苍山的大雪还在继续,好像把众人困在了雪国的结界一般。
云昭阳一大清早出去练剑,回来的时候,发现桌子边上少了一个人。
她扫了一眼,目光最后落在脸色平静的稚身上。
“元璟走了。“稚看了她一眼,挑着碗里的鱼刺道。
那一条鱼实在不够肥,刺又多,所以他挑得格外细心,一丝都不浪费。
“他去哪里了?”云昭阳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
那个家伙生命将尽,乱跑什么?万一不小心把骨头摔碎了怎么办?
“他说,他去瀑布那里。”稚头也不抬地道。
瀑布?
云昭阳想到昨日听到那边传来一阵阵古怪的动静,转身就跑了出去。
大雪满天,走起来相当费力,好在这几日她的轻功恢复,不到半天功夫,便到了瀑布边。
没有元璟的影子。
千丈冰瀑垂下,是人间罕见的奇迹,又是那个幕后之人对她莫大的讽刺。
讽刺她的无能为力。
“元璟,元璟!”
瀑布边有脚印,走了几步,消失了。
云昭阳几乎疯了,冲着冰冻的瀑布大声嘶喊,最后伤心变成了愤怒,她的咆哮声回荡在整个山谷。
然而,元璟还是没有出现。
天色暗下来的时候,云昭阳扶着断水,踉踉跄跄地回来。
她的脸色苍白,神采全无。
这一天,她跑遍了整个村子,后来在瀑布下的河边发现了一个小瓶子。
是元璟的,当日在密室里盛救命之水的小瓶子。
里面还有一半,她知道,元璟不到迫不得已,绝对不会丢了这救命的东西。
他曾经不止一次说,要去找那个幕后之人,就算死,也要让他撤了这里的阵法,放云昭阳出去。
他不会真的被那个人杀了吧?
心里一紧,眼前一黑,云昭阳双腿一软,直接坐在了雪地里。
他,就这么死了吗?
忽然想起了云府初见,想起了那个小屋,想起了他的剑,他的笑容……
就这么,离开了吗?
她的脑子有些乱,一时半会儿,竟然想不出主意。
“娘子,坐在这里容易受凉的。”
忽然,一件披风落在她的肩膀上,她低头,看见了一双骨节分明的手。
“元璟?”
她回头,看见他眼睛里又是心疼又是愧疚。
“你去哪里了?”
“你说吃肉吃腻了,想换换口味,我就上山给你挖了些野菜。”
他从地上拿起一只小筐,筐里装着几根鲜嫩的野菜根儿。这个季节自然没有野菜,他只能像动物一样在泥土里找根茎,好在他很幸运。
“为什么不告诉我!”
那一刻,云昭阳的怒吼响彻天宇。
忽然,她哭了起来,双手抱住元璟再也不松开。
半天,她抬起头来,看着他,心中几乎有种失而复得的狂喜,海浪一般让她的心防决堤。
甚至,忘了她的试探。
“害你担心了?”
他扔了篮子,抬手,小心抚摸着她的头发。
他的目光清澈,眼睛里好像有一汪星辰之海一般,让人看了便让人沉浸在里面。
与萧元冷仿佛一个世界的两个极端。
云昭阳伸手摸了摸怀里。
那里有一方小小的玉印,上面有几个字,让她看一眼便觉得身体炙热。
她抬着头,盯着他,目光一瞬不瞬。
“很帅是吗?”
她点头。
“那就别看了,看多了折寿!”
云昭阳从善如流地收回了目光,脸上一阵滚烫。
而那个人手臂抱着她,用力之大,几乎将她挤碎,想着昨夜的事情,他笑的眼角都飞了起来。
半夜的时候,他醒来,发现云昭阳在暗淡的灯光下盯着一枚小小的玉印发呆。
那是他的,她已经知道了他的身份,但是没有戳穿。
所以,现在她的心痛,她的疯狂都是为他的,他知道,一分一毫都是他的,从来没有分给别人半点。
走到门口的时候,他忽然有些惆怅。
自古以来,温柔乡,英雄冢,以前他在她身边来去自如,现在还能吗?
不是他以前对云昭阳没有牵挂,实在是这一次,他怕一转身,这个女人就不见了,再也追不回来了。
她想要的东西,他自己的使命,这两样东西碰撞在一起,那样的力量,谁能抵挡?
忽的,血雨铺天盖地而来,母亲狰狞的脸让他的身子一个机灵。
“怎么了?”云昭阳问。
“没事,有雪落进脖子了。”
“你不能受冷。”云昭阳从他的怀抱里挣扎着出来,将自己身上的一条围巾解下来,一圈又一圈地系在他的脖子里。
那是她用启身上掉的毛捻成线,一针一针编织的。
天上的雪下的依然很大,没完没了,大有不把苍山填平不罢休的气势。
又过了一段时间,吴泽说该祭死去的村民了。
贡品摆出来,只有几根干巴巴的地瓜,还是冻烂的。
水里的鱼被祸害了个精光,这会儿连小虾米也不敢露面了。
云昭阳练完剑,觉得有些疲倦,便躺在床上睡了一会儿,忽的,她嗅到了一阵扑鼻的香气。
“我在南岭找到的。”睁开眼睛,她看见元璟晃着一枝梅花,在她的头顶上笑,“看吧,春天快来了,雪很快就停了。”
言外之意,他们可以出去了。
但是云昭阳很快想到了另外一个可怕的事实。
“元璟,你的生日什么时候?”
元璟皱了皱眉,道:“正月十五。”
云昭阳的脑袋顿时翁冷一声,好像一个炸雷在里面猝不及防地响了。
北方的梅花开的晚,这么算来,想必是快要过年了。
元璟说他活不过二十五岁……
胸臆中好像堵着一块冰块一样,让她呼吸困难,她推开元璟,踉踉跄跄地下了床,恍恍惚惚地推开门。
迎面一阵冷风进来,呛得她直咳嗽。
她一机灵,下意识地去取墙上的断水。
屋里的炭火熄灭了,断水上有汗水,现在拿在手里,冻得跟冰坨一样。
云昭阳拔了一下,没有拔出来。
“我怎么才能救你?”她回过头,手指掠过他的脸,苦涩的笑。
元璟嘴角抽搐了一下,有些不自在地道:“能有你陪着我度过最后时光,我已经很知足了。昭阳,此生无缘,来生不见,你说过。”
元璟接过剑,用力拔了出来。
雪亮的剑身弹落一片碎冰,落在手上,格外的冷。
“你要的自由,我会给你!”
目光落在剑身上,眼神渐渐凝聚,云昭阳看着他,发觉他的目中有罕见的狠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