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昭仪的脸,都开始变得乌青冒黑了,死咬着唇,憋着一口气。身边二个宫女早已经是倒在地上,一动也不动。
我让侍卫开了门,进去看她。
她看着我就开始哭,眼里的悔恨无比的重。
“雪昭仪,告诉我,是谁,我相信那事与你无关。”
她张了张口,可是只能大力地喘息着,什么也说不出来。
我拉起她的右手,她小手指尾颤抖着,在我手心里一笔一笔地写。写完,尾指无力地搁在我的手心里,再看她,已经是出气多入气少,唯有用那哀凄凄的眼神瞧着我。
我微微的叹息:“雪昭仪,你放心吧,我不会牵扯你家里任何人的。”
她微微地笑了,眼底流出的是血,让我全身都发寒。
容儿进来扶我:“才人,还是快些出来,太可怕了。”
我扶着柱子,不停地吐着,真的太惨了。
“我要知道为什么,容儿你去把侍卫叫来。”
负责后宫御林军侍卫的,就是杨骅君,我不太喜欢的这个人,他亲自领着侍卫来见我的。
指着那侍卫说:“我才离开一会儿,你们居然就出这些事,皇上要是知道,准要了你们的小命,说清楚了,究竟是怎么一回事,顾才人是心善之人,说不准还能饶得你们一命。”
那侍卫跪在地上,朝我磕个头,认真地回想着:“才人主子,你走之后有几个人来看过雪昭仪,骊妃娘娘,还有宛嫔主子,还有皇后娘娘……。”他是一连说了几个。
越说,我心里就越是冷得紧。
姐姐的事,似乎是一个很大的阴谋一样,雪昭仪不过是一个可怜的棋子,引发了事情的一幕。
“奴才都在旁边看着,她们也送了些吃用的来,看着她也唯独叹息,可是雪昭仪都没有用,奴才也不知道为什么雪昭仪就这样了。”
“饭桶,一个二个脑子都是白长的,这事,我倒是看你们怎么跟皇上交待。”杨骅君破口就骂。
那侍卫有些可怜地看着我:“顾才人,请你大人有大量,饶了小的们吧,我们上有老,还得养着爹娘。”
“滚出去。”杨骅君一瞪眼,凶狠地说。
那侍卫看我一眼,然后低头脑袋出去了。
“顾才人,你看这些事,实也不想发生,可是不知就如可发生了,我一定好好查,一定给才人一个满意的答复。”
我摇摇头:“不用查了,这也就是雪昭仪的命吧,注定了这样。”
怎么个答复才算是满意的呢,是不是要逼个人出来,承认是他下的毒,才算是水落石出,那么我岂不是刽子手。
那侍卫虽然不善什么言辞,可是看我的眼神,总是带着一种悲叹,他们的命,现在由不得他们自已作主。
我也知道这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我不想这样去拿捏着。
捧起茶,轻轻地喝一口,压下心中那些翻涌起来的难受,轻声地说:“杨大人,算了,我也不想多生事儿,你先回去吧。”
“是,才人要是有什么需要,使唤人叫一声,我马上就来。”
轻轻地一笑:“我知道了。”
有些人,不能得罪,因为我还不知道他骨子是好是坏,是打的什么算。
我站在露台上吹风,听风阁的楼上,有这么一个露天的大阳台,站在上面能看到下面大片大片的牡丹花,绿意伴着些嫣红,煞是美丽。
凤玉致从后面抱住我的腰:“心情不好,说来朕听听。”
“雪昭仪死了。”我轻声地说。
他将我抱紧在怀里:“你在追查你姐姐的死,米若,朕不会插手,让你自已去查。”
“真的。”我回头看他。
他笑着点点头:“朕不骗你,就让你自已去查,宫里的有些事,也许时机就要熟了,让朕看看你,有几分的胆量,有几分的聪明。”
“你是知道的,对不对?”
他不语,低头下巴放在我头上,轻轻地吐气:“别想那些,朕希望你与朕一起的时候,如你所说,你会爱朕,心里不会有什么事儿。”
他在宫里,明明知道很多的事情,可是他不说,他也不指明。这让我有一点点的释然,更确定不是他。
他将我搂紧:“你身上的伤,还痛吗?”
“不痛了。”
“那朕跟你说一件事儿,契丹的晴翠公主,定是要与你比试,朕也想让你去和他们比试一翻,让后宫的所有人,都改变对你的看法,朕一点点让你在后宫,壮大起来,站在朕的身边,你不会是软弱的。”
我头靠在在他的胳膊上,他说的这些也是真的吗?要我站在他的身边。
让我和契丹的晴翠公主比试,骑马,参战,一步步让我想起了我的过往,盛世虽然不像契丹那样爱出风头,却也不肯认输的,让我比试,也能扳回些许的面子,又或许我还能想起一些事,是吧。
“皇上,为什么你不直接暗杀了金三王爷,这样不是更省了许多事吗?”我很直接地问他。
他一手摸摸我的脸颊,将风吹乱的发丝别回我的耳后:“金三王爷岂是这么容易杀的,那他早就不能活着了。”
听听这话,可见是下手也不是一手二次的了。
摇摇头叹息,他说:“你什么意思?”
“我没有什么意思。”
“顾米若。”他双手一使劲儿,在我腋下一抓,吓得我跳起来:“啊。”
“别吵醒了明夏。”他眉目中有着恶意:“你怕痒。”
“怕又怎么了。”谁不怕痒啊。
他安抱着我:“听民间说法,怕痒的人,是疼夫君的。反之,男人也是。”
我伸手,悄悄地划过他的手,他轻淡地说:“朕是不怕痒的。”
一个无情冷血的人,唉。
听风阁,这里听风的声音,十分的美妙,在窗口处,还挂上小小的玲铛,风一吹,轻悠悠地作响。
明夏睁大眼睛看着,十分的好奇。
“明夏,笑一个给姨娘看。”
她就大大方方地笑一个给我看,低头摸摸她的小脸:“乖啊,姨娘今天要出去了,容儿,你们得小心看着,一步也不能离开,知道吗?”
容儿点头:“奴婢一定会守着的,才人也早些回来。”
“嗯,这个倒是不知道什么时辰才能回来,皇上说是去西边的猎场打猎。”这事儿,难以估算时间。
真烈的太阳,晒得我都睁不开眼睛,倒是晴翠公主还好兴致,非得我去和她一比高低不可。
“明夏,要乖乖哦,姨娘走了。”
她朝我笑,好一个无齿之徒,呵呵,笑得我心里软乎乎的。她还挥舞着小手儿,要我抱一样,可惜今天有事儿啊。
出了去几个公公等候,急急地迎着我上了车辇,到了前宫门的时候,才发现好大的阵势啊,御前侍卫和那明黄黄的旗子热闹非凡。
皇上的车辇才是华丽至极,隔得远远的什么也没有看清楚。
等前面的人出了宫门,还得等一会吧。
帘子撩开,一个深色衣服的侍卫探头进来,吓了我一跳,正想开口,迎上是一双漂亮的桃花眼,这不是凤玉致么?
前面皇上的车辇已经往宫门边出了,他怎么出现在这里?
他爬了上来,二脚一挤,将那靴子脱在一边,十分得意地说:“没有想到吧。”
“皇上你是不怕人刺杀啊。”居然穿成这样,还上了我的车辇。
他笑着眨巴着眼睛:“朕是想你了。”
黑色让他看起来脸更如白玉般一般的透明,真让女人都嫉妒不已,这一张脸啊,倾国倾城。黑色包着他修长颈瘦的身段,但是却越发显得妖魅无比。
他的气场太大了,不管穿什么衣服,只要一摆出皇上的架子,绝不会令人忽视,可是他这个人,又特别的会装,尽敛霸气让谁也看不出来。
他舒服坐着,朝我勾勾手指:“过来,让朕看看你的脖子。”
我一弯腰,靠在他的肩上。
他手指很轻柔地将我的长发撩到一边,指尖碰到我的脖子有一种颤粟的感觉生起。
他轻轻地给我揉着:“还痛不痛?”
“不是很痛了。”
“那今天,将那晴翠公主给盖过去,你放心,朕会与你一起的。”
“这个我不敢保证。”
他没有再强求,只道:“那尽力就好了。”
车辇出了宫,百姓的声音更是喧哗无比,看着这难得一见的热闹。
他忽然说:“米若,你还欠着朕的礼物,朕生辰,你倒是没有什么表示。”
我低语:“我已经送了你最好的礼物。”
“哪有?”他吃惊:“朕没有看到你的。”
“我将明夏小公主带得很好。”
“不算。”他一拍我的肩:“这个不算。”
“我很穷,我一无所有了,我真没有什么礼物给你。”
他将我搂得紧了些,低低地在我耳边徐缓道:“米若,别用这样的口气说话,你不是一无所有的,你拥有的,比你想像的还多,很多东西,等着你一一去发掘。”
“如果我累了呢?如果我到头来,发现就是一个错呢?”
“朕向你保证,不会的。你绝对不会一无所有的,你拥有你的圆满,你的快乐,你的幸福,你不会再有半点内疚。”
我听得不是很懂,也许,他是故意这样说,才能引诱我更有力气地往下走吧。
车辇穿过人群,穿过喧闹,步行的声音种种,都变得有些遥远起来,听着他沉稳的心跳,这世界是一片静谧。
狩猎的地方,说远不远,说近也不近,约是走了半个时辰才到。
帘子一掀,他探头出去拿进一包东西,在我面前脱下黑衣,再将那明黄色的龙袍给穿上。
以往看他穿这样的衣服,总觉得他就是在显摆,妖孽就是妖孽啊,不管穿什么都能压得住衣服的气场。
他伸长脖子:“米若,扣扣子。”
伸手触抚到他的喉结,再扣上脖子上的盘扣,好奇地说:“这么高领的衣服,热不热?”
他像找到了知已了一样,抓住我的手:“终于有人知道朕的心声了。”
“呵,你放心吧,站起来。”腰带不好系。
幸得车辇高,他微弯着腰站好,我站起来给他系上腰带,安知一个颠簸让我朝他扑过去。
他笑着抱住我稳好身子:“这是不是叫饿狼扑羊。”
“皇上,放手,要不然你就自已系。”还给我说个词儿。
“好好好,快些,我要下去了。”
给他系好,我的车辇和皇上的并排在一起,他跳下去,我才顺顺自已的发下去。
是皇家的别院,宫女见我下来,捧了衣服来说:“请才人主子更衣。”
换了骑马装出来,感觉整个人都俐落了许多,不似宫里的裙,拖来拖去,别院外,是一望不到边的绿林。高高的围墙堵了起来,这里养着很多猎物,以供皇室子弟消遣。
宫女带着我出去,风呼呼地吹着,吹得一路的旗子猎猎作响。
我看到侍卫尽送的金三王爷,还有晴翠仅,毕是一身俐落的契丹骑马军,晴翠公主是火红火红的,像是火焰一样的明艳。
她看到我十分有敌意地瞧着,像我占了她的风光一样,有自信,真是一件好事儿。
“以十柱香为时间,谁要是猎到这只小兔子,谁就是赢家。”高公公大声地说着。
然后将手中绑着红绸的兔子放开,兔子吓得撒脚儿就往林里跑。
一个公公牵来一匹赤红的马,四肢健壮高大,配得我这一身的雪白的骑马服,何等的鲜明。
我想凤玉致在视觉上,总是喜欢尽善尽美,怪不得他可以这么妖孽了。
他的马,就是一匹白马,还有臻王爷也来了,依然是沉敛的黑色,和皇上的妖魅人心不同,他很霸气而大气,黑马黑服几乎融为一色,静静地立在一边。
我先上马,走了几步适应一下。
皇上要上马的时候,一个公公却急急地过来,在高公公耳边说着事,高公公又往皇上耳边说着。
凤玉致看我,有些不放心一样,他朝高公公点点头,然后大步走到我身边。
“米若。”他唤我。
我弯腰:“是不是有什么事?”那我可以松一口气了,说实在的,打猎这东西,我真的赢不过谁,骑马再怎么好,也比不上人家马背上长大的晴翠公主。
而且才小产的身子,这样事,适合吗?
他婉惜地叹气:“朕不能陪着你打猎了,宫中有急事,朕必须赶回去。”
双手揉揉我的发,眸中流露出点点的宠爱:“米若,小心一些,别弄伤了,朕会心疼的。你放心,朕会让人跟在你的身边,别害怕什么。”
那眼里的诚挚与真切,让我微微的动容。
我朝他一笑:“嗯,臣妾知道,皇上有什么事要处置,就赶紧回去吧。”
他不舍地摸摸我的脸:“朕其实是想与你一起去的,你不知道朕的骑术如何?”
就花孔雀一样,整天想着开屏。
忍不住地笑:“有机会的。”快走吧,这么多人的眼神落在我的身上,让我像火烧一样的难受,而且还有臻王爷在场。
他松开我的手,转身便走。
接着,十多个侍卫骑着马,就到了我的身侧。
金三王爷朝着我笑:“顾二小姐和皇上的感情,倒是令人羡慕不及。”
我悄悄地看一下臻王爷,他依然是面无表情,淡淡然的。
一声令下,马撒开四蹄地跳着,刚开始我还有些不适应,但是很快就能驾纵着马儿,好战的晴翠骑到我的身边,要与我一比高下。
旁边几个侍卫也不让她多靠近几分了,怕她伤了我。
我与她不相上下,反之臻王爷和金三王爷,就像是二匹暗里较量着的老虎,也不紧不慢地跟在我们的身后。
进了林子,树木浓郁,马就不怎么好并排着走了。
惊飞的鹿,兔子,还有好些的小动物,四下里逃散。
晴翠公主好身后,站起来一边骑着马,一边射箭,白矢飞去,惨叫几声,她手下的侍卫就去捡起来。
“啊。”我惊叫起来。
天啊,是老虎,我的妈啊,我吓得脚都软了,一拉马要停下,急停让我气息在翻涌,难受得紧。
晴翠公主双眼放光:“老虎,王爷,快。”
“顾二小姐也怕?”金三王爷骑马前来,一手搭箭,瞄准了力道十足地射过去。
一枝箭从旁而出,将金三王爷射出的箭击落在地上,偏头看过去,臻王爷淡定地将他的弓收起。
一个侍卫说:“这老虎是皇上特地养的,不不能伤之。”
“扫兴。”晴翠公主抱怨一声:“顾米若,你敢与公主单独比吗?”
“皇上有令,属下得跟随顾才人左右。”侍卫一板一眼地代替我回答了她的话。
“太扫兴了。”她叫一声。
还复往前行,树木越来越多,侍卫小心翼翼地守着却也不能同行了,这马十分的温驯,可是我肚子,却觉得越来越是难受。
一丝丝的痛疼钻出来,让我用力地吞着口水。
晴翠公主终于靠近,扬起鞭子狠狠地朝我背上一挥,大声地叫:“快跑。”
马受惊,前蹄扬起就往前突飞,我痛得坐不住,趴在马背上紧紧地抱住马脖子。
风声很响,倾刻到耳边。
“米若。”臻王爷焦急地叫我:“把手给我。”
我难受地抱着,几欲让马给颠落下来。
他更加大声地叫:“顾米若,快。”
前边更多的树木了,马要是入了那小道,便不容许二马相并而行。
我一咬牙,将手伸了出去。
在身子倾落的那一瞬间,再提起,然后就到了他的身上,身子与树木几乎是擦身而过。
“你怎么了?”他焦急地问。
“肚子痛。”
“流血了,顾米若,你究竟怎么了?”
“我小产了。”瞒不过他了,好痛好痛啊,冷汗冒上了头,一滴一滴往下落。
他诅咒了一声,抱紧我的腰:“坐好。”
“不要让他知道。”我所说的他,我相信臻王爷会明白的。
他一手抱着我,一手抽出腰间的刀将垂下的树枝斩下来,不让后面的侍卫追上。
马跑出了这片林子,在一片惊叹声中,出了猎场。
他在街道上左冲顺转,行人纷纷躲避,马术不是一般的好,从阻着的马车上跳过去,依然没有什么事儿,轻易地就将追来的人给甩走了。
在一处停下马,他抱着我进去,浓浓的药香味让扑鼻掩来。他扬声叫:“让云大夫来。”往里面的院子去。
老大夫来给我把脉:“小姐你是身体不好……。”
小产没有产干净,又是骑马这样的剧烈运动,才导致现在又血流不止。
他说得很严重:“你却也不怕以后怀不上了,怎么没调养好就去骑马。”
我想,怀不上的好。
臻王爷沉默在外面,等着大夫出去才进来。
坐在旁边有些叹息:“他不知道?”
“不知道,我不想告诉他。”
“你这么辛苦,当真是值得吗?顾米若,宫里不适合你。”
“值不值得,我不知道,我总是要去做,他把我的人生,掐得紧紧的,我没有别的路可走,我恨他,可我却不能像臻王爷这么强大到让他头痛,可以轻易就能报复他。这个孩子本就不该来的,走了,我也不心痛。”可是为什么,说着泪就会流下来。
没有什么地方,就一定是绝对合适的,曾经我也是这么想,可是我和安夜,还是没有一起走出去。
“臻王爷,我求你一件事。”
他拢紧眉头:“你不用求本王,本王不喜欢到处说事儿。”
我轻叹:“你说得没有对,我会后悔的,但是后悔已经没有了路,我姐姐死在宫里,我得查出来,不然我一辈子都会难过,内疚。”
“你这是在给自已找理由,是他自个杀的。”
我摇头:“不是的,不是他,我相信不是他。”
“顾米若,看来你让他迷惑了。本王还以为你真的和别的女人不同,不过也是如此。”
“你嘲讽我也罢,你怎么看我也罢,我告诉你,不是他。”
他扬起唇角,冷冷地说:“他的淡漠无情,你没有看到而已。”
“我不知道你们之间发生过什么事,才让你们翻脸不讲情,可我姐姐,真的不是他杀的,我有很强烈的直觉。”
他冷笑:“真觉,顾米若,你是爱上了他吧。可你现在,却又为何让本王给你瞒着,你怎么不敢告诉他,你小产。”
我低头认真地想:“我恨他控制我的路,我的人生,他给我下蛊,他对我做尽坏事,我恨他,我不要让他知道这些事。”
“到时候你还能理清吗,自作聪明的顾米若。”他嘲弄地看着我:“自欺欺人。”
“那我能如何呢?臻王爷请你告诉我,除了讽刺我之外,你还能不能说些有用的话来告诉我。”我的火气也让他挑了起来:“你们都是无情的东西,我若是不进宫,明夏小公主有什么事,你叫我怎么跟九泉之下的姐姐交待,你告诉我,要怎么办?”
就算是自欺欺人,也是我自已的事,这是我自已的路,注定要这样走,我得走下去。
他脸一沉,却也无语。
云大夫让人熬药,臻王爷坐了一会觉得十分的沉默,站起来说:“我出去走走。”
空气中流动着药香的味道,让我心里还是阵阵的叹息。
他有着足够的力量带我走,他是可以和皇上作对,但是他是否真的又懂我呢?
罢,真不要想那么多,感情最是伤人了,能少一个人牵扯进来,就少一个人是最是好。
吃下了暖热的药,感觉舒服了一些,脚步声由远而近,臻王爷再回来,手上拿着一包东西,往房里丢进来:“换上吧。”
换上干净的衣服出去见他,站在太阳底下脸还是紧绷着的。
我轻声地说:“对不起。”
“走吧,要是让人知道了,你的秘密就保不住了。”
跟着他出去,天南地北地走,慢徐徐地走,后来他说吃些东西吧,又在临窗的位子坐下来,叫了好些吃的等着送上来。
不是用膳的时分,很少人,我们安静地坐着,谁也不开口说一句话,不知何处谁唱歌拉琴的声音,悲凉万分地穿入耳脉。
我轻淡地说:“人间百年,韶华易逝,留得这悲伤,却也不知谁能懂。”
“有什么好听。”他有些烦燥地说着。
“你不懂其中之韵味,你也不知道女子的心事,臻王爷,下次如果看到你喜欢的人,你一定要细心一些。”
他不语了,小二送上了菜,还有冒着热气腾腾的汤。
他将汤推了过来,我拿勺子浅尝,楼下面是马蹄飞踏而过,那威武的身姿引得路人的讶叫,谁也没有多看一眼。
他们在寻找我,可是我并不想开声,这宫外,能多呆一会就多呆一会吧,进去之后,也难得出来了。
他寒眸扫了几下,镇定自如地吃菜。
一桌的佳肴,都吃得很慢,吃到最后他别不是滋味地推开碗,冷冷地看着我。
我放下筷子一笑:“我想,我要回去了,太晚了不太好。”
“顾米若,如果本王还没有放下你,如何是好?”他逼视着我。
我摇摇头:“这不是一件好事,臻王爷应该了解皇上的性格。”
“你喜欢在宫里吗?顾米若,你不累吗?”
所有的伪装,似乎让他这么一句话给扯下来,扯得有些痛。
我累,可是我依然要这样走下去。
我也怕,最后会迷路,可是我还要坚持,人不能因为命运安排了什么样的路,不顺得了心,那便无法走下去。
如果这是注定的,我是不是在挣扎着,我不知道。
“我累啊。”我冲他一笑:“睡一觉就没有什么事儿了,看着明夏笑得可爱,就没有什么事儿了。还有一件事我想告诉你,关于那军阵图,如果我真的看到,我不会把它交给皇上的。你珍重,不管在哪里,你都好好的对待自已。”转身往外走去。
我们的路,已经错过了,在上天给予机会的时候,你没有爱上我,我也没有爱上你,错过的时候,再挽留,已经不可能再来了。
就如我和安夜,也不可能再来了。
下了去只站在面一会儿,就有侍卫前来。
问起我是什么事,我就说受了些惊,臻王爷带我来看大夫,然后一起吃了顿饭而已。
一回到听风阁,才知道事情的严重性,皇上高座在听风阁里,侍卫跪了一直求罪。
他压仰着满脸的怒火,看着我:“让御医瞧瞧吧!”
“没事儿,就有些受了惊,然后吃了顿饭。”
“受惊的,是你,还是臻王爷?”音停在臻王爷三个字上,杀意微浓。
我淡定地一笑:“皇上,当然是我,忽然就肚子痛。”
拉了拉他的衣袖,小小声地说:“臣妾是那个忽然来了,所以肚子痛,皇上快让他们出去吧,在这里跪着臣妾觉得不自在。”
他一挥手,高公公就让跪了一地的人都出去。
“米若。”他舒了一口气:“朕以为………。”
我冲他笑:“你以为什么,皇上以为米若会忽然不见了,唉,臣妾实在有些难受,很不舒服。”
他也不多问了,容儿过来扶我坐下。
凤玉致淡声地说:“那你先休息一下,朕去处理些事。”
“皇上,别处置他们,都是臣妾不好。”
他挤出笑:“你休息吧。”便带着人出了去。
我重重地吁出一口气,奶娘抱上明夏来,容儿轻声地说:“才人主子,皇上可在这里等了你许久了,若不是高公公相劝,皇上一定会亲自出去找你的。”
“我就在外面吃了些东西,迟些回来了。明夏,你想姨娘了吧,笑成这样,还流口水。”
他真的多虑了,我怎么会不回来呢,明夏还在这里,明夏就是我心里的那根线,我走得再远,还会自已跑回来。
可能喝了那大夫开的药,我迷迷糊糊地一下睡着了,感觉很热的时候睁开眸子,看到凤玉致我吓了一跳。
揉揉眼睛:“皇上,你怎么过来了?”
他温和地一笑:“才醒中了,朕用晚膳的时候就过来了,看你睡得香就没吵醒你,朕今晚喂明夏吃东西,当真是可爱至极。”
“是啊,她现在可会抓东西。”
他和明夏能感情更好一些,接触更多一些,这让我高兴。
动了动身子,热得我出汗啊。
他按住我:“别乱动,放着牛皮暖水袋儿,居说这样,就会没有那么痛,现在还痛吗?”
我万分的讶异,凤玉致居然会为我做这些事,真的是他吗?
他皱起眉头:“是不是还很痛,那就喝些红糖水吧,居说那个,也挺好的。”
“皇上。”我轻声地叫,心里满满都是异样的感觉。
他微微一笑,十分的动人:“这些都是宫女做的。”
可是,总是要有人安排吧。
小产的事,我瞒得死死的,宫里几乎没有人知道。皇上也没有处罚臻王爷什么的,就是不让我再和那一对好胜心极强的兄妹比试什么了。
推着明夏去出去,看那紫薇花缠着树,开了个嫣然无比,像绿墙一样,缠了个密密的。
在绿墙的尽头,容儿领着清若过来。
“二姐。”他抱歉地叫了一声。
我打量着他,除了神色有些憔悴之外,倒是没有受伤什么。
“清若,来,看看明夏。”从小车上抱了起来:“你看,像不像姐姐。”
他低眸看,明夏瞧着他咦咦啊啊,小手抓着他的衣服,就要抱抱。清若看得眸子微湿:“像大姐。”
“清若,没事了,皇上不会处罚你的。”
“二姐,我是不是不管做什么事,都太冲动了。”
“不会的,这种冲动,很可爱。”恰恰证明了他是那般的纯净。
他抱着明夏,笑了笑,再给回容儿:“我一身污脏。”
“清若。”我微微地叹息:“对不起,二姐很不争气,二姐是自已留在宫里的。陪二姐走走好吗?”
漫步在绿墙下,幽香浓浓令人十分轻松。
我拉着清若的手:“清若,二姐告诉人我,二姐会过得很好。姐姐是让人害死的,二姐一定会查出真相啊,二姐还要在宫里,好好的照顾着明夏,所以清若在边关,也要好好的照顾自已,懂吗?”
他点点头长长地一叹息:“二姐,对不起,我一进宫就给你惹祸。”
“我们兄妹之间,说什么对不起,清若,你会不会看不起我。”我小心翼翼地问。
他惊讶:“这怎么会呢,二姐你怎么这样说。”
不会就好,我心里满满都是感动。
我现在做了皇上的后妃,多少人嘲笑我们姐妹们共侍一夫,我淡然处之,可是心里还是会有隐隐的疼,我最怕就是我在乎的人也是这样看,得清若这样说,整个人轻松了不少。
别的人,又管得她们说什么呢?不是我在乎的人,爱说什么,我也不会放在心上了。
“二姐,不管怎么样,你做事都有你的原则,二姐做的,都是对的。”他很用力地说。
我笑了,拉着他的手,用力地晃:“清若,二姐好开心,清若长大了。”
“可是二姐,你只会说要清若自已多照顾自已,二姐你心里要是难受,你也不要憋着。”
越说,越是让我感动不已。
“二姐,清若出过气之后,却也觉得安夜,其实也没有法子,清若会跟他道歉的。皇上生辰的那天,安夜喝醉了到关着我的地方,叫我使劲儿地打他,他说他没有本事,保护不了你,他说他没有本事,叫我将他打死,就不会那么难过。”
那天晚上,他果然是在的。
苦涩地笑,指着绿墙上的紫薇花,我跟清若说:“它们已经开花,就再也回不到含苞时期了。”
清若停下来:“二姐,皇上对你好吗?”
我笑着点头:“挺好的,你不用担心我自已。”
“可是二姐并不是真的开心,二姐在玉门关训练的时候,我们赢了,二姐是多开心啊。”
“清若,很多的事情,都会过去的,人总不能回味着过去,心境不同了,以往的很多,也不会再存在了。二姐是挺开心的,因为明夏健健康康,因为清若对二姐,还是依然呵护。”
我对亲人的在乎,他或许不知道有多深。
他关进去的时候,我寻思了很久,却不知如何开口跟皇上说放了清若,因为安夜也和他关一起,凤玉致是狡猾的狼,他会多想的,索性我就什么也不能提了。
他要离开的时候,我嘱咐他去大法寺,给爹爹,给姐姐烧香。
他有些伤悲:“如今,只有我和二姐了。”
我有些心酸:“清若,人生中,会出现很多人的,要努力去珍惜。”
“二姐,我真怕见你,我怕见到你,又恨自已没有能力来呵护你。”
我特地笑得灿烂,跳得高高的揉他的头发:“二姐是姐姐,哪容得到你来呵护,只要清若把自已照顾好,二姐才是最放心的,正如你所说,就只剩下我们二个了,更要好好的活着,知道吗,清若。”
他点点头,轻应了一声。
相依为命的一种感情,如果不是失去了很多的人,大抵不会有很深感触的。
送走清若,徒地让我无比的悲伤。
他在远处,对我思念,他想着我,我在宫里,何不是如此。
可是生活毕竟就是这样,剥离开很多相依,要在风雨中成长起来。
还带着些许的心涩,却从容地踏着步子到安华夫人的寝宫。
安华夫人在宫里的地位,如今除了太后皇后就是她了,言语不多,礼仪周全,不管谁都一视同仁,小小年纪倒是修得一身沉稳。
虽然在宫里,现在最受宠的不是她,但是在皇上心间的地位,却也是不可磨灭,就连皇后看了她,也得客气上三分。
再一次到这里,是因为上次出宫,又和臻王爷消失的事。
她只冷冷地说:“后宫自有后宫的规矩,顾才人虽然受皇上宠爱,犯了规,就是犯了规。”
“臣妾知罪,请安华夫人处罚。”
“这一次,不再是罚你食用,关暗房里二天,让后宫引以为戒。”似乎我比她更淡定,让她微微地发怒了。
“安华夫人,怎生发这么大的火啊。”
“皇后娘娘。”她站起来,朝进来的人行礼:“不知娘娘驾到,迎驾来迟。”
皇后笑道:“本宫说过,无须这般多礼。”看了眼我问:“米若怎么了?她初进宫,不太懂得规矩,安华夫人也莫要跟她一般计较。”
安华夫人就将我的事说出来,最后冷冷哼哼地说:“这可必须得罚。”
“灵素,还不快泡些茶来,让你们夫人消消火。”
安华夫人身边的一个侍女应声:“是,皇后娘娘。”
我死死地瞪着她看,那个身着罗裙宫衣不出色的宫女,就是灵素,就是雪昭仪在我手心里留下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