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后,含光离开了苍龙山,离开了血莲教,他不再是人人敬仰的大护法,而是一个贼,一个觊觎教中圣物的贼,他走到哪里,都会有人追杀他,其中追得最凶最狠的便是黑风长老。
他无奈之下从苗疆逃到了岭南,却意外在那里遇到了一个已经死光的小村子,发现有人将血莲教中蛊毒外泄,为了追查这件事情,他跟着那个老头儿的侄子,一路来到了这里,然后在那个小伙子蛊毒发作无法根治的时候,出手杀了他。
他本来想杀掉那个老妇人的,但是看到那个老头儿的做法,他的心软了。
如果他们终身不出深山,不去感染他人,他想,他是可以饶他们一命的。
日光从河边缓缓向西移动,将两人的影子拖得长长,说到后来的时候,含光竟然觉得心底的一块大石轻了许多。
人的承受力是有限的,太多的委屈,太多的无奈,早晚会把人压垮,有一个人可以分享秘密也不错。
“其实,我不想相信命运,那个预言一定可以破解的。”
最后,含光给这一段惨烈的经历做了一个总结,听到这一句话的时候,云昭阳忽然觉得这个人让她眼前一亮。
那一刻,她竟然有些欣赏他。
风吹来,发丝盖住了云昭阳的眼睛。
“这个送给你!”
含光从怀里掏出一支木簪,三五下束起了她凌乱的长发。
“你看起经常做这样的事情。”
“以前是。这只簪子曾经属于一个人,可是现在,她不需要了,我也不需要了。”
傍晚的时候,元璟突然从天而降。
雪白的长袍上有斑斑的血迹,脸上的银质面具还有一道恐怖的划痕,从右眼一直到左耳,看起来显然经过一场恶战,而且对手的功夫还不低。
他落地,很不友好地看了一眼云昭阳,云昭阳立即识趣地从含光身边挪开几分,元璟看了看,似乎有些满意,随即一掀长袍,在两人中间坐下。
他一抬手,胳膊肘便有些碰到含光,含光无声勾了勾唇角,又移动了一吓身体,给他让了让。
“你难道不想问问我,为什么会弄成这个样子?”元璟盯着云昭阳,见她一副漠不关心的样子,心里有些不舒服,最后,他终于忍不住问道。
云昭阳看了他两眼,调皮地笑了笑,道:“我又不是斯德哥尔摩症患者,为什么要关心你?”
元璟一怔。
云昭阳立即觉得失言,抬手捂住了嘴,含光对她的奇怪用词显然不在乎,被元璟隔开后便一直闭目养神。
“我的意思是说,我本来活得好好地,后来被你绑来,我一个被绑架的,没有必要担心一个绑匪的安危吧?”
绑匪?这个女人,究竟要装到什么时候?
元璟忽地往前一冲,抓住她的手腕,用力之大,几乎将生生将腕骨折断,云昭阳痛得满眼泪水,手中的弑天一转,就要刺入那个贴上来的胸膛。
“娘子,如果你狠得下心,你尽管下手!”
元璟非但没有躲,反而将身体送了送,凑近她的脸,嘴角勾起一丝冷笑。
刀刃紧紧贴着他的衣襟,衣襟深陷,眼见就要刺入皮肤。
含光闻声,终于回过头来,诧异地盯着两人。
兄妹,绑匪和被绑的人,娘子……
哎,中原人的关系真乱!
“你……”云昭阳习惯性地想回一句:“你都知道了?”可是转念一想,元璟会不会是诈她?如果她现在承认自己是云昭阳了,岂不是正好合他的心意?不,不行,她才不能承认。这“换身”的幻术还要持续一个月才能消失,这段时间里,她还有的是机会逃离他的魔掌。
“喂,你这人是不是想老婆想疯了?”
手腕下压,弑天上抬,冰冷的刀刃一下子敲在了元璟的面具上。
叮的一声!
云昭阳绝对不会想到,被弑天一敲,那张本来有裂痕的面具竟然彻底分开,露出了一张俊逸的脸。
有几分像萧元冷,不过细细一看又不像。
元璟一慌,抬手合上面具,反掌切向了她的手腕。
云昭阳惨叫一声,低头一看软绵绵垂下的手掌,顿时吓得说不出话来。
这个家伙,出手打女人,也太没风度了!
含光心一紧,想过来,却被元璟抬手挡住。
“记住,这种东西,以后永远不准对着夫君。”元璟盯着弑天,目露狠意。
“你算哪门子夫君?”云昭阳欲哭无泪,“有三书六聘吗?有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吗?你以为你山大王抢亲啊?”
这些其实都可以有……
元璟心道。
“你若想要个名分,我们现在可以拜堂,正好含光护法可以做个证婚人。”
含光扭过头去,表示没兴趣,云昭阳则霍然起身,一咬牙,用力将脱臼的手掌咔嚓一声又安了回去,笑了笑道:“哼,本姑娘没兴趣。”
然后一个后空翻,狼狈落地滚开了半丈远,起身满不在乎的拍了拍屁股扬长而去。
元璟盯着那个远去的身影,有些不敢相信。
他卸下手掌的手法,可是悬阁十大酷刑之一,她,她竟然就这么接回去了?那得多痛?这个女人,换了张脸,连脑子都换掉了吗?
云昭阳走了一段路,躲进一处树林,回头一看再也看不见元璟,眼眶里强忍着的泪水一下子滚落,她蹲在草丛里,咬着拳头,痛得浑身颤抖。
该死的元璟!
晚上的时候,三人找了个地方露宿,生了一堆火,毫无睡意地坐到了天明。第二天一大早,几人潜入镇上的马厩,各自偷了一匹马,快马加鞭,向着苗疆疾驰而去。
在云昭阳离开越王府的第二天,朝廷便发生了重大变故。
先是建元帝偶然风寒,不便上朝,后来边境传来急报,说是一直雄踞边境的弘国大军蠢蠢欲动,三番五次试探守军的底线,前几日更是有人将箭矢射入玄国守军营中,说是打兔子误射。建元帝卧床不起,无奈只得令太子临时监国,全权处理此事,其间只需征求他意见即可。
太子一面向边境派兵,一面加快武器锻造,其间还派使者给弘国送了一封信,大意说玄国人才济济,不容小觑,弘国应该好自为之。
七天后,弘国派来使者,回了国书,还带来了一封挑战书,约战人才济济的玄国于两国边境的明月谷,扬言玄国若是战败,便将云昭阳所留设计图全部交出,弘国若是战败,便当撤兵,永不侵犯。
太子觉得弘国欺人太甚,大怒,不过怒过之后,便愁眉不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