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
龙锐褀赶回家里的时候,赖嘉潼在沙发上等他等到睡着了,一双柳眉紧紧蹙着,额间布满着冷汗。
欧阳教授一副斯文尔雅的面容上勾起了最阴沉可怖的笑意,一步步靠近被五花大绑在床上的于子游,而赖启明就站在他身旁,将反泛着冷光的手术刀和针头递到他手里。
于子游凄厉的喊声一遍遍回响在她脑海。
她听得浑身发冷,捂着头转身就逃,身后却响起一个男人的呼救声,熟悉得让她转过头,走回去一看,才发现自己逃到了一个天台,男人一只手吊在天台边缘上向她呼救。
“帮帮我……”
那男人有一张熟悉的面孔,赖嘉潼没有任何犹豫地伸手去拉他,终于将他拉起来,那男人却反手将她从天台上拉了下去——
“傻瓜,我是利用你啊。”
“啊——”
在身体坠下高楼的瞬间,赖嘉潼大叫一声从床上坐了起来,后背渗出一身冷汗。
急促的脚步声在门外响起,一个人影迅速打开门走了进来,吓得赖嘉潼身子又是一颤。
龙锐褀站在门口,身上早上出门穿的西服不知道去了哪里,袖子卷到了手肘,发丝微乱,他盯着床上的赖嘉潼看了好一会,走过去将她抱进了怀里。
温暖熟悉的气息传入鼻间,赖嘉潼埋在他胸前缓了好一会,才弱弱地出声,“我真的只差一点就以为他其实是个好人。”
龙锐褀的心间滞了滞,薄唇轻启正打算说些什么,就发现了茶几上的一份文件。
龙锐褀伸手拿过来打开一看,将赖嘉潼从怀里拉起来,眸色有些深,“这是什么?”
“你给我的5%股份,放在他那里,他说了,我不要他就占有己有,我就签了字拿回来了。”
“他?”
“赖启明,你看,他口口声声为我好,为我打算,可为了我的背后其实都是离不了他自己和赖氏。”
龙锐褀的喉咙滚了滚,“赖嘉潼,你爸……”
赖嘉潼对梦里的画面还心有余悸,直接打断了他,“于子游呢?”
“……”龙锐褀几不可闻地轻叹一声气,然后才回答,“我已经派人去找了。”
其实在赖嘉潼通知他之前,他就已经先一步收到了消息,所以当即赶去了局里,到现在才回来。
“你放心,这一次一定能把她找回来的。”
龙锐褀将文件放下,拿起纸巾替她擦了擦额头的冷汗,动作宠溺,“怎么了,做恶梦了?”
赖嘉潼刚放松一点下去的长睫一颤,忽然伸手反握住龙锐褀的手,星眸定定地凝视着他的眼睛,“龙锐褀,你会骗我吗?”
“……”
龙锐褀身体有些僵,瞳孔中倒印出她略显苍白的脸色,恍惚间似乎跟他当年最后他母亲的最后一面重叠在一起。
很久,龙锐褀才从喉咙里发出一个句子,“我爱你。”
赖嘉潼握着他的手一僵,整个人愕然地瞪大了双眼,几乎不敢相信自己听见的。
龙锐褀将她整个人再一次搂进怀里,搂得很紧很紧,磁性的嗓音在她脖颈间沉沉响起,“我爱你,你知道这个就好。”
他撑在她肩膀上的面孔在灯光下反衬出如月的柔光,眸光深到意味难辨,可赖嘉潼却没有看到。
这、这、这还是龙锐褀第一次跟她说我爱你。
既然爱她,那就肯定不会骗她,利用她的对不对?虽然她自己也想不出,自己全身上下到底有哪一点值得他利用的。
这个问题想通了,赖嘉潼莫名一直吊着的心总算放了放,抬起手回应他的怀抱。
他身上的温度很温暖,很真实,令人安心……
自从那天从赖家回来,赖嘉潼再也没回去过,一直呆在家里等于子游的消息,并且第一时间通知了雷晨屿。
雷晨屿回国以后一边养伤,一边装作什么都没发生过的样子,照常接手当初暂时交给秘书的所有工作,成功让东城分店今早在市中心的那块黄金地段顺利开幕。
赖嘉潼和雷晨屿坐在沙发上看电视,电视从一打开就没有换过台,正播放着国内某著名音乐奖项的颁奖典礼。
星光璀璨,舞曲炫目,赖嘉潼愣是一个字都没听进去,倒是雷晨屿在旁边突然念叨一句,“这要是她在,怎么也得颁个压轴的奖项。”
赖嘉潼回头看了他一眼,伸手在他肩膀上安慰性地拍了拍,杏眸再次对向门外的位置。
龙锐褀本来今天跟他们一起在家的,接了一个电话以后就出去了,到现在还没回来。
不止今天,从她从赖家回来,几乎每一天他都很忙碌,电话从未断过。
是她将消息告诉龙锐褀,也是她请龙锐褀替她救回于子游,因为她自己不知道该怎么做,所以并不会像一个怨妇一样抱怨龙锐褀陪伴她的时间不够多,行迹不着家。
她只是,不知道为什么,一个人静下来的时候总会想起那天做的噩梦,那种不知从何而来的预感缠绕在她脑海中挥之不去,也不知道是不是预示着什么。
就连外头的天色,这几天也忽然下起了连续的阴雨,天色总是灰沉沉的,一个闷雷突然在乌云层中一炸。
赖嘉潼一震,还没反应过来,手机忽然响了起来,她低头一看,是龙锐褀。
她接起电话的瞬间,雷晨屿立刻贴着她的耳朵凑了过来。
就你急的这鸟样,你还敢说你对于子游只是出于从小定亲的道义?
雷晨屿桃花眼闪了闪,立刻又作出了镇定的模样。
赖嘉潼鄙视地斜了他一眼,按下免提。
“喂?”
“赖嘉潼,我们的人,找到于子游了。”
“……”
!!!
“在哪里?”
“欧阳教授正打算带着她乘坐私人飞机回到英国,我……报了警,他们被警察截住了,虽然教授还是跑了,但于子游没事。”
“那她现在……”
“她身体有些虚弱,正被护送去医院的路上。”
赖嘉潼一双星眸亮了亮,几乎要握着手机欢呼起来,回头看了一眼雷晨屿,“你听见没有?!”
于子游回来了!
雷晨屿点了点头,桃花眼中的眸光深邃,拿出手机刷了好一会,然后拿起桌上的外套,故意先跟赖嘉潼说一声才走向门外,“我秘书找我,说新开的专柜有点事,我去一趟。”
赖嘉潼动也不动地坐在沙发上看他故作镇定地走出门,过了一会才走到窗台前撩开窗帘一看,看见雷晨屿的车加速着往前开,才放心地走回沙发拿起自己的外套和包包,打算打滴滴紧随其后赶到医院。
门外忽然响起门铃声。
会按门铃的就不是龙锐褀,赖嘉潼站起身去开门,就看见Peter站在门前,目光微黯地看了她一眼,指向身后打开车门的轿车,“小姐,董事长要你回去一趟,如果可以的话,劳烦你把行李也收一收。”
赖嘉潼怔了下,“行李?什么意思?我要是不回去呢?”
Peter往后退了一步,在他身后还有好几辆黑色轿车停在那里,里头的人看见Peter移动的信号,纷纷打开车门走了出来,架势十足地站在她面前。
“小姐,董事长已经在等你了,走吧。”
赖嘉潼脚下悄悄地往后退了退。
于子游刚回来,教授跑了,赖启明一定是得知了消息,只是她没那么衰吧,这么快就怀疑到她头上来?
龙锐褀还没回来,她一个人身手再好,也对付不了这么训练有素的保镖,龙锐褀,你在哪,怎么还不回来……
赖嘉潼往后连连退了退,从包包里拿出手机,一边转身就跑,那些保镖飞快地冲进门,一些经验老道的跑到后门先堵住,赖嘉潼跑得飞快,还没刹得住脚,就被人从正面分别抓住一边胳膊,二话不说往车上攥。
一列轿车往赖家的方向向前行驶。
没过多久,车子经过别墅大门,却没有在门口停下,而是往后门车库的方向开去,车窗是半开着的,赖嘉潼被人捆紧了挣扎之余,一眼就看见车窗外有一个熟悉的车影一晃而过。
那是,龙锐褀的车?
“小姐,暂时委屈你一下了。”Peter下车以后对着被保镖攥下车的赖嘉潼说了一句,然后眼神示意保镖将赖嘉潼的双手反绑在身后,让她动弹不得之余,塞了一块手帕在她嘴里。
“……!!我去你的……唔……”
赖嘉潼狂怒的谩骂声如Peter所愿的被淹没,正要转身将她带进去,赖嘉潼抬起脚反过来就踹了身后两个保镖一人一脚,咬着手帕趁人不注意转身就跑,又被好几个高大的保镖追上将她包围,堵住去路。
Peter走到赖嘉潼面前,叹了一口气,只好吩咐人再额外找多几条绳子来,“把她捆起来。”
……
赖嘉潼于是被从头到脚五花大绑地从后门抬进赖启明的书房,就见到赖启明一脸阴沉地坐在椅子上,书桌前站着几个身穿黑色西服的男人,站在那低着头,恨不得把头垂到地上去。
保镖将书房门关上,站在门口守着,Peter将书房里地隔音系统打开,才拿开赖嘉潼嘴里的手帕。
“你知道我让你回来干什么。”赖启明抬头看了她一眼,声音听不出喜怒。
“那有怎么样?”赖嘉潼看向赖启明,用力挣扎了一下,被赖启明这么对待,她不会傻到抱希望赖启明还没查到欧阳教授带着于子游打算跑回英国的事被泄露,内奸就是她。
当天书房里只有赖启明和Peter两个人,Peter是他的忠犬,不会背叛他,唯一的可能就是那天突然跑回来给他炖汤献殷勤,之后却再没回去过的赖嘉潼。
“我不是你的女儿吗?你这么对我,是终于不再扮演好爸爸的角色了吗?说什么做什么都是为了我好,其实我只是你利用的工具,你一向说我不听管教,我就是,你四年前就不该接我回来!”
她真的差一点就以为自己这些年误会了他,他虽然表面如此,可心里是真心实意为她和赖嘉霆考虑的好父亲。
可他除了之前的种种行为,在事迹败露以后,还是把自己的女儿当作犯人一样绑起来。
赖启明忽然从椅子上站了起来,一步步走到赖嘉潼面前,历经世故的双眼高深莫测地盯着她,“你还知道是我的女儿?那好,你这次犯的错我不会追究,但你明天就跟龙锐褀离婚,以后不许再和他见面。”
离、离婚……
赖嘉潼怔住,缓过神来意识到什么,气极地瞪眼,“为什么?你想逼我离开他来惩罚我?”
一开始逼她答应龙锐褀求婚的人是他,为了逼龙家补办婚礼闹出一大堆新闻的人是他,现在一口就要求她离婚的人也是他,她又不是真的赖嘉潼,凭什么整整四年活在他的管教下还不够,像只傀儡一样被他操控利用?
“你这次必须听话。”
“我不!”
“……”
赖启明的目光冷了下来,阴沉沉地,回头转向Peter,“把她拉下去,叫龙锐褀上来。”
“是。”Peter将手帕要塞回赖嘉潼的嘴里,赖嘉潼拼命地扭着脑袋不让他得逞,Peter叹了一口气,背对着赖启明冲她挤了挤眼睛,趁她愣怔的瞬间将手帕塞上,然后让保镖将她抬到书房里的落地书柜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