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才济济”的玄国,其实根本无人可派。
那三项挑战,恐怕也只有天人才能完成。
若是硬打,萧元礼自信倒是有五分胜算,只是,建元帝染恙,这个时候全力攻打弘国,万一内部生乱或者其他国家趁火打劫,无异于自取灭亡。想来想去,最好的办法还是应战,即使赢不了,也可以拖延时间,拖到建元帝好起来,拖到兵器作坊建好,拖到工匠们可以参透云昭阳的设计图。
可是派谁去应战呢?
首先,这个人必须有应变之能,不能一上场就输了。其次,这个人必须身份尊贵,压得住场面,不能一出去,就被弘国小看了,否则不等他到明月谷弘国的十万大兵便会杀过境来,最后,这人应该和弘国交过手,弘国对他有所忌惮。
是夜,上书房灯火通明,太子协同六部尚书及当朝宰相商议对策,商量了半天,几位重臣无一例外提出了一个人选:越王萧元冷。太子只有犹豫了一下,便拍案起身,向建元帝养病的岫云轩而来。到岫云轩的时候,天还未亮,太子在一天星光里足足等了一个时辰,才有个公公出来,宣他进去。此时的他,早已一身露水,然而,他并未有半分迟疑,大踏步进了岫云轩,行过君臣之礼,便将心中的想法一一道来。
次日,萧元冷便收到了建元帝病中拟的圣旨:即日启程,去往玄弘两国边境的明月谷参加挑战。
萧元冷不敢抗旨,明知此去危险重重,还是马上整装待发。这次,他毫无疑问地带上了宿莲九,萧灵雪本来想陪同前往,却被萧元冷以她病中身体不便为由拒绝了。萧元冷离开京城的时候,萧灵雪在城下相送,一度哭成了泪人,最后还晕了过去,然而,坐在马车里的萧元冷连头都没有回。
行至两国边境的时候,萧元冷才知道,这次明月谷论剑,弘国参战的是大皇子储阆辉。
玄国除太子外的唯一皇子,对阵弘国炙手可热的大皇子,跟随的宿莲九很快嗅到了阴谋的味道。
弘国大皇子储阆辉天纵英才,三岁读史书,七岁习弓箭,十三岁时就已经带兵打仗,十五岁已经战功累累,如今更是弘国争夺皇储的有力人选,虽然弘国皇帝这么多年都未明确立储之事,但是以皇帝对他和他母妃的宠爱程度来看,太子之位非他莫属。
只是,一个将来要成为储君的人突然被派到鸟不拉屎的明月谷参加一场一对一的对决,简直有点儿戏。
知道他死不了,还是希望他死?
明月谷地处玄弘两国边境,却不属于任何一方,而是归一个叫蛮荒隐士的世外高人所有。那人从来不见人,也没有人见过他,听说他在这里已经有数百年了,如此算来他入主明月谷应该是五国割据之前的事情,一个人能活到七八十岁已经很不容易,活到好几百岁,不是人瑞就是妖怪。不过他究竟是什么也没有人在乎,因为只要没有人找他的麻烦,他也不会找人的麻烦,安安静静的就像一块石头一样,就像现在有人不打招呼约在他的家门口打架,只要不把他的那棵囚龙树打断,他也不会露面,甚至连个警告都不会发。
那棵囚龙树也是跟蛮荒隐士一样的奇物。
囚龙树生长在明月谷的一处绝壁上,那绝壁有多高没有人丈量过,只知道那里经常云山雾罩,根本看不到顶,好像直插入天际一般,有人猜测,那个蛮荒老人就住在这绝壁之上,不过和所有的传言一样,很多人传说,却从来没有被证实。那棵树在天气好的时候倒是隐约可见,树姿奇绝,树干虬曲如龙,树皮苍白发光,树叶根根直立,坚硬如刺,树上面挂满了千年古藤,乍一看去,就像一条被困住的龙一般,难怪叫囚龙树。
明月谷谷口立着一块丈余高的大石,大石上用近乎幼稚的字体写了些规矩。
弘国玄国派来的两队人马在谷口相遇,互通姓名之后,便依照上面的规矩,卸下戎装,便装进入明月谷,当然,在明月谷是不能设埋伏的,否则那个蛮荒隐士就会发飙,他不亲自出面,却不说明他没有办法,所以两国队伍进入明月谷后都很放松,毫无戒备,储阆辉下马前行,一路轻松自在,游山玩水一般,其他人也各自指指点点,纷纷为这谷中景色所倾倒。只有萧元冷一直坐在车里,连面都未露,两国人都知道他不良于行,便也没有当回事,爱骑马就骑马,爱坐车就坐车,那个从来不露面的蛮荒隐士才不会管这些鸡毛蒜皮的小事。
两行人走了约莫一个时辰,见前方略显宽阔,便于月光河边安营扎寨,等待着明日天一亮对决。
是夜,萧元冷在大帐里用笛子吹奏了一曲《梅花三弄》,其中梅花的清冷高洁被他表现得淋漓尽致,而弘国的大皇子储阆辉则回敬了一曲《塞上曲》,一时间南国的孤冷清秀与北国的蛮荒雄壮如画卷一般铺展在人的脑海中,余音绕梁,不绝于耳,竟然听得两行人彻夜不寐,直到天边的星星隐去,两行人确认帐子里再也无动静,才缓缓回到各自营帐中歇下。
这壹夜,除了两个吹笛子的人,谁也不明白这两首响遏行云的曲子中所含的杀意。
没有刀光剑影,没有阴谋算计,萧元冷和储阆辉还没有正式对决,便已经用笛子痛痛快快地杀了一回,一个回合的较量之后,两人竟然不约而对对方生出了怜惜之意。
天亮以后,两行人隔着河水,各自烧火做饭,等酒足饭饱之后,两行人便向着山谷深处进发。
萧元冷依旧由宿莲九推着,隔着河,储阆辉看不清他的样貌,只觉那人坐在轮椅里,消瘦孱弱,却自有一股逼人的气势,仿佛一把不曾出鞘的名剑,等着展露锋芒的一刻,倒是他身后那个谋士,一眼看去普通了很多,他也不明白,萧元冷为什么会看上这样一个人。而萧元冷坐在轮椅里,目光也不时侧过来扫一下储阆辉,他发现这位大皇子果然名不虚传,身形颀长,器宇轩昂,比他那位二弟不知道好了多少倍,他穿了一身剪裁精致的青色窄袖长袍,端坐在一匹毛色乌黑油量的高头大马之上,锋利的唇微微勾起,目中满是睥睨之色,所谓的王者之态,也不过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