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道奴家也是凶徒的目标?”
裴长卿点点头,指着莞尔,说道:“这是本王身侧奴仆,你可将其扮成侍女带在身侧,百花宴鱼龙混杂,凶徒定会出手,命你手下之人多加防备。”
“劳王爷费心了,雨烟定会小心。”
“还有何事?”
唐雨烟妙目微垂,“奴家新谱了一支曲子,想献给王爷。”
莞尔眼神在两人身上转了转,了然的点了点头,红颜知己,妾意浓浓。
便饶有兴致的盯着唐雨烟的琵琶,听闻此女琴艺高超,天赋凛然,虽年岁尚浅,修为却不低,当属天下顶尖的琴师。
莞尔自己也好琵琶,便很想听听这等高人的手法。
裴长卿本打算拒绝,余光便瞥见莞尔瞪圆了眼睛,定定的看着唐雨烟,难得露出一副兴致勃勃的神情。
便鬼使神差的改了主意,淡声道:“唐姑娘琴艺无双,定是天籁之曲,有劳了。”
“是。”
此一曲,莞尔听的极为认真,玉珠走盘,泉水叮咚,悦耳清脆,低眉续弹,续续弹。述说着主人的情意绵绵,让人闻之心中大动。
难怪有言道,含情之语不必言传,只须传与琵琶,闻者心自知。
唐雨烟的曲子便是述说倾慕之思,裴长卿那般聪明定然明白。
一曲终了,莞尔意犹未尽。祖母最爱琵琶声,所以也是自幼学习,自觉琴艺尚佳,如今听唐雨烟弹奏,确实自愧不如。
“此曲尚未取名,王爷可否赐名。”
裴长卿垂眼看着案前棋局,闻言说道:“本王只是个行军打仗的粗人,对于丝竹之乐并无见解,唐姑娘这等好曲还是寻个懂乐之人来取名吧。”
唐雨烟略微失望的行了一礼,说道:“那,雨烟便先行告辞。”
“嗯。”
莞尔连忙起身也跟着唐雨烟出去,只见她一步三回头的离开院子,叹息着朝自己的烟雨阁走去。
“唐晚,我身侧从未有男子仆从,便委屈你随我的侍女下去装扮一番吧,人言可畏,还请见谅。”
“唐姑娘客气了。”
莞尔随后换了一身婢女衣裳,梳了双丫髻垂了两串珠子,面上未施粉黛,打眼一看便是个眉清目秀的小姑娘。
出来时,唐雨烟愣了愣,然后笑道:“王爷身边真是藏龙卧虎之地,个个不俗,秋总管芝兰玉树,傲风傲云威武强健,唐晚也是钟灵毓秀。”
旁侧的侍女也捂着嘴笑道:“难道你们姓唐之人都这般好看?”
莞尔躬身行了一礼,依旧压低声音说道:“姑娘谬赞,奴只是个三等杂役当不起如此美言。”
“这么一看,比寻常女子还要精巧。”
莞尔垂眼,面上不见喜怒,任她们围着打量。
过了好一会儿,有人来请唐雨烟至牡丹亭演奏。
莞尔紧紧跟着她,眼睛四下留意着,唐雨烟见她这般谨慎,不由得笑道:“你也不必这般熬心熬力,我身边婢女十几个,亦有能武之人,对方有何能耐,还想将我抢了去不成?”
莞尔闻言收回视线,淡声道:“京中那些贵女便是在家中失踪,姑娘切不可大意。”
“王爷的人果然细心。”
说罢抿了抿发髻,低声问道:“你在王爷跟前多久了。”
莞尔琢磨片刻,回道:“大半年了。”
“王爷平日定十分繁忙,后宅之中少不了体贴之人。”
“未……”
看来是想同她打听裴长卿身边的女人……
莞尔垂眼思量片刻,忽然邪笑。
压低了声音说道:“奴倒是未见过后宅妇人。”
“哦?”
“倒是公子居多,王爷似乎很是厌烦女子,偌大的神王府北府竟一个女人都没有,唐姑娘,你说奇不奇怪,王爷以前也如此?”
唐雨烟脸色猛地变了变,侧身看向莞尔,见她乌亮的眸子里一派天真好奇,便干笑了一声。
“王爷乃铮铮男儿,自然不喜女子环绕,大约是……觉得女子太柔弱了些。”
说罢又若有所思的看了眼莞尔,问道:“王爷一向严厉,你可被罚过?”
莞尔笑了笑,说道:“王爷怎会严厉,他只是看着冷清,其实最是温和可亲,对我们这些下人都极好。”
“竟是这般……”
“那是!”
两人一路小声交谈,待行至牡丹亭碰到裴长卿时,她讨喜的笑起来,走到跟前说道:“王爷,奴才都想您了。”
余光瞥见唐雨烟不自在的动了动,她又行了一礼,“傲风怎的没有陪着王爷。”
裴长卿闻言眉心动了动,垂眼看着她的笑脸 淡声道:“当好你自己的差事。”
“奴遵命。”
“退下。”
“是!”
莞尔兀自含笑回到唐雨烟身侧,说道:“王爷总是忽冷忽热令人摸不准头脑。”
唐雨烟面色僵硬,闻言看了眼正在往阁楼上走的裴长卿,抿了唇搭着奴婢的手上了牡丹亭中的高台。
莞尔坏心眼的看着唐雨烟的背影,她就是故意那般说,败坏裴长卿的名声,他反正这种龙阳之好又不稀罕,京中还有那伶人馆。
唐雨烟自然不会随便和人说,但莞尔就是要让她们心头不舒服。
冷笑了一声便四下走动探查,便看到夜枭攀在廊柱上冲她招手。
“如何?”
“我看到一个熟客。”
“谁?”
“忠武将军董万忠,他在七年前同我买过名册,三年前的那次没有出面,而是派人私下里打听,我曾在江南跟踪此人三月,以为只是个富商。今日才知道他的身份,你看,在下头和人说话呢。”
莞尔蹙眉道:“万金一册,七年前他还只是一个从五品的游击将军,俸禄不多,况且武将多数清贫,他哪来的那么多银钱?”
“或许是董夫人娘家?”
“董夫人确实出手阔绰,但也不会给他这么多拿来买美人名册吧,万金可不是小数,他总得有个名目。我见过董夫人,刁钻刻薄,不是个好相与的,是出了名的妒妇,若知道董万忠买美人册还不得闹翻了天。”
夜枭抚了抚下巴,疑惑不解。“那此人着实古怪了些。”
莞尔背靠着廊柱,垂首思索片刻面色凝重道:“你追查时定要小心,董家定有不可告人的密事,当初家父未出事前,我在他家酒窖醉酒,曾在后花园看到一个外族人神色匆匆的进入书房,当初无凭无据我不敢多言,现在看来……还真是小瞧了这些人。”
夜枭点点头,“姓董的最早时曾为萧家部下,后调任至京城御林军负责城中安防,若是他暗中助凶手逃逸,确实可以来去无踪。”
莞尔略一思量,猛地拍了木栏,沉声道:“难怪我总觉得哪里不对,失踪的十二人中个个都是美人,且身份尊贵,皆是嫡女,董家却丢了个毫无名声的庶女。”
“是啊,董家没有儿子,唯一的嫡女董瑶又实在是一言难尽,所以他家庶女七八个,我都未曾收录在名册内。”
莞尔踱步,缓缓说道:“他此举实在是欲盖弥彰,急于摆脱嫌疑,便用庶女混肴视听 这样一来别人也就不会怀疑他。可惜,他不知你竟有胆子往京城逃,我猜,散播你是凶手谣言的人,十有八九是他”
说罢便撩开帘子,看到董万忠和其它几人到裴长卿跟前敬酒。
“他今日出现在此,却也难办,若是唐雨烟在此出事,他便有了作证之人,可以推脱的干干净净。”
“老奸巨猾!怪不得黄泉追杀我时阴阳怪气的说我招惹了朝廷之人,花大价钱灭口,或许真是他!”
黄泉是江湖上一个名为冥界的杀手组织,神秘诡异,手下之人皆古怪狠戾,他们若是探查目标是十恶不赦之徒 便会追到天涯海角将其杀死。若是查到目标乃是好人,便可手下留情。
所以,很难言说这个地方的正邪,只能说……这些人杀人全凭喜好。
夜枭依旧怒气冲冲盯着董万忠咬牙切齿道:“你且看着,待他形迹败露,我便到刑部大堂告他一状。”
莞尔讽刺的看了他一眼,冷声道:“就凭你?一个臭名远扬的采花贼?还告发旁人,依我看,你去刑部大牢更合适些。”
“嗬,我说唐晚,唐奴才!你都沦为一介贱奴了怎的还这般牙尖嘴利,裴王爷那般讽你都不敢回嘴,也就在我这里逞口舌之能。”
莞尔心头一动,垂眼掩下情绪,无所谓的笑了一声,说道:“若不是我这个寄人篱下的贱奴顾念旧情替你洗脱冤情,此时你已是阶下囚,或者被杀手围攻,还不知感恩!。”
“多谢恩公。”
“哼!”她佯装恼怒,冷哼一声,又转头看了眼四周,见人都朝下看着唐雨烟便凑到夜枭跟前小声道:“此案若是结了,你替我做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