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月二十,艳阳高照的那一天,我成了凤凰王朝的皇贵妃,一个身份有些复杂,一个不曾从任何妃子开始就直封的皇贵妃。
那天的风,是如此的温柔,那天的桂花香味满宫飘着。
凤夜鸾并不是一个喜欢别人多意见的人,他说风便是风,他决定的事,更是不容人多加干泄,指手划脚。宫里的人大多知道我的身份,毕竟这么多的事情发生,也就是在这么一年里。
只是又有谁敢提起呢,若是真让他知道,那么他绝不会留情的。
他处死过五个宫女,那五个宫女悄悄地私说着我的事,关于我成为太子妃,关于我是否真的贞洁。
我只记得几张依稀有些相熟的脸,曾经一起为秀女,曾经一起经过那么多的事。让人偷偷地报给内务府,皇令一下,杀鸡敬猴,把那一起做事的五个宫女都处死了。
他似乎还想将那时一块儿进宫的秀女都杀了,我怎喜欢他为我杀人,为我手染上这么多的鲜血,别人怎么说我没有关系,他不在乎就好了。
为了活命,那时又有什么样的选择呢。
几乎和皇后仪式一般的册封,不多人,他说这只是我们的仪式。
华丽的衣服,庄重的仪容,我和他一起并肩走,接下他的圣旨,我成了婉贵妃,赐住在离乾清宫里最近的月上宫。
这番的荣宠,只怕是从来没有过的。
祝大人对此颇有微词,祝敏之倒是含笑置之,还让人送来九凤朝凰当贺礼,十分的有气度。
泡在幸福里的女人,怎生看,总是感觉有着别致的美一样,梳下头发也能看到眉角含着那宛若动人的光采,他说我怎生可以越来越好看,他说我不要对别人笑,霸道得恨不得把我放在他的衣袖里,只让他看到,只属于他。
爹娘,这便是幸福,这样的幸福,女儿可以拥有吗?
且走且看,能笑今朝,往后我当也是无憾了。
晴儿忙得焦头烂额的:“娘娘,你看穿这衣服可好?”
“好啊。”中午宫里的宴席,总是得照着礼数去见那些妃子,还有皇后娘娘。
浅红的衣服正好,不会显得过于嚣张,又不会太失身份,头上简单地用凤钗绾住那坠马鬓,戴上那红珊瑚的耳环。
“皇上,娘娘还没有梳妆好。”外面的宫女阻着。
他却是不理的,闯了进来:“还没好?”
回首朝他一笑:“快了,再等会。”
宫女还在辫着小辫子,他倚在门边含笑地看着我。
“朕等得心急了。”
心急,还不是天天见着。
他有些焦燥不安,像是恨不得过来拉走我一样,宫女还待补妆,他等不及不耐烦地走过来:“好了,太多的脂粉反而污了你的秀净,快跟朕走。”
拉了我就出去,宫女在后面追着叫:“娘娘,手镯还没有戴。”
“快跑。”他眨着眼笑。
跟着他跑得上气不接下气,宫女和公公早就甩得远远的,在迂回的长廊里停下,抱着柱子笑:“倒像是私奔,哪儿像是嫁你为妃来着。”
长廊里吊满了红灯笼,都贴上了喜字。
又羞又甜地看着他笑,他伸手摸摸我的脸:“真美。”
我一手挡着他的嘴巴:“别亲,要是弄花了妆,一会儿可会教人笑话。”
美,凤夜鸾对美的看法可能不一样了,也许是他打小到大看着他那张脸,不觉得那就是一种美吧。
他拉着我的手心亲:“谁敢笑话你,朕就惩谁。”
“你别这样啦,现在我也是你的妃子了,这般直接为贵妃的早就教后宫的人看着,总是别太骄傲才好。”我内敛的性子,却是让他宠得没剩多少了。
“听你的。”他软言地说:“以后在后宫,你总是要小心些的,这儿人心总是猜不测,笑着的你不一定知道是不是暗里捅你一刀。”
一拳打在他的肩上:“我不怕,因为有你,你在宫里长大的,你什么都知道。”
“呵。”他拉起我手:“跑不动了,朕背你。”
“别,会让人看到的。”
蓝蓝的天让心里很舒服,繁花似锦,这种喜气弥漫到了心间,甜得让我醉倒。
“皇上。”祝敏之上前行了个礼:“臣妾贺喜皇上纳新妃,愿皇上和婉贵妃妹妹白头到皆老。”
依然是淡淡的笑,不亲不近也不恼。
我行礼:“见过皇后娘娘,皇后娘娘吉祥。”
“以后皇上就劳贵妃多加照顾了,若是有什么事,只管到凤仪宫里找本宫。”
“是,皇后娘娘。”
晴儿捧上礼,我双手奉到她身边:“还请皇后娘娘笑纳。”是十分珍贵的玉刻凤凰,也是一早周公公就准备好的。
她让身边的宫女收下,便淡笑地说:“你们过来见过贵妃娘娘,贵妃娘娘喜欢清静,如若无事的话,也别去打忧贵妃娘娘。”
几十个女子齐声说是,先向皇上行了礼,再一个个上前向我行礼。
这么多的女子,各有各的姿色,或是清秀,或是甜美,或是艳丽,或是傲然,灵慧,可是看着凤夜鸾的眼神,总是有着几分的幽怨。
皇后坐在他左边,我坐在他的右边用膳。
他道:“朕今日立贵妃,心中喜悦。如今国世清平,只除得叛贼,便是四海升平。皇后管治后宫,让朕甚安,尔等在后宫也克分安已,朕也甚是欣慰。”
几个妃子连连应声:“这是臣妾份内的事。”
多喝了二杯,似乎有了些醉意,白白的脸颊浮上了些红晕,让人看得心跳跳的,几个妃子看皇后并不严厉,秋波连连送。
我低头吃着饭,皇后说:“婉贵妃,多吃些菜,这些菜应该合你口味,还特地让御膳房的人做了几味。”
端上来,竟然是碧水城的菜,让我甚是惊讶:“谢谢皇后娘娘。”
她轻笑:“喜欢就多吃些。”
凤夜鸾一手覆在她的手上:“敏之总是心细而又聪慧大体,朕立你为后,着实是朕之幸也。”
“臣妾不敢当,皇上莫要说这般话。”又吩咐人:“坠儿,姚才人那多上碗人参汤。”
“是,娘娘。”
一个蓝衣女子静静地看着她,道了句谢又低头吃饭。
她很安静,别人总是挂着笑脸热情地看着凤夜鸾,希望皇上的目光能落在她们的身上,脸上妆容精致,笑容灿烂,奈何他却是个无情的主。
回到月上宫换掉那些繁得的衣服,和他一块儿用茶,晴儿将那些妃子送上的礼物摆上来,大多都是珍贵古玩。
其中有一幅画卷,晴儿展了开来:“娘娘你看。”
好一幅江南烟雨图,雾蒙蒙的天,小舟,石桥,那挨着的古朴房子,那开着的几许荷花杂在肃瑟的竹叶丛中,穿着雨蓑的人拿着长蒿划着小舟,几只鸭子浮在上面戏着水,再远一些,那半融半白的积冰,微微的细雨画得真美,似乎都能感受到那寒冷的春天。
“这画得不错。”凤夜鸾也称赞:“是谁送的?”
晴儿说:“回皇上的话,这是姚才人画的。”
“这和姚画师倒是有着几分异曲同工之妙。”画法都差不多啊。
凤夜鸾揉揉眉:“这姚才人好像便是姚画师的妹妹,对,朕记起来了,便是这般的。”
他啊,只怕连他有几个妃子他也弄不清楚。
“倒忘了件事了,今儿个得让画师给你画下你的相存放在宫里。周公公,去传姚奕。”
我阻止他:“别叫姚奕了,他说他不为女人画相的。”
他一脸的疑问,我笑笑:“总是有他的原因的,宫里又不是没有画师。”
晴儿收拾东西下去,他笑呵呵地说:“你知晓你喝的为什么是红枣茶不?”
“不知。”
“周公公说,意味着要早生贵子。”
“……。”
“干嘛一脸的惊讶,如今也是朕的妻了,你不快些为朕生个孩子。”
“光天白日的,你别总这样,一会儿又有人来呢。”
捂着我的脸揉着:“你终于是朕的贵妃子,真好,真想把你揉到心里去。”
我咯咯笑:“倒不知你是这么多话的人。”
一到傍晚盼着那太阳快些下山,然后二人淘气得像是孩子一样,在比赛点灯,将月上宫那迂回的长廊挂得满满的灯笼。
我回首看他,站在一片灯火阑珊之处,那眉目多情得让所有的灯火都黯淡。
我永远都记得这一天,他是如此的开心,我是那般真切地感受到,他是如此的爱我。
荣宠到没有女子能和我相比,我觉得我也是幸运的,在后宫里皇后待我也算是好,那些妃子对我也是几分敬重着。
除了十五,他都夜宿在月上宫,再忙,也总是和我一起将月上宫的灯笼给挂满。
天气转冷,他却开始忙起来了,日日都得出宫去,晴儿告的我,皇上的靴子都是很多黄泥印子的。
皇后传了我过去,凤仪宫里摆上茶,茶香袅袅带着几分的暖气。
行个礼,她赐了坐,便安静地等着她说话。
“最近皇上很忙,夏妹妹你多加照顾着点。”
“是的,皇后娘娘。”
她轻叹:“最近边关不安生啊,他若是在这个冬不蓄好粮,不训好军,明年叛军作乱,以皇上的力量,却是平惜不了纷乱的。”
“这个皇上倒是没有说的。”
她笑笑:“皇上当也不会随意说这些事,再说了,后宫之人本应克尽本份,不得参与政事。不过如今局势,却是不比以前,规矩是得讲,却也得讲在安稳之上。如若治不平叛军,那么如今的所有,皆都长不了久。”
“皇后娘娘说得是,不过梨雪很多事都不懂,还请皇后娘娘教导。”
“你在后宫倒也是与人为善,处处宽厚,这便是宫里的福气,皇上喜欢妹妹也是全宫皆知的事,妹妹只须好生照顾了皇上更是一重要之事了。本宫忧的是,明年怎么打?”她秀眉重锁着,万般的忧心。
一会,她又说:“这些时间本宫总也得周旋些这事,后宫一些事,也得劳烦妹妹处理,虽然本宫贵为皇后,可是未出阁之时,本宫却也只知道玩文弄字,也不是个婉转玲珑之人,如今国事当重,却也不能束手就看。”
说得我真是惭愧,无比地钦佩她。
“所以后宫之事,还得劳烦妹妹多打理一些了。”
“皇后娘娘放心,梨雪一定会倾力而为的。”
“不过也得顾着些身子。”
“皇后娘娘也要多保重。”
“先回去吧,一会皇上估着也下朝了,听内务府的人说皇上这几天都在外面兵营里训军。哦,还有件事儿差点忘了告诉你,十一月三十是皇上生母的祭日,往年都会去大法寺里祭拜,这事儿看来也得交与你去做了,本宫让内务府的刘公公来协助你。”
我认真地记下,然后点头:“梨雪都记住了。”
她又一笑:“我们倒也是没有谁多教什么规矩,那么现在也不必去讲究太多,慢慢学着,摸索着更是,有什么事儿呢差人到凤仪宫里说一声。”
告辞出来心里有些感叹,作为一个皇后,却也不是这么容易的。以我这般的性格,定会他更为后宫的事烦心。
差了雪雁去找内务府的刘公公,让他现在就开始准备皇上生母的拜祭的事,现在算算时间也不是很多。
虽然她生前不是皇后,离开得也早,可是这么一个美艳绝伦的女人,在后宫却是受尽皇上的专宠的。可惜红颜薄命,教人怎生的叹息。
他回来很晚,一身的疲惫风尘扑扑的。
让他坐下,奉上杯茶给他揉着脖子:“累不累?”
“回到这看到你,便不累了。”他伸了个懒腰。
端茶送到他的嘴边喝下,他眼角含笑地看我一眼:“倒真是好,越来越是贤淑了,居然连茶也送过来。”点点颊:“亲朕一下,朕会更开心的。”
“你又不正经了。”转到身后去给他揉脖子,不过看着没人,一低头还是轻轻地亲了他一下,他像是偷吃的猫一样开心。
“最近朕总是很忙,没时间陪你,真是个贴心的人儿啊,朕果然没有喜欢错人。”
顺顺他的发:“我知道你最近很忙,可能也要忙很久,你忙你的大事我也帮不上什么忙。”
他轻声地说:“现在必得训军蓄粮,招兵买马,不然明年一战,输羸难定。”
“也别太忧心了,你有能力的。”
他仰起脸看我:“朕现在不能不忧心,他与领国相通,借军攻打京城。”
我抚着他的眉:“桥到船头总会直的,以前爹爹说过,得民心,得天下,如今安定一些,你不是问了凤凤姐了,现在的日子安定一些,他们都希望能这样好下去,惩贪官,赏勤种,慢慢就好起来了。”
他揽我坐下:“你在碧水城,最希望什么?”
“嗯,贪官不要这么多,呵呵,交税交得都开不起锅了。”
“要是那时能认识你,便不会让你饿着了。”
“我到雪阳宫,还不是让你罚得要死。”还敢说那时认得我不会让我饿着。
“哟,爱记仇啊。”
“你坐会,我去看看晚膳弄好了没有,要不先去沐浴。”
他应了去,等出来的时候,他惊叹:“全是朕爱吃的,你倒真是心细,朕从不说过,只多吃了几口你就记着了。”
我撒娇:“那我爱吃的,你又记住没有?不为难你,快吃,吃完你早些去处理政事,早些休息。”
若换了我,只怕身体早就受不了这么多的劳累。
准备好他明天要穿的衣服,细细地扯一下那些丝线,看有没有裂开,有些松了些,便穿了针线再缝紧一些。
在月上宫有个书房,我也不去打忧他,有我在他总是会分神一些,得让他早些休息才比较好,一手支着桌子竟然就打起了瞌睡。
他一进门我就惊醒,揉揉眼睛:“你忙完了?”
“想睡怎么不去床上睡,这般不累?”
我温柔一笑:“我等你回来啊。来,坐着,先喝点水,我给你倒些水来洗脚。”
“别忙了。”
“我不累的,我能做些事我倒是挺开心,来,坐着。”
外房有热水,倒在盆里端进来,他除了鞋放下鞋,掬起水帮他揉着,按,再按着脚底:“怎么样?我跟御医学的。”
他倾下身,双手将我发撩到后面,低低地说:“让朕要怎生爱你,才能够呢。”
“呵呵,瞧你说的,你是梨雪的夫君,梨雪侍候你也是应该的啊。”
我总是想他更好一些,我总是想让他更舒适一些。
他只是轻声地跟我说:“真好,真好。”
十一月冬风凌厉,一场风雨一场寒,衣服不知不觉就穿多了。
宫女来告诉我姚才人又病倒了,想着皇后的嘱咐,我便带了宫女和御医过去看她。
不曾想到姚奕也在,朝我行过礼便站在一侧,我颔首一笑。姚才人的住的地方还真多画,画得好是漂亮,看得我都有些入迷。
“还画吗?”他问我。
转头看着他笑道:“有啊,不过画得比较少,最近宫里比较多事。”
“臣妾来迟,还请贵妃娘娘恕罪。”宫女挽了姚才人出来。
病得有些憔悴,那眉目的柔弱教人怜惜。
她又软软地叫了声:“哥。”
“姚才人,身子好些了没有?”
“还不是老样子,我这身子啊,一年四季都是这么差的,隔三差四就得病一场,倒是让贵妃娘娘操心了。”
她有些傲气和娇气,我也不计较这些,只吩咐御医好好地给看看。
“也别太担心,姚玉这病,就是心病,总是想不开。”
姚玉幽幽地一看他:“哥,岂有你这样做哥哥的,怎生都不爱护着妹妹,而且在贵妃娘娘面前,倒也是不知礼数,若是传出去,人家还以为是我仗着身份让你也自大了去。”
这酸楚楚的话,听着也不怎么顺耳。
我看着墙上的画:“姚才人,这些都是你画的,可画得真好啊。”
“她便是自持有着这几才气,心高气傲了去。”
“哥。”这一次姚玉的声音可是很不悦了,气恼地偏头,也不再看他。
他笑笑:“你看,说你小性子你倒是承认,凡事想开点,大体点,便不会总这样生病了。”
姚玉冷冷一笑:“哥哥倒是真看得开啊,我倒听说我快要有嫂嫂了。”
姚奕皱起眉头:“别胡说八道。”
“那苏婉是怎么回事啊?说起来苏婉和贵妃娘娘倒也是有些关系的呢,贵妃娘娘你说这是不是一件好事。”
我有些诧异,姚奕和苏婉,怎么给扯到一块儿去了。
姚玉又一手拢着嘴笑:“贵妃娘娘,说起来这也多得贵妃娘娘牵线呢,贵妃娘娘不是让我哥去找苏家的人吗?这一瞧,我哥倒是让人家给相中了。”
我有些不好意思,姚奕扬声:“姚玉,别胡说。总是没个性子,长这么大还是一个样。”
“我怎么了我。”姚玉眼一红,泪几乎就要流下来。
姚奕看她那样,也不再说,只是看着我有些抱歉:“让你见笑了。”
“兄妹吵吵嘴也是好的。”可惜我真是太孤单了,幸而凤夜鸾一个就足以让我幸福开心。
“才人身体倒是没有什么大碍,就是受了些风寒,心情有些不好。”御医站了起来:“下臣给才人开些药。”
“现在天气越来越冷了,姚才人要好好保重身体。”
她却幽幽一叹:“我这身体便是这样的了,一身病弱。”
幸而也只是抱怨下,并没有什么事,倒是让我松了口气。
我倒是没有想到才过几天,苏婉就进宫来了,恭恭敬敬地行了礼,双眼滴溜溜地转着,虽然看似是安份,可眼里对我还是有几分的不屑。
依然有些清高地说:“贵妃娘娘,打小到大我就没有求过你什么事,现在却是想求你一件事?请你帮我和姚奕赐婚。”
在京城呆得不久,可是胆子大了不少。
我记得那天在姚玉那儿姚奕谈到她,很是不悦。
“二姐,我这便去差人叫姚奕过来,问他愿不愿意?”
她撇撇嘴:“要是他愿意,我便不必来求你了。”
我有些无语,不愿意的为什么还要强求。姚奕虽然往时平和,可是骨子里却也是清傲的。
“这样又有什么好呢,若是他不愿意,你却是强求,我不是乱点鸳鸯谱吗?”
“你若是帮我把这事给办了,以后我自是有办法让他对我服服贴贴的,我爹爹离去的时候心里可还念着贵妃娘娘,如今爹爹不在,我娘是妇道人道,能作主的人,也不多了。”
便是让我报这么个恩,如果我应了这事,那才气纵横的姚奕必定会恼我的,他们兄妹有才华,而且傲气,谈起苏婉像是谈笑话一样,怎生会应这样的亲事。
“苏婉,你先回去吧。”
“那贵妃娘娘是赐,还是不赐呢?”她必要一个答案。
“你先回去,局时本妃会派人去转告你。”
她有些一怔,似乎不曾想到我会这样跟她说。
晴儿淡淡地说:“苏二小姐,贵妃娘娘说话呢。”
“是。”她不甘情愿地应了声,瞪了晴儿一眼就走。
夜里我跟凤夜鸾说起这事,他抱着我却说:“头些天,周公公便跟朕说了,说这苏婉想朕给她赐婚,朕忙得紧,一时之间给忘了。”
“啊。”怪不得今儿个会特地进宫来求我了。
“朕倒是觉得是一件美事。”
我摇摇头:“我不觉得啊,姚奕并不喜欢谈到苏婉的。那天我去看姚才人,他们兄妹俩略略说了些。而且听得出来,都不太喜欢苏婉,这样成亲,他怎会乐意。”
凤夜鸾拔弄着我的头发:“苏婉又差到哪儿去呢,她虽然出身微寒,却胜在琴棋书画样样懂些。虽然姚家也是一世家,什么事儿都讲求个门当户对的,但现在不同了啊,你原在苏家生活了十多年,如今你是皇贵妃,她的身份不就是朕一句话吗?做个坏人倒不如做个好人来着,也不置于让人说你不是。”
他说得是有理,可是我怎能怕人家说我什么,就胡乱地指婚呢?姚奕对于我来,是朋友。
“夜鸾,算了,姚画师若是愿意,苏婉不须来找我们,逼得急了又对谁好,苏婉会知难而退的。”
“朕想赐婚。”他却说出这么四个字。
我看着他的眼睛:“为什么?”
“朕刚刚不是跟你说了吗。”
我淡笑:“我才不相信。”
他垂下眼睫看着我:“那好,朕便告诉你,姚奕在宫里的住所发现了你的画相,你跟朕说过,他不会为任何女子再画,他有他的原因,这让朕不悦。”
吃醋也是吃得这么理直气壮的:“别这样好不好,我心里只有你的。”
“朕不喜欢你为他说话。”他有些不开心地说出来。
“你讲点道理行不行,我只是当他是朋友的。不管是谁对我好,我心里终是只有你一个。”
第二日我叫了姚奕过来,让晴儿和雪雁陪着,便问他:“姚画师,你和苏婉可相熟?”
他脸色一黑:“不熟”
连谈也不想多谈的样子,怎生和苏婉过得下去呢?
“姚奕,那你可有成亲的打算?”
他眉头一挑,冷冷地说:“怎么,贵妃娘娘打算插手姚奕的婚事吗?”
这说得让我差愧极了:“这,也不是这么一个意思,苏婉昨儿个来跟我说过,说她心中对你甚是喜欢。”
他眉头越皱越深:“那贵妃娘娘,是打算指婚了?”
冷冷地看着我,还有些嘲弄的味道。
他还是第一次这样正儿八经地叫我贵妃娘娘,却是冷怒不已。
我轻叹:“你且冷静些听我说,我也没有那么些意思,苏婉求我了,我便叫你来问问你的意思,你心中无意,我也知道了。”
他略略松了口气,又道:“便是打死我,我也不会和她成亲的,别怪下官出言不逊,苏婉这样的人,即使是终生不娶,我便也不会娶她的,她会什么又如何呢,我只喜欢温婉的女子。再在贵妃娘娘的面前大胆地说些话,如果真是指婚,那么下官唯有一条路,便是出家避开这些,局时只怕场面大家都下不来。”
我倒吸了口冷气,没想到他厌烦到了这么一种地步。
安慰着说:“你也先别发这么大的火气,我没有别的意思,只是问问你,昨天我也没有答应他,成亲是二个人的事,即是姚画师无心,那么我便也不会去插手了。”
他松了口气,有些叹息。
“上次贵妃娘娘让我去找苏家的人,给了些钱财之物助她们,她便一而再地缠上,搬到宫里的住所,仍是避不开。”他淡淡地说出了缘由。
这让我更羞愧,果然是这样结下的。
那一次他是想说的是吧,可是忽然又什么也不说了。
“姚画师你莫生气,雪雁,你差人出宫去告诉苏婉,姚画师不同意这亲事,让她别择良夫。”
雪雁应了声便下去,姚奕低下头,轻道:“对不起。刚才心性恼起来,竟然对贵妃无礼了。”
“呵呵,姚画师,我是把你当良师益友啊,你倒是让我知道你心里是怎么想的。”
不便久留,他坐了会就离开了。
一走晴儿就忿忿不平地说:“小姐,苏婉倒也是逼人家逼得急了,姚画师在宫外也是有住所的,这些文人雅士就是不喜欢束缚,在宫外倒也是逍遥。真的要是指婚了,那不是害人吗?”
“皇上也知道这事了。”
“啊,那皇上怎么说啊?”她有些紧张地问着。
我一笑:“没事儿,皇上那儿我会说的,这亲事我的确不能指,最好也不能让皇上指亲。”
晴儿小心地看着我说:“娘娘幸好跟那些人不一样,这世上很多的怨偶,也便是一厢情愿的。”
笑笑:“算了,不说他们的事了,姚奕心情估计不太好了,晴儿,你有空就去看看,我如今这身份也不合适。”
她应了声:“娘娘,刘公公来了。”
刘公公又来和我商议了一番祭拜的事,几乎确认得七七八入了,算一算日子,竟然就差几天。
想着晚上告诉凤夜鸾,他晚上却没有回宫。
第一次觉得夜是如此的难熬,几乎一直都有他的相伴,今天他在外面住下了,只是派人回来说了一声。
抬头望着天边的那冷月,迷蒙的冷光带着无边的寒意,霜雾浓浓得让人拢紧衣服,一个人点起月上宫的灯笼,时间这么多,这么长,慢慢地打发着。
我喜欢这儿亮亮的,如果夜里他回来,他就能看到我很好的。
睡到半夜有些冷,又是习惯了他的温暖啊,我低叹,如果我没有他,这些习惯叫我如何改掉。
唤宫女再抱了床轻被盖着睡,一大早醒来神色有些疲累。天色还没有全亮呢,用被子包紧在窗下静静地听着外面的雨声。
吱的一声,门开了。
我欣喜地看着那轻手轻脚进来的人:“夜鸾。”
他合上门:“还没睡?”
“我醒了。”撒娇地笑:“你回来了,外面下雨了,你冷不冷?”
欲要起身,他却快步过来压住被子:“别起来,外面冷着呢,皇后病倒了,现在在祝府,昨儿个直接从军营中过去。”
“那现在怎么样了?”我有些焦急地问。
“醒过来了。”他坐下连被子抱紧我:“朕回来上早朝,早些过来看你。”
“时辰还早,快到被窝里来暖着。”
冷冷的身子抱着我:“好暖。”他轻笑:“梨雪,朕想,朕要做父皇了。”
“啊?”
“皇后有喜了。”他眉目间有些喜意。
我心里却有些愕然,虽然皇后怀上是天经地义之事,皇后为人也是正直而又宽厚,可是心里却是有着别然的一种滋味,有些酸酸苦苦的。
“朕倒是想你快些怀上。”他抱着我:“冷不冷。”
摇头挤出笑意:“不冷。”
“梨雪,宫里的事,你得多担待了。”
“嗯,我知道的。”
“如果你不开心,别笑出来。”他认真地看着我:“朕知你心里定是别有一番滋味的,因为你爱朕。”
我苦笑:“凤夜鸾,你就不能糊涂一点点。”
白色一点点披上了纱窗,雨越来越大,我握紧他的手,让他的手慢慢地暖起。
皇后娘娘在中午的时候送了回宫,我去看她的时候,她拉着我的手有些愧疚地说:“梨雪,宫里的事,可都得麻烦你了,我这身子骨还是有些虚,御医让我得好生休息,不能劳神伤体了。”
“这都是梨雪份内的事,娘娘就放心休息吧。”
她一笑:“素来人人都妃子怎生的争宠,依着本宫看来,你却是本性淳厚的。过几天就是皇上生母的祭日,不知妹妹是否可以在大法寺里为本宫吃斋礼佛三天。”
我倒是有些惊讶她怎么会突然这样说。
她有些歉然地说:“昨儿个周旋一些事,身子疲累便在祝府住下,谁知却不争气地昏厥了,家母吓得六神无主,居然找了那些江湖术士来来给我算,肚子里有皇子是喜事,但是这皇子生性尊贵,说什么是天上的星君下凡,让四海升平,国强民富之兆。不过胎神不稳,掐指一算,说是要让皇上最宠爱的贵妃去寺里礼佛,求得神佛保佑,否则胎神将不保。我倒是觉得这话说得牵强,可家母却是相信。梨雪,你在宫里我把你当成妹妹,不知你是否愿意,也就这三天。”
这我倒是不好拒绝了,便点头说:“这是臣妾的荣幸。”
“别这么说,是本宫的事麻烦你们了,本宫再找个妃子陪你去,也就是以慰母心。”
“嗯。”三天倒是不长,皇后都开口了,我焉能拒绝。
雪雁来告诉我,说姚才人和我一道去大法寺,由祝澜护着,在大法寺里斋戒三天。
想着凤夜鸾如今也不多回来,等他回来把这事告诉他就好了。
三十那天还下着小雨,冷得让人心要着哆嗦,缩着脖子防风吹了进来。
祝澜带了御林军护着,一路直去大法寺。
晴儿举着绣伞护我下马车,在大法寺下仰望着,如此的气势雄伟,在这儿我似乎能找到一些安静与舒服。
“贵妃娘娘,请吧,方丈已经准备好了。”祝澜对我有成见,一向是冷冷的。
后面的姚才人咳着跟了上来,早已经准备好了祭拜的东西,进了去却发现一个有些眼熟的人。
是前太子八王爷,他一身缟素地跪在地上烧着纸钱。
看到我进来,他眼眸冷厉,却是很快又平静,淡淡然地说:“信王见过贵妃娘娘。”
我却是尴尬啊,我们也是行过礼数的夫妻了,一直在宫里凤夜鸾就小心翼翼着,我是从来没有见过他,不曾想到会在这里相见。
“信王安好。”低低地说了声。
他道:“好。”
刘公公告诉我要做的事,姚才人也上来一道烧香,不过身子骨弱,打坐了一会就下去静室休息了。
“贵妃娘娘看起来气色不错。”他问了一句。
我淡淡一笑:“还好,谢谢信王关心。”
“信王。”他唇角嘲弄。
我低头不语,跪坐在蒲团上听着木鱼声。
“你心中,从头到尾只有他的,是不是?”他压低声音说。
我望着火盆里的火苗,轻轻地点头:“是的。”
他唇弯起笑意飞扬,将一大把的纸钱都丢了下去,压得那窜上的火苗几欲熄灭。
“信王,对不起。”
先为太子妃,但是现在却是另嫁人为妇。
“何必说对不起,本王不是让你死过一次了吗?”他挑起眉头:“是你命大。”
我不噤声,总是觉得对他很是愧欠啊。
他为了和我在一起,所以不再和凤夜鸾争斗了,他放弃了权势,然而凤夜鸾却没有放弃我。
“不过。”他微微一笑:“本王说过的话,你最好是记住了。”
他低头看着火苗:“本王和他是一母同胞,本王长他一岁,可是他们一直将最好的东西都留给他,容貌亦是,江山亦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