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奶奶笑盈盈的打量萧云一番,随即热情的道:“这位公子,方才多亏你仗义出手,救下我一家。大恩大德无以为报。可惜我家中贫寒,没有什么能报答你的。这样吧,老身有个不情之请,望公子留下吃顿便饭,老身也得个心安。今天晚上又是七巧节,说起来也是桓阳城的一大佳节。晚上就让我家玉儿陪着少侠一起去游湖吧赏灯吧。”
“不必了”,“不必了”。萧云和何小玉的声音几乎是同时发出。说完两人也是一脸大写的尴尬。何奶奶见二人竟然如此默契,心下猜想着:萧云说不必了,一定是不好意思留在这里。堂堂男子汉,自有男儿尊严。觉得面子上过不去,此乃是真君子也。施恩不图报的好人啊。而自家孙女儿说不必了,显然是明明对人家有意,却不敢面对。女儿家本就面皮薄,在故作矜持罢了。何奶奶几乎是被自己认为的神机妙算陶醉了。
若此时萧云知道,何奶奶是这般猜想。必然会仰天大笑三声,再大哭三声。然后感叹:这叫什么事儿啊?怎么这老人家的思维跳跃这么大啊?真真是跟不上节奏滴。
在何奶奶接二连三的邀请,何恩威并施的劝说下,萧云终究是成功的被这老人家道德绑架了。满脸苦涩的答应下来,在何小玉的奶奶家吃一顿晚饭。眼神苦笑的扫过躲在奶奶身后的何小玉,见到何晓玉此刻也满脸的无奈,一双美眸有些不自然的看了一眼萧云,并有些歉然的冲他眨了眨眼睛。几个人便磨磨蹭蹭的进到了房间之中。
房间里,小宝儿兴高采烈的端上了茶水和杯子,小孩子不懂世事,见家里来了客人,自然是殷勤的不得了。何奶奶柔声的问道:“啊,小伙子,你与我家玉儿之前可曾见过?”老人家想的是:若是这二人之前有过接触,那撮合他俩就更加容易了。所谓近水楼台先得月,错过这个村,就没这个店了。这么好的少年,可不能便宜了别人。什么都可以不管,但是孙女的终身大事必须要认真起来。
萧云却不知应该如何回答。他也不知道何小玉有没有对她的奶奶提过自己,但冲着同门之宜,还是轻轻的点点头。但与此同时,萧云的眼角一抽,因为他赫然发现,何小玉竟然是一个劲的摇头。顿时,房间里的气氛一阵古怪,两人一个点头,一个摇头。看在何奶奶的眼中,十分的疑惑。
看到何小玉朝自己狠狠的翻了个白眼,又努了努嘴,萧云立即话锋一变道:“哦,老人家,是这样。这个,去年的七巧节灯会上,我有幸见过小玉姑娘一面,当时人多,想必小玉姑娘对我应该是没印象的。”
老太太听他如此说,更是对萧云赞赏不已,心道:如此重情重义的专情男子当真是少见。这世上负心汉多如牛毛,有情郎少如凤羽;俗话说的好,易得千金宝,难寻有情郎。随即说道:“看来小英雄也是重情义之人,单单一眼就记在心里,不可说没有缘分啊。不错不错,不知道如何称呼?”
萧云刚想说自己的名字,脚背上一阵剧痛丝丝拉拉的传遍全身,疼的萧云差点把茶杯捏碎了。刚想说的话还没说出来,就被何小玉在桌子底下狠狠的踩了一脚,还不停的看着他眨眼睛,显然是不想让他说出自己的名字。萧云本就是机灵过人,虽然是有些疑惑,却还是在最后关头收住了即将吐出的话,心思急转,不知怎的脑海中跳出了夜雨楼几个字,随口道:“老人家,我叫萧夜。”
“噗”,何小玉一口茶水喷了出来。有些嗔怪的看了萧云一眼,脸上肌肉抽动几下,显然是想笑又不好意思笑。萧夜,宵夜。这名字取得真是够可以的了。何小玉腹诽到。
何奶奶却是不以为意的微笑道:“萧公子今年多大年岁啦?可否方便告诉老身?”
“嗯,小子今年十六岁。”萧云有些吞吞吐吐的道,说着还斜了一眼旁边的何小玉。何小玉微微一愣神,脸颊处竟然隐隐浮现出几丝晕红,原本挺得笔直的腰肢,也有些弯曲下来。“比玉儿小两岁,也无妨,那不知公子可有心上人了?”
萧云一时间被问得张口结舌,顿时觉得脸上有些发烫。支支吾吾了半天也没有说出什么来。正在焦急怎么回答的时候,只听,“啪嗒”一声脆响。何小玉手中的筷子,已经掉到了地上。相比起萧云的尴尬,何小玉更是坐立不安,她也是兰质蕙心的聪明女孩,怎么会猜不到自己的奶奶在往哪里带话题,甚至连接下来奶奶要说什么,她都已经猜到了。不由得俏脸羞的通红,小手由于太紧张,竟然把筷子拿掉了。
见到所有人都被这声音吸引看着她,何小玉羞窘的赶忙低下头低头,弯腰去捡筷子。不料,“砰,哎呀!哎呀!”两声低吟,萧云和何小玉都是揉着脑袋从桌子下面钻出来。疼的二人一个劲的挤眼睛咧嘴。引得一旁的宝儿是哈哈大笑,连嘴里的饭都喷出老远。刚才,见到何小玉的筷子掉落,萧云本想借此机会,把这个话题跳过去,于是蹲下身子去捡,岂不料何小玉的想法也是如此。结果二人一门心思的逃避话题,也没注意其他,就顶牛似的撞在了一起。两个人都是奔着逃跑的心态去,这一撞倒是相当的瓷实。萧云倒是无所谓,只是有点微微的疼痛而已,但是他敢断定,就刚刚那一撞,何小玉的头上绝对会肿起一个大包。而且几天都消不去。
何奶奶掩嘴一笑,止住了正乐得前仰后合的宝儿,将和小鱼轻轻的揽在手臂中,抚摸着她齐腰的秀发,眼睛却是看着萧云道:“萧公子年轻有为,更是义薄云天,剑胆琴心。似你这般优秀的男子,本就是天下女儿的良配,只是不知萧公子自幼可有过婚约呀。?”
萧云立即摇头,脑袋摇的像个拨浪鼓似的,赶忙道:“老人家,说笑了。小子年龄尚幼,还并未曾有过婚约。而且小子自幼父母双亡,家族凋零,我是被姨娘带大的,身边并无人提及此事。”
何奶奶一听,顿时是叹息道:“哎,原来你和玉儿是一样的,都是苦命的孩子啊。以后,你就跟着玉儿一起叫我奶奶好啦。既然,相逢一场,便是有缘,萧公子也不必见外。”
随即何奶奶将目光,看向何小玉,眼神中满是温柔。很是惋惜的道:“玉儿也是你这般命运悲惨的孩子啊。她的父母都死在江湖仇杀之中。本来她也应该是锦衣玉食,披金戴银的富家小姐;可是从小到大却没过过一天好日子,甚至还远不如那些平常人家的女子呢”。一旁的何小玉听闻却是低下头,双目含泪,肩膀也微微抖动着,显然是勾起了最伤痛的记忆。
何奶奶拉过何小玉的手轻轻抚摸道:“但是这孩子生性善良,又孝顺,人品可是没得说呢,日后也一定是贤妻良母。”老人家看似自言自语一般,却是一直用眼睛瞄着萧云。就好像是在推销一件自己珍藏了多年的宝贝一般。语气中大有一番:你若是错过了这么好的女孩,就会后悔的意味。
何小玉俏脸涨红,身子不由自主的扭来扭去。嘴上娇嗔道:“奶奶,您说什么呢?再乱讲玉儿就恼了。”
听完何奶奶的话,萧云的目光落在了何小玉的身上。这个女孩竟然也和自己一样,有着不为人知的悲惨身世,看她一向都是坚强努力的样子,背后却承受着巨大的痛苦,萧云不禁对自己的这位师姐产生一丝温暖,这是一种“同是天涯沦落人 ,相逢何必曾相识”的感同身受。
感受到萧云盯着自己的目光,何小玉本就胀红的脸,又红了几分。深吸了几口气,嘴角抿了抿,警告性的瞪了萧云一眼,可是什么话也没说,然后将头别过一边,不理睬萧云。
几个人终于是拖拖拉拉的把这顿尴尬的饭吃完。萧云不想再陷入更尴尬的话题中,要帮忙收拾碗筷,却被何奶奶坚决的拒绝了。硬是要何小玉陪着他去镜湖边赏花灯,游玩七巧节。
何小玉的心里是拒绝的,但是又不愿违背奶奶的话,十分无奈的走回房间换衣服。直到她进到房间中才发现,原来自己直到现在还穿着萧云的衣服。淡淡的草药气味很是清香,何小玉忍不住抓起一片衣角,放在鼻子下闻了闻。嘴角微掀,随即脸上又一片晕红,眼神略显惊慌的看了一眼紧闭的房门。赶忙将衣服换下来,又草草的打扮了一下。
小院里,萧云正在逗宝儿玩耍,扭头看到何小玉眼神躲闪的走过来,心里没来由的一阵好笑。便站起身来道:“玉儿姑娘真是国色天香,花容月貌,萧某真是有眼福啊。”
何小玉一愣,看着萧云的眼神就如同是在看白痴一般,翻了个白眼,一言不发的当先走出小院,虽然是没说话,但是听着萧云赞美自己漂亮,心里还是有些欢喜。萧云见自己的玩笑开不下去了,还热脸贴了冷屁股,有些悻悻的跟在她身后。临走的时候何奶奶还没完没了的叮嘱何小玉几句,弄的她一阵阵的脸红心跳。勉强应了几声赶忙逃也似的离开了奶奶家。
夕阳如火,晚霞映红。斜阳下,两个人的影子被拉的老长,可是两人的距离却不见一丝的靠近。虽然都是一脸淡然的走着,可二人都是在刻意的保持距离。何小玉实在是不敢面对萧云,毕竟是自己先欺负了人家;可人家在奶奶面前非但不提之前的事,反而是配合自己演戏,这份人情当真是欠大了。如今二人同行在小路上,哪里还敢与他讲话,她只希望萧云赶快回到宗门里,以后再也不要见面才好。
此时的萧云却在心里盘算着另一件事。最近一段时间,桓阳城中的几大世家帮会,好像都很不太平啊。先是毒蛇堂,竟敢在城中奸淫掳掠,拦路抢劫。后有黑土寨,一个仅仅存活于小山村中的土匪组织,连帮派都称不上。居然也敢,光天化日,朗朗乾坤的打家劫舍,欺负老幼,看起来红尘阁的管辖范围之内,已经是暗流涌动,危机四伏了。
的确,红尘阁平日里行事,大多以和为贵,一直都是求同存异的处事原则。讲究个得饶人处且饶人,身处乱世,能活下来本就不易,燕无霜也不忍心制造不必要的杀戮。而且宗门之内尽是女子,对这些江湖之事也并不是十分的精通。平日里,那些顽劣之辈有些出格的地方,也只是点到为止,并没有严惩。以至于剩下这些,乌合之众越发的狗胆包天,渐渐的已经不把红尘阁的权威放在眼中了。萧云心想:若是再放任他们胡闹下去,难保有朝一日。这些狼心狗肺的杂种,不会联起手来对付红尘阁。养虎终成患,养蛇被蛇咬。毕竟这些乌合之众根本是没有江湖道义可言的,而红尘阁那近一千花枝招展的妙龄女弟子,也是他们这种色欲熏心之人的最大向往,若是红尘阁真被攻陷,且先不说这些女弟子的下场,单单是自己的姨娘,就面临着每天打打杀杀的危险了。而自己也将流离失所,虽然红尘阁没给他什么好印象,但是毕竟住了十几年,真要是看着它覆灭,心里还是有些不舍的。何况,若是红尘阁不在了,自己的爷爷又该到哪里寻找自己呢?
心念及此,萧云的眼中,闪过一丝阴冷杀意,心想:杂碎们,把你们的眼睛都擦亮一点,千万不要给本少爷抓到机会,否则……
二人继续向前走着,很快便已经走到村口。萧云忽然想起一件事,扭过头刚想问何小玉,话到嘴边还没有吐出来,何小玉便急忙抢言道:“你自便吧,我还有事情,恕不奉陪。”话还没说完,何小玉便已经全力施展身法,向着身边的树林奔去,几个闪身已经消失不见了。萧云看着那兔子似的仓皇身影,不禁腹诽道:这恐怕是何小玉自修行以来,能施展出的最快速度了吧。忍不住摸了摸自己的下巴,心道:自己的长相,也不至于如此恐怖啊,竟然把她吓成这样。轻轻叹了口气,随即萧云摇了摇头,也没有过去追赶。只是转过身,向着另一个方向走了过去。
今天晚上就是七巧节的第一天,那些桓阳城中的世家公子,达官贵人;还有那些远道而来的小商小贩,甚至是红尘阁中的女弟子,都会去镜湖边放河灯,为在乎的人祈福。这种盛大的节日,自然是吸引了不少人的围观。有的世家公子,还不乏是抱着一亲芳泽的目的接近红尘阁女弟子。这个村子距离红尘阁路程又不远,大多数人也都去镜湖边,凑热闹了。萧云是走了好长时间,才遇到一个步履蹒跚的老者。显然,是刚从外面回来的。
萧云走上前去,寒暄了几句,随口问道:“老人家,和您打听个地方,您知道黑土寨怎么走吗?”那老者脸上露出几分惊恐和憎恨之意,狐疑的看着萧云,但语气却很淳朴的道:“小伙子啊,你打听的这个地方可不是人去的,那地方凶险至极呀,我劝你还是不知道的好。”
萧云爽朗一笑道:老人家,多谢您的提醒,但小子是受红尘阁的长老委托,此次前来,便是要灭掉这黑土寨,还村里乡亲们一个安宁的生活,您但说无妨。”
老者一听,眼中闪过几丝亮光,有些激动的道:“原来小英雄是红尘阁的派来的高人,我们村子这下可有救了,老朽失礼了。”于是便详详细细的和萧云讲起如何上黑土寨,哪条路最近,哪条路最隐蔽。山寨贼人巡山时间等等。
说完,那老者深深的呼吸着,好不容易喘匀了一口气,老泪纵横的看着萧云道:“小英雄,那黑土寨的都不是人,都是一群嗜血的畜生。可怜我那儿子啊,就是死在他们这帮恶人的手上,我那刚过门不到半年儿媳妇,也是被这些恶贼掳上山去淫辱致死,我们全村儿可就指望着你啦。说着说着便要给萧云下跪。
萧云立即扶住了老者,默然点头,心里怒火翻腾涌,脸上依然是平静不惊。只是一双眼眸中杀意闪现,冰冷的盯着黑土寨的方向,嘴角泛起一丝阴险的冷笑。心道:黑土寨吗?既然你们是恶人,那本公子今天就让你们好好看看,到底什么才叫真正的恶人。天做孽,犹可恕;自作孽,不可活。恶人还需恶人磨。阴风吹过,寒气袭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