂蚁,心中不甚惶恐。她慢慢走上台阶,站在了凉亭外等候发落。
这时吹来一阵微风,绫罗缎翩飞,不小心露出了凉亭中唐啸天的真容。
一开始听到他的名号,江馨雨以为他是一个身形壮硕、膀大腰圆的粗汉,何况他自愿前往西北那种寸草不生的地方,江馨雨更加坚定自己的看法。然而只需一眼便叫江馨雨愣在了原地。
凉亭中放置着颜色猩红的贵妃椅,上面铺着雪白的、上等的狐狸毛,唐啸天姿态慵懒地躺卧在贵妃椅上。
他穿着墨黑色的绣红纹长袍,外罩一件墨色大氅,上面用金线绣出一朵朵祥云,低调却又彰显贵气。
他如瀑的黑发未绾未系直接披散在身后,光滑顺垂如同上好的丝缎。秀气似女子般的叶眉之下是一双勾魂摄魄的深褐色瑰丽眼眸,眼角微微上挑,更增添撩人风情。
朱唇轻抿,似笑非笑。肌肤白皙胜雪,似微微散发着银白莹光一般。
然而他的棱角分明,轮廓深邃,不自觉又给人一种压迫感,妖娆而又硬朗,十分的矛盾。黑色的外衣与白色的狐狸毛形成鲜明的对比,一下让人移不开眼。
好在绫罗缎很快落下,江馨雨真怕刚刚自己灼灼的目光唐突了这位王爷。
“襄妃的事你准备的怎么样了?”
襄妃的事?襄妃的什么事啊?!
江馨雨一个头两个大,生怕自己失言暴露了。“还……还在筹备之中……”因为太过紧张,她说起话来也有些吞吞吐吐。
听了她的回答,唐啸天微微叹了一口气。正当江馨雨以为这件事就此揭过、他不准备再过问时,突然从凉亭内飞出一个瓷杯从她耳边擦过,只听“啪”地一声,瓷杯摔了个粉碎。不知为何原本还算平静的唐啸天为何突然发难,江馨雨立马跪下。
“因为我不在京中所以对我交代的事情你就敢怠慢了?还是因为当了掌事就不把我这位王爷放在眼里了?”
“奴婢不敢!”江馨雨跪在地上不敢动弹,这里除了他和自己就在没旁人,唐啸天若是想要惩治她就像捏死一只蚂蚁,再容易不过了。
见江馨雨这般惶恐,凉亭内传来了一声嗤嗤的笑声。“罢了罢了,听说你前几日被人推入池中险些丧命,还好你无事,不然就又废了颗棋子。”
自己在他眼中只不过是一颗棋子,就算死了他也毫无感觉,只是为再安置另一颗棋子而感到费事罢了。
唐啸天顿了顿,继续说道:“你也不易,一下从浣花苑的宫女变成了彩司殿的掌事,也算你有些本事。从皇帝身边下手也好,还是从襄妃身边下手,不管如何我交给你的事都不能在懈怠了。”
“襄妃受宠如日中天,她的儿子也有逼下唐琛太子之位的趋势,一个没有外亲支撑的太子总好过母亲受宠的太子。你要想办法给我扳倒襄妃!”
说到最后,唐啸天的声音越发阴冷,江馨雨忍不住打了个冷颤。
前世她凭借皇帝宠爱不争不抢,在这场权利的角逐中以惨败落幕,含恨而死。不想重生之后,原身却是一方棋子已被卷入权利争夺的漩涡之中,这次她再也不会像前世那样,不管是为了自己和慕容家,还是她的琛儿她都要争上一争,绝对不能在任人鱼肉!
“回王爷,成为彩司殿掌事完全在我掌握之中,计划也在进行,还请王爷在耐心等待几日,到时奴婢绝对不会另你失望!”
江馨雨跪在地上低下头,掩去了眼中炙热的光。若是光以彩司殿掌事的身份往上爬不知要到猴年马月才能为慕容家报仇雪恨,现在有了唐啸天这个靠山一切都变得简单了!
“这样最好了,你退下吧,别忘了我交代你的事。”
江馨雨起身,身子忍不住的发抖,这不是因为害怕,而是因为激动!前一世她懵懂不知事,护不住自己还有她的家族。这一世她不仅要保护好她想要保护的人,还要让曾经将她踩在脚下、对她蹂躏践踏的人付出代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