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月谷。
玄国和弘国的使节至此,已经是第九天。
月光河的水依旧血染一般鲜红,除此之外,倒也并无怪异之处。
宿莲九巡视完,负手走进营帐,一进门,便见舞清殇好整以暇地坐在那里,脸上似笑非笑,高深莫测,不由心中好奇。
被困在这里多日,众人早已焦头烂额,今日他神色如此,莫非是想到了办法?
舞清殇用下巴指了指一张椅子,示意宿莲九坐下。
宿莲九也不客气,一掀长袍,坐了下来。
然后,他侧过头,沉黑的眸子如深海一般,探索的目光直视舞清殇。
虽然被储阆辉识破,舞清殇却一直尽职尽责地扮演着萧元冷,甚至,连随他来的暗卫“苍”也没有发觉。
“殿下貌似心情很好?”宿莲九道。
“那是!”舞清殇嘴角一勾,抬手,晶莹如玉的指间夹着一张纸。
“密报,想不想看?”他问宿莲九。
“哪里来的?”宿莲九瞟了他一眼,从桌子上拿起一杯冷茶,抿了一口。
火红色的封漆,暗沉精致的云纹,不用猜他也知道。
舞清殇一扬手,将那张纸抛了过来。
“自己看吧,王爷请我帮忙的时候,可没有说过,还要负责给你读密报。”
宿莲九抬手接住,目光扫过,眉宇顿时微微皱起,他心中纳闷,暗道这事王爷和自己做的隐秘,京城那边是如何知道了消息?莫非王府出了奸细?
而舞清殇坐在轮椅上,却另有所思:被困在这该死的明月谷已经是第九天了,他要什么时候才能离开?每日听着储阆辉一遍遍吹奏《塞上曲》,他的耳朵都要起茧了,当时斗乐只是一时兴起,他可没有心思和他一直斗下去。自从他们杀掉迦楼罗金翅鸟之后,明月谷便好像启动了什么阵法,自行变成了一个迷宫,无论他们怎么走都走不出去,唯一值得欣慰的是,外面的密报可以送进来,也不知道萧元冷的手下用的什么办法。
不过,也仅限于进来,出去是不可能的。
月光莲!
眸中一道精光掠过,他的嘴角立刻浮起了笑意。
既然一切由月光莲引起,那么便让它终结一切。
他点了点头,提笔在纸上写下了几个字,抬手,推给宿莲九。
宿莲九看了,微微一怔,“你当真要如此?他可算是你的师兄。”
“人无狠心,难成大事,这事儿若是换了王爷,恐怕比我做得更加狠绝。”
宿莲九不说话,因为舞清殇的话他实在无法反驳。
被困明月谷的第十天,血色的河水之上终于又响起了《梅花三弄》,只是这次听来明显比上次轻快很多,仿佛梅花照雪,清寒中多了一丝喜悦。笛声一响,《塞上曲》立刻停止了,笛声落下不久,储阆辉已经一掀帘子进来。
“看来你已经想到了办法?”他径直走入,目光直盯着舞清殇。
舞清殇微微点了点头,“解铃还须系铃人,蛮荒老人既然不肯出来,那么我们只能从囚龙树下手。”
说罢,他的目光一斜,隔着营帐,仿佛已经看到了那棵虬曲的老树。
储阆辉不由打了个寒战。
这个家伙真是个疯子,囚龙树也敢动。
“这囚龙树当真动的?”
“师兄若是没有胆量,这事儿可让清殇一人去做即可。”
储阆辉拈着下巴,在营帐里走了几圈,“若只能如此,姑且当做第二场比试如何?”
有个冠冕堂皇的理由,也不至于乱了军心。
明月谷陷入僵局的时候,太子萧元礼也并不好过。
这些日子,他派出了无数探子,然而都仿佛石沉大海般,杳无音信。
这日,他正捧着一本兵书在书房细细研读,忽的一道黑影闪过,书房的烛火便被一道凌厉的杀气齐齐斩断。
他甫一侧身,已经有一双幽绿的眼睛罩住了他。
“不是说过,永不现身吗?为什么这个时候来?”
萧元礼一惊,随即反应过来,走过去身子探出窗外,看看左右无人,匆忙关了窗子,回过身来,语气中有几丝不悦。
“非常重要的事情。”那人开口,声音沙哑低沉,仿佛喉咙被灼伤过一般。
他说话的时候,幽绿的目光垂下,好像一只狼睡去了一般,让人舒服了许多。
萧元礼深深吸了一口气,道:“找人送密报不就行了吗?什么重要的事情非要你亲自现身?”
“关乎天下。”那人不急不缓,声音依旧难听。
“天下?”
“九龙图已经现身,一部分就在明月谷。”
“什么?”
那一刻,萧元礼怔了许久,最后狠狠一拳砸在案上,道:“我最不放心的便是十六弟,没想到他还真不让人放心。明月谷一事,他表面上推拒,实际上,应该高兴得很吗?”
“越王未必知道。”
那人道。
萧元礼目光一转,道:“何以见得?”
“越王若是扮猪吃老虎的人,一定不会傻到亲自前往明月谷。明月谷现在被迷阵封住,进入的人恐怕有去无回了,只是,殿下与其计较越王之心,不如好好想想,当初提议让两国比试的人,究竟是何居心。”
萧元礼觉得有道理,点了点头,然而目光一闪道:“明月谷那边如何处理?”
“明月谷已经封死,吾等只需静观其变。”
话音未落,忽听外面有踩碎落叶之声,那人目中幽光一闪,飞身冲开窗户,不见了,与此同时,那截被削灭的蜡烛重新亮了起来。
“太子殿下!”
外面响起了一个甜甜糯糯的声音,是云芙意。
萧元礼一振衣袂,端然落座。
“进来!”
这个女人,深更半夜的不知道又想出了什么鬼主意。
门被轻轻推开,云芙意着一袭淡红色便装袅袅娜娜进来,顺手将一件披风加在萧元礼身上。
“夜间风凉,殿下当心身体。”
萧元礼点了点头,“不知爱妃深夜至此,有何要事?”
云芙意一转身,双手落在了他的肩上,细细地替他揉捏着,“也无甚要事,只是萧王妃最近在越王府发现了一件有趣的事情。”
“有趣的事情?”
萧元礼忽然捉住了她的手,轻轻一带,已经将她压在自己的怀里。
他垂眸望着她,目光寒星闪烁。
这个女人,虽然不及云昭阳有才,毕竟还是有几分用处的。
云芙意见他如此,登时嘤咛一声,红了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