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心里一喜，对，肯定来的急，白玉，天下第一神医，又是穆恒的外公，一定会救活穆恒的，他凭着这样的执念，小心的横抱着穆恒一路轻功飞进了太子府里，又目送着太子穆亦轩抱着穆恒进宫，他在宫门外的一棵苍劲的桂树上，站了一夜。
他身上扑鼻的血腥味肆虐飘散开，穆恒一身黑衣，流再多的血也不明显，太子的白袍就没他这般幸运了，他素来一袭红衣，再红也依旧是红。
送她进宫后的两日里，他时常一连几个时辰的晃神，盯着那红色染血的袍子一动不动。
穆恒见他低眉愣神的盯着一杯茶，一言不发，脸上也没了往日放荡风流的模样，又觉得自己是不是太苛刻他了，伸着手指戳了戳他的肩头，“卫琛？”
卫琛猛的抬头瞧着她，许是因为颈项之间伤口的原因，这是穆恒第一次这般轻柔低声的唤他的名字，卫琛抿嘴浅浅一笑。
穆恒看着他的眼睛，那漆黑的眸子里她什么也没有抓住，半晌收回目光道，“本座…”穆恒抿了抿嘴，把本座唤了个称呼，又道，“我知道，那日要不是你，我就直接留在阎罗殿了，更别说兜个来回的话，刚刚，我话重了。”
卫琛微张着嘴一愣，而后又哑然一笑，摇着头，“你在跟我道歉？”这是破天荒的一次语气温软，破天荒的一次不用冰冷的本座自称与他对话，破天荒的一次道歉。
“不够明显吗？”穆恒觉得她其实是想说谢谢的，也不知怎么就兜兜转转变成了道歉。
卫琛冁然而笑，魅惑的丹凤眼弯起了月牙儿。“道歉也应该表示一番吧。”
“你想要什么？”
卫琛不过是顺杆爬了一小节，没想她竟然当真了，看来穆恒待在京都城后显得有人气多了，京都比边塞更适合她。“什么都行？”卫琛挑着眉梢。
“只要不过分。”穆恒伸手撑着下颌，琥珀色的眸子古井无波，没有丝毫情绪。
不过分？那什么不过分呢？要她算不算过分？眉欢眼笑道，“我能打个空白条吗？”用在下次约她出来。
穆恒微微点了下头，算是同意了，打白条这样的事，她也常做，又道，“听穆亦轩说，你也受伤啦？”
卫琛脸上一顿，极快的又恢复嬉笑模样道，“怎么会？我身上的血都是你的，许是他看错了吧。”
穆恒“哦？”了一声，又微微点了下头，“确实？哪个能伤得着你呢？”
沈熙自始至终都一言不发，卫琛是千钧一发救她性命的人，又是丹药又是抓人，虽然他不明白他们见面的方式为何那般怪异，但是，想来华灵认识的人，定然有她等的道理。
穆恒又想到了什么似得，蹙眉道，“你再查下，看这捥月楼里，是哪个女子那天传信约我出来的？”
卫琛点点头，应承了下来。沈熙一愣，诧异的瞥了眼穆恒，那日她是找人来了，只是找的不是穆萧，多荒谬的误会。
穆恒起身，抬手虚托着进项之间，示意沈熙拿着桌上的素心丹，道，“若是没事就不要传信叫我出来了，如今我这身子可是经不起折腾的。”便踱步拉开了房门，与沈熙一同出去。
卫琛吐了一口粗气，瞥一眼床上均匀呼吸的娇躯，他是放荡不羁，恣意风流惯了，穆恒是知道的，初见，他就是这般，他约穆恒出来的地方大多都是挑她极厌恶之所，青楼娇笑，赌场哭吼，以前是故意挤兑她，看她恼火又隐忍不发的淡定模样。
也不知他是怎么了？挤兑着就挤兑出了喜欢，如今若是真换个一本正经的情根深种模样，许是会惊的她更不搭理他吧。
卫琛抬手摸着心口，这儿伤口早就开始结疤，可心里的口子却慢慢在滋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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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熙捧着三个瓷瓶，亦步亦趋的跟在穆恒身后，过走廊下楼梯，看着前面清瘦又憔悴的背影，回想她刚刚说话扶着脖子费力又僵硬的模样，在楼梯最后几个台阶上，沈熙停了下来。
穆恒似乎没有留意身后的人，依旧碎步下最后一个台阶，只听传来一声，“华灵。”穆恒不便扭头，整个身子转过来抬眼看着沈熙，微微蹙眉。
“那夜的酒其实是…下了药的，是我…。将你置于险境。”
捥月楼大堂中，明烛高烧，在温黄色的灯光下，穆恒看着沈熙脸上深锁的眉头，脸上的表情说不出来的复杂，她不知道他心里在想什么，穆恒琥珀色的眸子里一丝极浅愠怒，“为何对我下药？”
沈熙低眉，桃花眼里都是愧疚和歉意，却抿了抿嘴唇，未回她的话。
穆恒嘴角微扬，眼里几分笑意，“这个时候你还护着穆萧，他自己都招了。”她醒来后，隔一日穆萧就进宫了，哭的泣不成声，而后又交代那夜的事，当时她是啼笑皆非，深深无奈，她这鬼门关走一遭，竟还有这样的弯弯绕绕。
沈熙眼里一闪即逝的诧异，而后低眉默然，心中叹一句‘知道也好，’省的他心中总觉得瞒着她太多而惴惴不安。“对不起华灵，我真的没想到三杯酒…竟险些要了你性命。”
穆恒轻咳两声，十分费力的轻喘，“你站的那么高，是欺负我伤了脖子不成？”她这般抬眼瞧他，都快把眼珠子瞧翻过去了，见他愣神，穆恒道，“我不怪你啦。”然后又转过身子往门外而去。
沈熙忙下了四五个台阶，追到门口见穆恒停在门外，她正蹙眉瞧着门口的一顶轿子和围着轿子的人群。
此时京都无风，又落起了鹅毛大雪，雪花飘飘扬扬落在看热闹的人群中，落在那些人的头发上和肩头，无声无息，金廷大街本就是京都城最热闹的地方，何况又是这捥月楼迎来送往的风月场所，稍微有些热闹，就立马围拥上去。
穆恒不是会瞧热闹的性子，她停在人群外，是听到那肉墙里面传来一句，“公主又怎么样，你再怎么喜欢他，也只能是沈熙的侄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