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奴才该死!”
说罢连忙起身去做了干净的布子将桌上清理干净。
“王爷,三日内若是破案,您可否动身往洛州凤泉山庄。”
“你有把握?”
“奴愿意一试。”莞尔垂眼磕了一个头,起身退下。
待她走后,从暗处走出一人,他一身黑衣,黑发团髻用黑布裹着,右脸上有条疤贯穿右眼一直到下颚。
他跪坐案前,接过裴长卿递来的茶水,疑惑道:“属下九霄见过主子。”
“回来便好,查的如何?”
“杜凌峰一死,天地盟便活泛起来,怕是要争夺武林盟主之位。”
裴长卿闻言点点头:“天地盟确实发展极快。”
九霄沉声道:“这个江湖门派涉猎极广,手下水路陆路皆有商队,手里金银很足,网罗了不少势力,咱们的人要不要出面阻拦。”
裴长卿摇摇头:“让他们自己争,我们的人切不可出现。”
“是。”
裴长卿说罢便沉默下去,九霄看了看一旁的砚台,便问道:“此人便是王大人之女?”
“嗯,硬骨头。”
“主子方才说的可是贵女失踪一案?
裴长卿点点头,在棋盘上落一黑子,淡声道:“如今朝上乱成一团,圣上案前的奏章,看似没有名言神王作乱,实则句句暗指。皆是说长安素来安宁,自从月前我从南疆回京,便出了祸。如今更有传言,称神王之军在南疆奸淫掳掠!这就是令人作呕的朝堂,我军浴血而争竟是保护这帮混账!”
他面色发冷,虽语气淡淡却让人无端生寒。
九霄捏着茶盏,闻言抬头看了裴长卿一眼,说道:“他们是不是又想弄出个王方冀来。”
“就凭几个乌合之众?王方冀之死,只怪生错了家族。咱们神王府历代效忠皇权,谁做皇帝我们便拥护谁无关。若府上有人参与夺嫡,本王便斩了他。可王家已是强弩之末,子嗣不济青黄不接,所以诸如王方冀这般忠勇能干之人,反而死的更快。”
九霄听罢颇为惋惜道:“据说他带领亲兵五日不眠不休亲自督建碎石城,现在竟成了萧家的功劳。”
“功劳?催命符更妥当些,武媚那般精明,若真是好事,定会争到武家,怎会给萧家。”
九霄越想越心惊,暗道朝堂凶险。见裴长卿面带不愉之色,便不想再说此事。问道:“主子觉得唐晚能寻出凶手?”
裴长卿淡声道:“聪明的人更应该懂得,自作聪明的下场,她以为这是抓江湖上得毛贼?本王就是让她看看清楚,她面对的敌人到底是什么人。”
九霄端着茶盏有些奇怪的看着他,总觉得哪里有些不寻常。
二人又说了些其他,门上便被敲想,裴长卿将手中棋子扔进棋盒。
淡声道:“进来。”
九霄见裴长卿并未让他回避,便依旧坐在案前。
莞尔端着废心熬制的梨汤进来,见一黑衣人背对自己坐着,裴长卿并未明示,她也没有多话,翘嘴角走了过去。
“端的是何物?”
“这是奴才熬制的百合雪梨猪手汤,里头还加了川贝,对您的咳嗽之症极有益处。”
说罢见裴长卿眉目淡淡的看着她,猛然惊醒,从旁边取出一只勺子,自己尝了一口,“这是奴才在厨房做的,几位厨长看着,食材也都是从里头拿的,王爷大可放心食用。”
一旁的九霄僵了僵,侧身看向莞尔。
“我只做了一碗。”
莞尔看着这位脸上有疤的男子,歉意的笑了笑。
九霄在她沉静的眼中并未看到害怕和躲闪,心中对她多出几分好感。
温声道:“我不喝。”
莞尔点点头,又去看裴长卿。
这碗汤她花了很多心思,熬出来以后汤色玉白、梨香扑鼻,她既然放下心结,便打定主意要靠着神王府。她不能死,她还要寻到父亲他们的尸身,帮他们落叶归根。
裴长卿居于高位,虽不至于恃强凌弱,但也喜人恭顺奉承,那她就做给他看!
“王爷可是不喜这口味?”
话音落罢,裴长卿依旧没有回话,垂眼看着那碗汤。
九霄看了眼面带失落的莞尔,又看了看面色冷淡的裴长卿,手抵着嘴边咳了一声,说道:“属下,近来也有些咳嗽,咳咳,不如就……”
“去陈伯那里开两剂汤药,这里已无事。”
“那属下告退。”
“嗯。”
莞尔起身将九霄送出,又轻手轻脚的关上门,回来跪坐在案前。
裴长卿正端着瓷碗端详,修长的手指在碗沿摩挲,不知在垂眉想些什么。九霄知道裴长卿最是讨厌甜食,当下便想自己接过来吃下,却被挡了回来。
他先是看了看汤色,随后喝了一口,顿了顿又接着一勺一勺喝了个精光,喝罢面上依旧毫无表情。
“王爷觉得味道如何?”
“谁教你的。”
莞尔恭敬的回道:“奴才的外祖母,当初曾祖母不喜父亲和她,便将她们母子赶去了凤泉山庄。我自小便跟着外祖母长大,和她学了很多吃食,王爷若是觉得可口,我便常去做。”
裴长卿用绢帕擦了嘴角,看着淡声道:“唐晚,你忽然这般殷勤倒叫本王受宠若惊。”
莞尔垂眼暗骂了一句,抬眼又笑的讨喜,说道:“今日巴图回来说了些话,奴才闻之豁然开朗,他说王爷乃是世间最为聪慧之人,既然答应了庇护唐晚便定会做到,让我一定要好生伺候,不可怠慢。”
“哦?”
“奴才先前一直不甘为奴,昨日仔细思量一番,觉得自己如今活着已是万幸,又作何在意身份。今后,定尽心尽力为王爷分忧,尽快抓到凶手,不让有心之人趁机败坏神王府清誉。”
裴长卿听罢意味不明的笑了一声,如昙花一下,莞尔收紧手指依旧垂头跪在一侧。
下巴上一凉,她的脸被抬起。
“按理说聪明人不会做糊涂事,唐晚,你只要不越雷池,余生便可在神王府养老,你若算计其他,我定会亲手杀了你。”
“奴才不敢。”
裴长卿依旧盯着她,那双浩瀚如海的眸子似乎要将她看透,过了一会儿松开手起身朝门外走去。
莞尔缓缓的松了口气,侧头看着他踏出房门,便急忙拿了东西跟上去。
方才那一瞬间,她着实吓到了。
裴长卿身上散发出的杀气压的她心跳如鼓,那是金戈铁马破日而来足以撼动天地的杀气。
她知道,此人只露了不到半分戾气,竟让人毫无招架之力。
自己与他,根本无从斗起。
月下树影婆娑,她恍然的跟在裴长卿身后。
忽然他顿住脚,冷声道:“跟着我做什么。”
她抬眼便看到,自己跟着裴长卿到了卧房门口。
抿了抿唇,问道:“王爷,家父和亲兵尸身失踪一事可是真的?”
“巴图倒是消息灵通。”
“裴护卫,只是替我捎了口信。”
裴长卿淡声道:“怎么,你怀疑是本王带走了他们的尸身?”
“奴才想不出还有谁能有如此权势。”
“天下能人多的是,本王亦好奇是谁能在萧家的军队里将王方冀和亲随百人的尸身带走。”
莞尔吸了口气,跪在地上,“圣上定密令王爷追查此事,奴恳请王爷,他日若是寻到尸身,可否准奴才祭拜。”
裴长卿居高临下的看着她,语气平缓的说道:“唐晚,一切端看你日后如何行事。”
“是!”
莞尔躬身行了一礼急忙转身朝自己屋中走去,她将东西放好,便赶紧点了油灯。
直到红光亮起她才恢复了些许暖意,她拢着火苗侧头看了眼正屋,那里一直黑着,裴长卿竟不燃灯……
她从窗缝看了许久,那个屋子都黑漆漆的无一丝光亮。
关上窗户,略微洗漱便缩进被中。
今年真是多事之秋,宗亲叛乱,兵将叛国,就连江湖中亦不太平,武林盟主竟被人屠门。
怪不得她先前送信给杜盟主,竟无丝毫回音,原来是遭了横祸。
父亲和杜伯伯是多年好友,他是个极重情义之人,手下庇护着好几个朝廷凶犯,定不会对父亲的事置之不理,当初她还在悲愤父亲交友不慎,没想到他们杜家被灭门。
谁这么能耐竟能杀了他?
江湖乱,朝堂乱,天下大势着实不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