宜松引着萧灵雪进了屋子,萧灵雪只带了一个丫鬟苏澜跟随,其余人等都在外面候着。
冰雪阁早些年为王爷弃妃所居之所,破败简陋,云昭阳住进来后,心思也没有放在修葺上,再加上这几日宜松忧心云昭阳的病情,无暇打理,这冰雪阁内部看着比原先还要寒碜几分。
墙角生蘑菇,头顶悬蛛网,帘幕上的破洞竟然用不同颜色的布料补着……
一个大家闺秀能将日子过得如此不修边幅,也是一种本事!
苏澜瞥了一眼,心中冷笑,更加不将宜松放在眼里。
到了内室门口,宜松面无表情地挑了帘子,让进萧灵雪。
入门,一股湿热之气扑面而来,其中还夹杂着一股古怪的香味,那香味浓郁强烈,低劣得有些让人窒息,混合着药味儿,腐败味儿,仿佛南疆密林中终年不散的瘴气。萧灵雪忍不住皱了皱鼻子,寻思着她命人配的药怎么会变成这股味道,目光一闪,忽然掠到帘钩上一抹水痕。
是有人按上去的。
那个指印略粗,绝对不是宜松的,梅飞虽然身为云昭阳的侍卫,却绝对不会允许侍候床前。
难道是萧元冷?
不,不可能,他的双腿有残疾,根本不可能站起来,怎么能够得到帘钩?
那么,只有一个人……
萧灵雪目光转了转,带了几分疑惑靠近床前。
床上素白的纱帐低垂,云昭阳躺在床上,一张脸隔着纱帐看起来毫无血色,若不是胸口还有起伏,几乎和死人无异。
“没眼力见的东西,愣着干什么?还不给王妃看座?”
苏澜眉眼一横,语声冷厉,唾沫星子几乎要飞溅出来。
宜松斜了她一眼,拉了内室唯一的一张椅子过来。
椅子吱吱嘎嘎,上面还蒙了一层灰尘。
萧灵雪好像也不嫌弃,在那张破椅子上坐下,伸出纤纤玉手,从帘子下探过去,捉过云昭阳的手腕,一句话不说,便细细把起脉来。过了一会儿,她的眉头微微蹙起,一双明眸里波光不定,吓得宜松的心一下提到嗓子眼。
“萧王妃,我家王妃可还好?”
宜松低声问道。
萧灵雪将云昭阳的手重新掖回被子里,沉吟半晌,才道:“昭阳姐姐的病情比前几日是更糟了,如此下去,恐怕难以熬过今晚。”
宜松身子一震,差点儿摔了下去,定下神来,问道:“怎么会这样?奴婢可是每日都按照王爷的吩咐给王妃喂药的,不可能的,不可能!”
“你什么意思?”苏澜一闪身,站在宜松面前,两手叉腰双目圆瞪道:“王爷送来的药都是我们王妃开的,你是怀疑王妃的医术,还是怀疑王爷?”
“奴婢……”
“王妃在这里,哪里由得你信口雌黄,该掌嘴!”
苏澜说着抡起手臂,一个大巴掌便呼了过来。
宜松躲闪不及,脸上顿时肿了半便,她抬头狠狠地瞪了一眼苏澜,骨节握得咯咯响,然而看了看躺在床上的云昭阳,便强人怒气咽下嘴里的血,扑通一声跪倒在地。
“萧王妃医术超群,世所罕见,奴婢绝对没有怀疑王妃的意思,更不敢怀疑王爷,还请萧王妃大人大量,救救我们王妃。”
说罢,她扑通扑通一连磕了好几个响头,见萧灵雪不语,遂跪着爬到她的身边,双手抱住了她的腿。
“王妃,求求您了,只要能救我们王妃,您要怎么样都行,奴婢,奴婢愿意为您做牛做马。“
一道风声掠过,宜松的衣领被狠狠揪住,甩开,苏澜狞笑着看她,道:“拿开你的脏手,你这样下贱的丫头,根本不配我们碰我们王妃的衣裳。”
宜松强忍住了气,再次跪倒。
“澜儿,不可放肆!”萧灵雪横了苏澜一眼,转身拉起宜松,叹息一声,道:“不是本王妃不想救,实在是昭阳姐姐伤得太厉害,病入膏肓,医者束手,现在恐怕只能求上天保佑了,苏澜,你让人准备一下,明日本王妃就去安国寺为昭阳姐姐祈福,希望她早日醒来。”
只能祈福?已经到了这个程度了吗?
宜松闻言一屁股坐在地上,木然半晌,缓缓起身,一把抓住了云昭阳的手。
萧灵雪和她的人是怎么走的,她根本不知道,她只知道在天黑的时候,云昭阳突然动了动。
唇色鲜红,眉眼含笑,长而卷曲的睫毛忽闪忽闪的的,好像要醒来的样子,然而,宜松抓着她的手叫了半天,她不但没有反应,反而头一歪,软了下去。
当晚,越王那边就停了云昭阳的药,看样子是已经把她当成了一个死人。
宜松吓坏了,找梅飞找不到,便一个人跑到听枫园,拼了命地拍打大门。有几个侍卫出来,架起来,直接把她扔出去,她不甘心,爬回来继续拍,侍卫又出来,又把她扔了出去,如此反复了三五次,那些侍卫们的耐心也没有了,带头的一脚过来,宜松被踹飞了出去,咚的一声撞在树上,痛得半天无法动弹。
许久,她抬手抹了一下嘴角的血,想战站不起来。
不能说话,不能动,但她还可以跪。
于是,她跪在门口,嘴角流着鲜血,额头紧紧贴在地上。
听枫园的大门紧闭,萧元冷没有出来,宿莲九也没有出来。半夜的时候,起了风,乌云从远处涌来,黑压压的,过了不久,几道闪电劈下,瓢泼大雨仿佛撕裂了天河底一般倾泻下来,宜松被淋了个透,却依然不肯离开。
就在宜松在听枫园外淋雨的时候,萧元冷在书房内捧起了一段书,萧灵雪侍候在侧,见他有些困倦,便强行合上了他的书。
两人说了几句话,萧元冷便有些头晕,萧灵雪笑了笑,搀扶他上,床,而后为他宽衣解带。
清冷孤寂的书房里,霎时一片春咣旖旎。
“冷哥哥,听说昭阳姐姐不行了,你不去看看她吗?宫中传几个御医过来,也许还有办法。”
萧灵雪趴在他的怀里,身子柔软得如同一条蛇。
“你都说了不行了,何苦还要费心思去救?我留着她,不过是想着有朝一日她能为我所用,死了也好,干净,省得比太子抢了去。”
抬手一道掌风,碧纱灯笼里的火一下子熄灭。
黑暗中,萧灵雪的目光闪动:
他对她存的竟然是这样的心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