寿宴途中,萧离便以身体不适提前离开了,今日虽说见了面,可她心里的难受程度比没见他还有大,“娘亲,我去看看离王舅舅,可以吗?”
萧嘉怡皱了皱眉,犹豫片刻,松了口:“随你。”
看到上官玖跟着萧离跑了出去,司权有些恼火:这丫头怎么如此喜欢粘着萧离?!把他这个亲爹放哪儿?!
不过,作为外来使者,他可不好擅自离席。
离开宴席,萧离并没有直接往宫门方向去,上官玖认得他走的路,是往梅园去的,她似乎很久没去看梅姨了呢!
尾随他来到梅园,却只看到他背着手在梅园外面站着,并没有进去的打算。这都一刻钟过去了,他修长的身形始终立在原处,上官玖看不见他的身影,却能从他的背影之中感受到孤寂凄凉之感。
“公子?”锦娘看见萧离,仿佛是意外之喜,“您是来看夫人的?老奴这就去禀报……”
“不必了。”萧离冷冷的回了句,“恰巧路过罢了。”
锦娘神色间的喜悦之情渐渐凝固消散,她也清楚,就算她去禀报了,夫人也不会见他的,只会平白让无辜的萧离受委屈。
“公子,您的身体最近可还好?”
萧离不咸不淡的应了声“嗯”,停顿片刻,欲言又止。锦娘似乎明白他想问什么,赶在他之前说道:“夫人身体无恙,只是偶尔叨念着小郡主,对了,小郡主最近怎么没进宫?”
萧离剑眉微蹙,心生疑惑,问道:“你是说上官玖?”
锦娘并不知道萧离不知道上官玖常来梅园这事,点头回应,“夫人虽然嘴上说不让她过来,不过心底还是挺喜欢小郡主的,她这么久不过来,夫人都念叨了好几回了呢!”
上官玖是怎么与梅园有接触的?萧离纳闷着,倒没有多问什么。两人没说几句话,萧离便准备离开了,上官玖站得远,听不清他们在说什么。她想不明白,他特意过来,为什么连见梅园的门都没进就走了?
想得出神,忘了萧离正有过来这事,待她反应过来,萧离已经站在了她面前,修长的身型挡住了她的光亮。
上官玖保持着半弯着腰的动作,抬头看向他,愣神之后,惊咋一声退开数步。
“你跟着本王做什么?”萧离神情不悦,似乎在跟她赌气。
“我……我……”她“我”了半天,也没我出个所以然来,眼珠子打着转,想着找个合适的理由。
萧离等得不耐烦了,扬步离去,她连忙跟在他身后,“萧离,你是来看梅姨的吗?”
他目光幽幽的扫了她一眼,并不说话。
“那你为什么不进去呢?”
他停下脚步,探究的看着她,“你跟梅园的人什么时候认识的?”
她应该是早就知道她口中的“梅姨”跟他的关系,可为何他从来都没有听她提起过?
上官玖一直不告诉他,是因为梅姨一直表现得很不喜欢他,她怕提到梅姨,会惹他不高兴。可现在,这事自然是瞒不住了的,“新春的时候……”
想听她主动解释更多的事,可她却只说了这五个字,萧离当然不会问太多,扬长而去。她一直半跑着跟在他身后,来到宫门口,萧离也没打算搭理她的意思,上官玖见他上了马车,也没经过他的允许,一股脑的钻了进去。
萧离面带不悦:“你跟着我做什么?”
“有话跟你说。”她不自在的嘟囔道,这以前跟着他都是习惯了的,他突然这么一问,还真是怪怪的。
马车行驶着,方向并不是去离王府或是将军府的,而是在洞宾楼前停下。上官玖有些明知故问,“咦?怎么来洞宾楼?”
“吃饭。”萧离吩咐人上了些小菜,席间她可是怎么吃东西的。
她看着一桌子都是自己爱吃的菜,心怀愧疚,“萧离,我觉得我对不起你……”
他眼皮都没抬一下的,“嗯。”
上官玖:“……”这人好不谦虚!
两人沉默良久,萧离终于舍得看着她了,开口的却是:“快些吃,待会儿饭菜该凉了。”
“哦。”她闷头扒着饭,心思却完全不在饭菜上。
“跟我回去住一段时间。”
沉默的空气中,突然蹦出他这样一句话来,上官玖扒饭的动作一顿,仰头迷茫的看着他。
她嘴里含着一口饭,忘记了咀嚼,嘴角还沾着几颗米粒,看上去傻傻的。萧离竟伸出手,温柔的替她将米粒拨弄下来,指尖若有似无的划过她的脸颊、嘴角,惹得她心弦都跟着颤了颤。
“别怕,有我在。”他再次开口的语气温柔了许多,眸子里的坚定也是她从未见到过的。
上官玖像是被他下了咒语似的,魔怔的应道:“嗯。”
萧离嘴角微扬,漂亮的手指捻起她侧颜的碎发,拨弄至耳后,拍了拍她的小脑袋,“吃好了?”
她木讷的点了点头。
“既然吃好了,我们回去吧。”
上官玖明知道他的目的,却傻傻的答应了他,临上马车之前拽住了他的胳膊,“萧离……”
“嗯?”
“我……跟你回去之后,你……你可不可以不跟我说那些事了……”
她是一直排斥那些真相的,对于这一点,萧离着实无奈,只能好好的劝导她,“既然生病了,就要好好看大夫,这是你告诉我的。”
是这样没错,可……权当她是个胆小鬼吧。有些事明明可以逃避的,为何非要逼她去面对?偏偏逼她的人,还是她最喜欢的人……
“萧离,我……”她话还未说完,整个人便被他搂入了怀里,上官玖的话全都哽在了喉间,他他竟然主动抱她了,而且还是这样叫人心跳加速的姿势。
“笨蛋,信我一次就这么难吗?”萧离清冽悦耳的嗓音从喉间发出,臂弯紧紧的环住她娇小的身子。
宁七默默的别过头去,神情立马变得不淡定起来:我滴个娘呀!这是什么情况?爷……这是……呼!小郡主这是终于要守得云开见月明了?!
上官玖沉浸在他的怀抱里,一颗七上八下的心竟然找到了安全感,“那……那你会一直陪着我吗?”
她听见了从他喉间发出的一声回应——“嗯”,心里最后的一丝抵抗都没有了。
至于萧嘉怡那边,只要上官玖愿意配合了,其他的事,于萧离来说算得了什么?
回到离王府,上官玖没再住到星落院去,而是居住在萧离寝房的侧室,比起那个单独的院落,她更喜欢这间屋子。
萧离早就收集了关于上官玥的所有资料,第二日都摆在了上官玖面前,根据尹素问与玄无忌二人的提议,首先要做的表示让她清楚自己的情况,从心底里认识到上官玥的存在。
上官玖听萧离说自己狩猎时在山洞里的那天晚上醒来之后竟然不认识他、将他当做一个陌生人,甚至还说自己是上官玥,这些事她全然没有印象的。难不成,自己每回忘记的事,都是这种情况?可为何她娘亲一直没告诉她这些事?
“以你四年前的那种精神状况,你娘是不敢冒险的。”
上官玥出事本就让萧嘉怡倍受打击了,萧嘉怡就是太害怕上官玖也出事了,才一直瞒着她的。
上官玖从一堆资料当中拿出了一卷画像,犹豫着将其打开,画中的两人落入视线之后,她便吓得松了手,“啪嗒”一声,画像掉落在地。画中的两个小姑娘都不过七八岁的年纪,模样近乎一模一样,只是她们的神态举止相差甚远。
画中的场景是在一座长亭内,她们当中,一人津津有味的吃着糕点,似乎在与对面垂眉刺绣的女子说着什么好玩儿的事,笑得眼睛都眯成了一条缝。而另一人,也就是那位垂眉刺绣的女子神情略显无奈,俏眉微抬,似乎有打算责备她的意思。
“姐你是没看到,那个丑八怪被我耍的团团转的场面,简直笑死我了!”
“你就知道淘气,娘亲若是知道了,你又该挨骂了!”
“嘿嘿,娘亲才不会知道呢!我今天可是一直都跟姐姐待在一起的!”
……
这些话,像是魔咒一般来回响起,画中只看了一眼的画面却在她脑海里连续了起来,不停的闪现着。
“啊!”她尖叫出声,像是痛苦,像是害怕。萧离倾身上前,抱住她颤抖不停的身子,轻拍着她的背,“别怕,没事的。”
上官玖低低的在他怀里哭了起来,说不出缘由,泪水便如泉涌。
这仅仅是刚开始,便让她这般难受了,若真是要解开她尘封的事,她该如何承受得了?萧离想,他现在算是懂了萧嘉怡不愿让她去面对事实的缘由了,这过程不但是让她痛苦,作为旁观者,他也好受不到哪里去。
他想,如果自己可以活得久一点,可以一直陪着她的话,也是不愿意非要逼她接受这些她接受不了的事的。
不过庆幸的是,虽然那些模糊的记忆会让她手足无措、害怕伤心得痛哭,却没再抵触关于上官玥的事,已经慢慢的开始接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