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雨如瀑,瓢泼而下,天空一道闪电划过,瞬间照亮了漆黑树林中两条人影。
两条人影一立一跪。
立着的那人身材颀长,形容优雅,即便斗笠蓑衣也丝毫掩盖不了他周身上下散发的贵气,然而此时,他的一双沉黑的眸子里竟然满满都是杀气。
“你说什么?云昭阳死了?”
那样的女人,怎么会如此轻易死?萧元礼相信,全世界的人死了,她都不会死。
狡猾,狠辣,天赋异禀又有点儿让人捉摸不透,仰面摔了一下就死了,谁会信?
“太子殿下,这是派去越王府的人传出的消息,不会有假。”
“她不会这么轻易死的,说,是谁下的手?”萧元礼骤然俯身,手指毒蛇般探出,一下子扼住了那人的咽喉。
愤怒让他有些失控。
那人始料未及,惊慌失措地挣扎着,不停用手指着自己的脖子。
他倒是想说,无奈说不出来啊!
萧元礼哼了一声,一下将他甩开。
那人从泥水里爬起来,咳咳几声,定了定神,双手抱拳道:“太子殿下,那人也不知道是谁下的手,许是,越王妃真的是重伤不治。前几日宫中太医来了都是摇头叹息出去的,萧王妃还说要去寺庙祈福,萧王妃乃是医中圣手,她都觉得无可奈何的病症,自然是真的没救了。”
“重伤不治?”太子冷笑,“哼,好一个重伤不治!”
被马拖了好几圈都没死,仰面摔倒就重伤不治?萧元冷,云昭阳,你们究竟在玩什么把戏?
萧元礼一转身,大步向着雨中而去,走了几步,又忽地转身道:“替本宫盯紧萧灵雪,如果查出是她从中做的手脚,本宫一定让她生不如死。”
手指蜷起,狠狠一甩,蓑衣上的雨水顿时被甩出一片水帘,飞刀一般飞了出去。
“是!”
咔嚓--
天空中又一道闪电劈落,跪在地上的身影已经不见了,萧元礼又行了几步,有一辆马车停在那里,他一掀衣襟,抬腿上了车。
车里立刻有一双白净的手递上来一套干净的衣服。
萧元礼看也不看,脱了蓑衣竹篱,重重地坐了下去。
幽泉般的目光盯着帘子外的瓢泼大雨,眉头渐渐蹙起,眸底一抹厉色一闪而过。
萧元冷是故意和他作对还是……
“太子殿下何必为了那个女人烦心?她死了也好,臣妾听闻她前几日的提议,自觉兵工厂一事虽然令人鼓舞,可是事出突然,又耗费巨大,她此举未必是真心实意为殿下着想。”
云芙意见他不接衣服,干脆动手自己给他除去湿透的衣衫,又取出布巾小心地为他揩干净头发,披上了一件干爽的衣服,这才令车夫催动车子,缓缓向林外行去。
车子吱吱嘎嘎,在铺了碎石的路上行走,时不时一阵大雨打过来,将帘子打湿一半。云芙意侧了侧身子,为萧元礼挡住了零星的雨点。
“你说她不是真心实意?”萧元礼回过神来,侧头盯着云芙意,眸子里意味不明,“你了解她?”
“云昭阳是臣妾的妹妹,自小一起长大,她的一切臣妾自然是了解的。”云芙意的神色有些躲闪,见萧元礼的目光有些锋利,赶紧低头假装给他整理衣带。
说实话,她还真的不了解她。
一个草包,怎么突然变成这样?
“可是,据本宫所知,自从云昭阳被你用马拖行后,她便性情大变,一向懦弱隐忍的人不但出手伤了你,还威逼大夫人,与你换嫁,并且狠狠要了一笔嫁妆。你确定你真的了解她?”
萧元礼抬手,勾起了云芙意的下巴。
目光深深,嘴角噙着一丝冷笑。
云芙意觉得脸上有些烫,勉强笑了笑,道:“太子殿下,那丫头自幼父母双亡,在云府无依无靠,不得已才藏锋敛芒,后来,她翅膀硬了,不需要云府了,这才原形毕露。这么多年,云府不过养了一个忘恩负义的白眼狼罢了。”
萧元礼哦了一声,随即目光一变,道:“如此说,此前她刻意接近本宫,也是为了自保了?”
少女心事,他一看便知,他无论如何也想象不出,云昭阳以前对他的好,竟然是装出来的,若说云芙意对他另有心思,他倒觉得更可信些。
“太子殿下,云昭阳以前刻意接近您,定然是别有用心,否则又怎么会主动请嫁越王?”
一句话,便将萧元礼的怀疑打消。
是啊,一个人若是真心喜欢一个人,又怎么会转头就嫁给另外一个人?怪就怪,云昭阳的演技太好。
“告诉我,那日萧灵雪来,你究竟跟她说了什么?”
……
马蹄踏踏,溅起一片水花,回到太子府的时候,天已经亮了。
马车是太子手下幕僚用的,所以,除了云芙意和太子本人外,没有人知道太子出过府。
洗漱完毕,萧元礼便端坐在书房里,看了一会儿兵工厂的设计图,心里忽然一塞,甩手将那些东西都推到了地上。
这个云昭阳,这次可真的把他害惨了。
兴建机械化兵工厂本来是一个好主意,可是她却受伤了,最后还死了。
以设计图的精密和宏大,萧元礼一个人绝对无法完成。当初为了筹建这个兵工厂,他特地请求建元帝停了其他兵器作坊,还将所有的工匠都集中起来以供差遣,现在倒好,机械化的兵工厂没有建起来,原来的作坊反而不能用了。弘国在边境虎视眈眈,而他大玄国的武器供应却出了问题,如此一来,他这个太子在建元帝面前就不仅仅是失信的问题了,弘国一旦出击,武器供应跟不上,他萧元礼就是罪魁祸首。
便宜了越王!
“来人!”
萧元礼终于坐不住。
“准备进宫!”
此事迟早是要让建元帝知道的,与其等着萧元冷报过去,不如自己先动手,到时候还可以把照顾不周的罪名安在萧元冷的头上,如此一来,建元帝的火气势必会转移,自己也就有了遄息的机会。
“太子殿下,边境有急报!”
侍卫去准备车驾去了,萧元礼刚刚转身,立刻有一黑衣人从阴影里掠了出来。
那人单膝跪地,手中一根寸许的铜管。
萧元礼接过来,从中抽出一张纸条,目光一瞥,脸色骤变。
“下去吧!”
“是!”那人应了一声,眨眼消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