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罢便跟着那名为芙蓉的宫人出了殿门。她眼神犀利的盯着那宫女的后背，余光扫着周围动静。
她不知道整个局从何时便布下，但是知道他们定是想把她引出来陷害。
衣上划痕分明是被利器划开，所以武媚让她去换衣，她便没有推辞，将计就计出来探个究竟。
芙蓉带着她进入一处院落，穿过拱门，停在一间屋外，莞尔敏锐的听到里头传来几声暧昧不清的声音，眼神一紧，这是后宫一个妃嫔的声音。
她后退一步便要出去，芙蓉却猛地出声。
“谁在里头！”
莞尔见她出声连忙去捂她嘴巴，芙蓉却挣扎着躲开，抬手便去推门。
她哪是莞尔对手，三两下便被莞尔用一根长绫拴住。
“这么想死，我成全你。”
“呜呜……”
“暗地里使些卑劣的手段！你以为本县主是那娇滴滴的闺阁女子？告诉你，十岁起本县主便已持刀杀敌，敢害我，我便要你的命！”
说罢在那宫女惊恐的眼神里，迅速封了她几处大穴，猛地将她推到了屋内，自己几个闪身便从那处院子出来。
夜晚的大殿虽美，却极易迷路，莞尔初来含凉殿，并不熟悉路线，方才那芙蓉又带她绕来绕去，她走出来没一会儿便迷了路。
跃上一处假山石，抬眼将周围路线都理了理，总算有些头绪，刚要跃下便看到常在武媚身边的的亲信宫女和一位外臣鬼鬼祟祟的往这边走来。
她蹙紧眉头，伏低了身子趴在石上偷听这二人说话。
“武大人有何话带进来，娘娘现在身怀龙胎必须处处小心，寻常的琐事便莫要使她烦心了。”
那家臣闻言恭敬道：“这是自然，龙胎乃最重要之事，大人差我过来只是带来一些消息，事关王、萧两家。”
“哦？”
“萧家要借此次西征弓月城，将王方冀杀了。”
宫女大惊，压低声音说道：“消息可准确？萧淑妃刚刚怀胎他们就出手了？”
莞尔猛地睁开眼盯着黑暗中的那两个人影，萧家要害父亲！
“千真万确，昨日西北上奏，西突厥的阿史那车卓已集结大军意图攻打边境，吐蕃一族亦在征兵，这两方势力和中原素来不睦，若是联手入侵确实不容小觑。王方冀镇守肃州边陲有功，已被封为副将，同神王府南府的裴俭大将军一同出征弓月城。圣旨已拟好，萧家此次主动请缨去了两名大将两名副将，定会寻机会杀了王方冀，斩断皇后的手臂！”
月光如寒冰，将那二人影子拉长，莞尔看到那家臣手臂一甩，划出一道无情的弧度。
她紧抿着唇，趴在石上，手指扣在石缝里收敛了气息，一字不落的将两人的话收入耳中。
那女官听罢啐了一口，沉沉道：“萧家卑鄙无耻，会不会嫁祸武家！”
家臣沉声道：“放心，让他们争去，咱们坐山观虎斗便可，娘娘怀胎你定要找可靠的人守护，皇后面善心毒，定会出手！”
“好！”
两人又匆匆分开，莞尔盯着那宫女回了主殿，顿了顿才跟了上去，石后白色衣角一闪也没了踪迹。
莞尔仔细斟酌着这二人对话，不知这是不是武媚的又一计。她并未换衣，所以回来后便站在外屋等着皇后。
此时殿内只剩下皇后和四个御医，武媚弱柳扶风的靠在床头，宫女正替她揉着额头。
里头传来御医的话：“娘娘并无大碍，只是受了些惊吓，喝一副安胎的药剂好生睡一觉便无事了。”
皇后听罢似是松了口气，淡声道“你们几个便守在殿外，明日一早继续来诊，不能出一丝一毫的差错！”
“臣遵命。”
皇后又对武媚说道：“时候不早了，妹妹喝些安神的药便早些歇息，本宫今日也乏了，明日再来探望你。”
“多谢娘娘。”
莞尔听着皇后出来，便撩起帘子抬手扶住她的手臂。
二人一路无言，待回到蓬莱殿时，皇后才面露疲色，喝了一碗茶水后靠在凭几上。
“你出去可是碰上了不寻常的事？”
“娘娘猜到了？”
“你出去近半个时辰，却还是穿着这条破了的裙子，回来后便一直在外屋。”
莞尔说起那宫女之事，咬牙切齿道：“是那个黑心的宫女将我带到一处院落，里头却有男女欢爱之声，是皇帝妃嫔，这等丑事谁撞见都会惹一身骚。莞尔一直谨记娘娘教诲，不得沾染后宫之事，那宫女居心叵测，实在该死！”
皇后看着她沉默了片刻，忽然出声问道：“你如今十五芳龄，可有中意之人？”
莞尔心中一紧，压下惊慌，害羞的摇了摇头。
“莞尔还小并未想过这些。”
皇后笑了一声，抬手指了指房梁，温声道：“那你觉得这蓬莱殿如何？”
她终究还是想将自己拉入这滩浑水！莞尔心中恨意翻腾，面上却天真道：“蓬莱殿虽好却太大了，莞尔觉得冷清。”
“是啊，多冷清。你可愿进宫陪姑母？圣上是天子，人中真龙，待人宽厚，仁心仁德。我看他对你很是不同，如今姑母年老色衰，不负恩宠，你貌美如花，性情飞扬，是众妃学都学不来的。你若入宫，姑母定全心辅佐与你，待姑母死后，这皇后的位置定是你的。”
莞尔连忙跪下垂眼看着地面，咬紧嘴唇咽下心头之恨。
皇后不过三十，谈什么年老色衰，不过是想用莞尔来给她固宠，稳居后位，却时时拿捏着着莞尔。
待她死后，将后位让出来？那是猴年马月！
莞尔对后宫毫无兴趣，闻言只能推脱，说道：“姑母风华正茂，切莫这般说。”
“莞尔，武媚和萧淑妃那两个狐媚手段狠厉，野心勃勃，咱们王家后辈唯有你最让姑母信任！想想你的父亲，他若没有当了皇后的堂妹，若不是顶着王家之子的名头，何来如今的高官俸禄，你不想替他争口气么？”
莞尔心中冷笑，嘴上却说道：“莞尔从小便放荡惯了，不爱受人约束，宫中规矩太大，我只怕一入后宫便身不由己，后宫定将永无宁日，面对我厌烦之人，必除之。莞尔更怕，日后会给您带来更多的麻烦。”
她话说的婉转，只差直言自己会等不到她死，就去夺后位。
皇后自然听得出莞尔言下之意，松开手臂，便闭上眼睛，朝她挥了挥手，说道：“你自己回去好生想想，生为王家女，必然要对家族出力，还有你的父亲，你的子孙……去吧。”
莞尔将锦被搭在皇后腿上，行了一礼放轻脚步走了出去。
巴图一直在宫门处的车马监候着，见她面色不愉的走出来，便问道：“宫中有变故？”
“还算应付的来，只是武媚怀胎，朝堂势必又有变化，王家与柳家青黄不接，子嗣不济。武家和萧家却竟是手握重权之人，就怕朝臣会舍太子，而扶持新皇子。”
“我听到消息，西北要起战事。”
莞尔点点头，淡声道：“我也是刚刚知道，所以得拜托半夏去打探西北消息。”
半夏是莞尔相交十几年的好友，她常年在江湖上走动，女扮男装，行商贩货，认识许多人，打听消息的本事很厉害。
莞尔不敢确定那武媚女官和武家家臣的话是否属实，又信不过朝堂上那些官员，只能托半夏去西北打听。
“回去后你便去寻半夏，让她避开府外眼线过府一趟，我有事相求。”
“是！”
在宫中堵了一肚子气，待到了车马监时，一辆素黑色的绸缎马车正停在道口处挡了出口。
“为何挡在此处！”
她停在车后，冷声质问车夫。
“家主正在过来，贵人等待片刻。”说罢又冷着脸靠在车门框上。
莞尔本就心烦意乱，恨不得插翅飞出宫门，如今再见此人面带敷衍，当下便冷了脸。
“就你们家主子金贵么？车马挡在此处误人之事还这般口气，你是谁家的下人，敢对本县主无礼！”
这些狗仗人势的东西！还有那些嚣张跋扈、任意践踏被人尊严的权贵！莞尔心中厌恶丛生，见车夫默不作声，便走到他身前，又问了一句。
“怎么，府上有什么见不得人，竟没有名号？”
车夫冷冷的抬头看着莞尔，神情倨傲道：“神王府。”
“嗬，神王府怎么了！神王身居高位，手握重权他的车马便要这么霸道？一辆车横着占了三辆车道，这么大咧咧放在出口处，让别人家怎么走！”
指着那冷脸车夫骂了一通，他依旧木着脸不为所动。
莞尔见他露在外头的手臂结实有力，虽靠坐车边却时刻警觉，便知这人是练家子。
那股生为武者的好斗之心便冒了出来，刷的一下将巴图的佩刀抽出来便朝那人刺去，
那人不识她的身份，但也知道定是个富贵人家女子，不愿同她动手，便一直躲避。
“你若今日打的过本县主，此事便作罢，若是再躲，我便让你家马车粉身碎骨。”
那人眉心紧皱，待她再出招时忽的一下闪到她身边，只一招便夺了她的刀，扔给巴图。
莞尔武器被夺，指尖寒光一闪便朝那人掷出三根银针。
她出手刁钻，又猛地偷袭，那人一时不查便没躲，莞尔正得意，便觉得一道寒风从身侧卷来，自己被巴图拦腰拖后，“钉钉”脆响。
她旋身一看，便看到神王裴长卿长身玉立，正立于车旁，目光冷冷的看着她的手腕。
“小人伎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