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还是不信孙书城有嫌疑?”
莞尔点点头,“这倒不是,奴只是觉得孙书城那般聪明之人定不会这般不小心,以他的心机若想害那秦义勇绝对会想个万全的法子,而今,此案一出明眼人一看便觉得他是凶手。奴并非信他的品行,只是不信他会这么笨。”
裴长卿闻言笑了一下,说道:“这般说倒是有几分道理,不过本王听闻早先方大姑娘与孙书城还曾书信传情,昨日九霄又说秦义勇虐待新婚妻子,万一孙书城会替方雨凝报复呢。”
莞尔听罢蹙起眉头,说道:“王爷既然这般说,明日奴和九霄便去探一探侍郎府,看看侍郎大人在女儿婚事上是不是还有旁的打算。”
“嗯。”
说吧便专心吃饭,莞尔跪坐在一侧看着那饭菜不禁也饿了,但又不想自己出洋相,便侧移开视线。
这一看便又是愣怔片刻,她看着裴长卿,他的侧脸如刀刻,是一条硬朗有棱角的线,可他的嘴唇看起来却很柔和,刘大说裴长卿与老神王有七八分像,那余下的三分定是随了他的母亲。
她总觉得那位王妃定是一个温和的女子,也有着像裴长卿一样浓长的睫毛和乌黑的长发。
“唐晚。”
“嗯?”她猛的回神便看到裴长卿已经放下碗筷,桌上的盘子里几乎还满着。便迟疑道:“王爷今日才吃了这么一点,是不是奴做的不好。”
裴长卿那双幽深的眸子闪了闪,欲言又止,最后抿了一口茶水,淡声道:“撤下去吧。”
“是。”
莞尔手脚麻利的将东西都收拾妥当便躬身退出,关门时却瞥见裴长卿支着头揉着自己额角,难道是有心事吃不下?要不要再去顿些汤水?
一路寻思着去了厨房,手刚伸到鱼盆,便又缩回来,缓缓靠在灶台边,盯着自己越来越粗糙的手指。
是不是当奴才当惯了,所以开始尽心伺候主子了。
她先前是打定主意去讨好裴长卿,让他对自己放下戒心多些信任,只有这样他才会真心庇护。
可是没想到,不过短短数日她便真的一心一意的将他当做自己的主子,自己肚内空空却一直挂心他。
莞尔锤了锤口重重的呼了口气,这样的自己着实不好。便自己扒了口剩饭又回了屋,又是夜深时候,书房传来开门声,她犹豫了一下起身走到窗口,透过那个小孔看了一眼,却正对上裴长卿的眸子。
她吓了一跳迅速回到床上,心有余悸的看了一眼外头,转瞬又觉得自己反应太过,离了那么远他怎会看到自己。
就这般浅眠了半个时辰,又早早起身去往厨房,如今还成了半个厨娘。
一边自嘲一边走着,借着院内的灯笼竟又看了刘大,他一条腿有些瘸,所以背影很好认,他正在一块空地前徘徊。
“刘大哥,你是……你在种菜种?”
刘大起初被她吓了一跳,转而笑了一声,点点头指着空说道“是啊,此处土质最肥,正好种那些菜籽。莞尔点点头若有所思的看了看旁侧的空桶,便去了厨房。”
吃过饭九霄便带着她去了侍郎府,待看到那位侍郎夫人后,她想起三月时的那次宫中赏花,她还曾故意将这位赵夫人说成刘夫人,使些小性子嘲讽人家容貌普通。
不过她的女儿倒是长的好,都像了赵侍郎。
“不知神王府霄卫到访所为何事?”赵侍郎问道。
九霄拱手施了一礼,淡声道:“辅国公之子近日被设计受伤,侍郎府亦是姻亲,我等前来问询一二,打扰赵侍郎。”
赵侍郎连忙道:“霄卫客气,有什么话直言便是,本官自是知无不言。”
“大姑娘嫁入将军府大人和夫人可曾去探望?可知方少夫人被虐打?”
莞尔侧头看向九霄,倒是没想到他竟这般大咧咧的问出来。见他朝自己勾了勾唇角才又缓缓低下头。
想来他打算用这话套些消息出来。
此话一出赵侍郎猛的变了脸色,奇怪的是他当下便转头看向赵夫人,胸口起伏怕是没人在侧此时定勃然大怒。
赵夫人脸色也极为难看,却向九霄发难,“如今府衙查案越发奇怪,不去问询凶手,倒是关心起后宅之事……”
“夫人!不得无礼!”
赵夫人看了赵侍郎一眼,语气略微收敛一分,说道:“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她如今是将军府的媳妇,理应服侍相公,孝顺公婆,怎可随意议论婆家长短,更何况是闺房之事怎会同我们两个老人说起。”
莞尔蹙眉看着她,这哪像是一个母亲说的话,早前她便听那些个姑娘们说过,赵夫人对女儿很是疼爱,所以这门婚事定是挑了许久。
怎的听到女儿被虐打却这么平淡……
“夫人说的也是,既然出嫁后便没在交心,那官问问少夫人未出阁前的事。”说罢也未等主位上两人说话,便快速道:“听闻孙书城孙公子和赵大人家中之女方羽凝两情相悦,二人常有书信往来,不知可曾私定终身……”
赵夫人这下有了情绪愤然起身,大声道:“简直胡言乱语!我凝儿向来洁身自好,怎会行这出格之事!大人今日来怕不是查案而是来侮辱人的吧!”
九霄没有理会而是转向赵侍郎:“下官敢说自然是查到了东西,今日说这些便是怀疑孙书城与方少夫人余情难了,知道生活不幸便出手相助……”
“孙贤侄之母与本官夫人乃是手帕交,两个孩子自幼相识,情同兄妹,定然没有男女私情,还请大人明查。””
既然如此,九霄便也骂没再多问,赵夫人面色发黑冷着脸坐在一旁,九霄正想问些旁的,便看到一个五十来岁的仆妇匆匆进来,脸上惊恐万分甚至不顾礼数便快步走到赵夫人跟前。
一阵耳语,莞尔只隐约听到杀死了这几个字。
“什么!你说凝儿她……”
“夫人!”
赵夫人猛的住口看了眼九霄,紧紧的抿了抿唇似乎咽下了一股怒气,冷声道:“妾身还有些家务事,便告辞了。”
“夫人请。”
赵夫人一甩袖子便快步走了出去,莞尔亦小声的说道:“方才那人说,有人被杀。”
“嗯。”九霄说罢起身便要告辞,那侍郎也急忙站起来,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九霄疑惑的看他,片刻后他笑了笑说道:“大人慢走。”
莞尔看着他略显颓唐的面容,便垂手跟着后头,他们走过长廊忽然撞到一个匆匆而过的仆从。
五六十岁的仆妇,粗布衣衫,莞尔连忙将她扶起来。
“大婶可有伤到?”
“多谢。”
说罢看着莞尔的眼睛笑了笑转身离去。
“莞尔?”
“霄大哥,这就来。”她快步追上九霄步伐,二人在出来后,她看着四下无人便说道:“大哥,你看。”
将一张小纸条递给九霄,他看了一眼说道:“我派人去查,现在你随我去寻那几个世家公子。”
“是。”
于是这半日他们便走访四位公子,去了国子监祭酒、军器监、黄门侍郎、诚意伯府上,几位公子说辞相类,唯有伯爵家的田公子和祭酒家张公子多说了几句。他们说秦义勇常对着他们说自家夫人是个失贞的破鞋,若不是家中逼迫定然不会娶。
而孙书城每每都会与之理论,这二人平日确实有些不睦,但是也未曾起什么冲突。
莞尔跟着九霄从诚意伯府上出来,说道:“这般看来,王爷所说或许确有可能。”
“什么?”
“王爷昨日曾说孙书城在为方羽凝报复。”
九霄挑了挑眉头说道:“我倒是不觉得他是那般用情深的人,有那份闲心,国公府竟是些薄凉之辈。”
“断案最忌讳个人情绪,大人这般说很难让人信服。”说罢忽然闭住嘴,她这话不正是裴长卿说过的……
九霄闻言笑了一声说道:“既然如此,九霄妄言了。”
莞尔干笑一下,二人便往王府返去。
路上她实在忍不住便不解道:“咱们为何不去见孙书城,既然他是疑犯,不该先行问询?”
九霄摇了摇头说道:“孙书城太聪明,你我不见得是他的对手,若是这般毫无证据的去盘问难免不会被他牵着鼻子走,反倒是失了方向。现在马场、还有各公子府、侍郎府已探了一遍,且都布了暗桩,一旦有异动我们便可收网。”
“是。”
“不可急躁,徐徐图之,莫要按照别人的路数行事,有时候出其不意攻其不备才能得到你想知道的事。”
莞尔见他确实在教自己的心得便连忙认真听着,两人正说着,迎面便过来一骑。
“霄卫,守在侍郎府的人得来消息,赵府新嫁出去的庶女一家被杀,侍郎大人和夫人已悄然出城。”
莞尔奇怪,说道:“自己嫡女被打不闻不问,这庶女出事倒是急吼吼的出了城,赵夫人方才还说嫁女是泼水,生死都不管了。”
九霄也皱起眉头,说道:“可有报官?”
“未曾。”
九霄沉默片刻,吩咐道:“看来这家人还真有些稀奇,你们暗地里彻查侍郎府,包括家中后宅之事,这梢枝末节或许便是案子关键处。”
“是!”
那人催马离去,九霄对莞尔说道:“你先行回府,替王爷料理晚膳。”
“霄大哥还有事?”
“嗯。”
莞尔并未多问,九霄身上虽无官职但是隶属神王部下,手中定掌管着很多事,查案不过其中之一,王府秘事不是莞尔有资格问的,便识相的闭了嘴。
“唐晚告退。”
“去吧。”
将马儿栓到马厩,她便换了衣裳去准备晚膳,忙碌一个时辰后又匆匆回了院子,给她开门的是许久未见的巴图,他面色温和,看到莞尔时便问道:“近来住的可还习惯?听闻王爷派你去查案,可还顺利?”
莞尔行了一礼,淡声道:“谢裴护卫挂念,一切顺利。”
“那便好。”
莞尔提着木食盒放到案上,越过他朝屋内问了一句:“王爷可要用膳?”
“你先过来。”
莞尔疑惑的走到案前,便看到一块素帕上放了一根银针,旁边还放着一颗黑色的豆子,好似黄豆却又比之更为圆润。
“这是……孙书城所骑马儿身上的针。只是这豆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