赖嘉潼一个人坐在椅子上,星星眼弯了弯,璀璨如辰。
等了一会,赖嘉潼扫了一眼满桌处理完还没来得及再整理的文件文档,眼角弯起的弧度温柔,站起身替他一份一份收拾起来……
偌大的桌面果然干净整洁不少,龙锐褀最爱干净,刚刚看他签文件签得眉头紧缩,肯定是看着就不太舒服,她贤妻一回帮他收拾,也算回应他亲自下厨给自己做糖醋鱼了吧,他看见以后会不会认为他们是心有灵犀?
赖嘉潼简直想站到桌子上仰天大笑了。
想着想着,赖嘉潼越发心花怒放,不敢踩他的桌子,又怕笑太大声被听见,只能忍着笑激动地剁了好几下,连连踩了几下,赖嘉潼脸上的笑意敛了敛,从椅子站起来,往自己踩过的地方又踩了踩,再踩踩周围的地板。
地板都是一样的木质地板,为什么书桌下的这一块踩着有点虚,旁边的地板却正常?
赖嘉潼于是蹲下身子,在那块踩着像是空心的地板上摸了摸,什么都没有摸到。
她奇怪地“咦”了一声,重新站起身,在整个书房里转了一圈,终于在旁边的书架上找到一个类似遥控器,赖嘉潼庆幸地偷笑一下,找到其中一个按钮对准地板正要按下去——
“你在干什么?”
“啪——”
赖嘉潼吓了一跳,手一抖,遥控器掉在地上,转过头去,龙锐褀站在书房门口,身上的围裙已经脱下,似乎连头发都整理过了,方才那副在厨房被她偷看见的煮夫形象消失得一干二净。
“没干什么……”赖嘉潼弱弱地答道,挤出一个笑容,“你忙完了啊?”
龙锐褀朝她走了过来,站在她身边,脸上没什么表情地蹲下身,拿起遥控器抬眸看向她。
赖嘉潼能明显感受到他身上迫人的气场。
“……”
赖嘉潼原本像所有做了坏事被抓包的小孩一样尴尬心虚,但想了想,不对呀,她心虚个毛啊?她可还什么都没看见呢,再说他们是夫妻,她有权利过问的呀。
赖嘉潼索性插着腰,抬了抬下巴,纤细的手指头往书桌下的一块地板指了指,“这块地板是空心的,遥控器是不是开这里的?”
她竟然发现了……
龙锐褀垂了垂眸,眼中难堪的暗光快速敛过,“你想找什么?”
“我不找什么,就是想打开看一看。”
“里面什么都没有,我们先出去。”他的鱼刚做好,趁热吃才好吃。
“那你打开给我看啊,你在躲我?”
“……不看你是不是就不出去了?”
“是!”
她倒是回答得斩钉截铁,龙锐褀顿了顿才回答,“好。”
说着,就拿着遥控器按下按钮,书桌下的那块地板果然打开了,赖嘉潼凑上前去一看,里头如她所想是空心的,这样看下去,黑乎乎的一片。
“你在里面藏了什么?”
龙锐褀看了一眼她好奇不已的神色,眸光意味不明,但还是当着她的面蹲下身去,一阵摸索,拿出一叠照片出来。
赖嘉潼接过照片还没看清,又见他再次伸下手去,一件又一件地,拿出好几样围巾,帽子,衣服,还有一个装饰精美可爱的包装盒出来。
赖嘉潼惊呆了地看着面前地板上的一堆东西,“这、这什么?”
龙锐褀闻言,原本要起身的身子僵在那,像看一个陌生人的眼神一样望她一眼,眼中有着失望,“你送给我的东西。”
“哈?”她怎么不知道?“什、什么时候?”
“在大院的时候。”
“……哦。”那就是原主送的了。
龙锐褀难以置信地看了她一眼,一双眸顿时变得有些幽幽的,像献宝一般一样一样地捡起地上的东西摆在她面前。
“这件衣服是你生日的时候用打工的钱买的,逼我跟你一起穿。”
“这条围巾是你送给我的回礼,你看看这针缝,多丑,带出去只会漏风。”
“还有这盒巧克力……”
龙锐褀将他曾无数次打开又包装好的礼品带子再一次打开,翻开盖子,递到她面前。
赖嘉潼看了过去,里头竟是一块表面已经结了白霜的巧克力,但还是能依稀看得出一个有些畸形的……爱心的形状……
呃……虽然不厚道,但模样真是有点粗糙……
“是你送给我的。”
“……什么时候?”
“我去法国留学之前的情人节。”
赖嘉潼掐指一算,倒吸了一口凉气,“呵……你,你放了四年?!”
“有什么不对么?”龙锐褀微蹙了眉头,“你送我的每一样东西我都会保存。”
赖嘉潼震惊之余,又扫了一眼地板上零零碎碎的物品,又想起什么来,“不对呀,我们在大院认识到你离开不过两年,最多两个生日,两个情人节,怎么还有这么多?”
“那是因为你喜欢我,不管什么节日都会送我礼物。”龙锐褀脸不红起不喘地说着,又伸手从里头摸出一本装帧精良的书出来,翻开到扉页的位置,指着里头一朵被压得很扁,做成了标本的黄色小花。
赖嘉潼看过去,“哇,这还挺好看的,文艺风啊。”总算有点还算能拿得出手的东西了。
龙锐褀深深地看了她一眼。
然后淡淡地说道,“这是你清明节送给我的菊花。”
赖嘉潼腿一软,差点没被雷倒,“什么?!”
“还有呢,这是你七月半送我的鬼脸娃娃,重阳节送我的风铃……”龙锐褀像数宝一样一边拿一边继续说,“你不用这个表情,这还有,你看,除夕送我的烟花棒,元宵送我的灯笼……”
整洁的木质地板上被越来越多奇奇怪怪的东西铺满,赖嘉潼扯了扯僵硬的嘴角,呵呵两声,“原来我以前这么清新脱俗的啊……”
不对,是原主原来这么清新脱俗啊……
龙锐褀竟然也不否认,“是挺独特的。”整个世界再也找不到跟她一样的女孩了。
明明调皮捣蛋,明明又傻又冲动,他却只能无可奈何地一并接受。
赖嘉潼只顾僵硬地傻笑。
龙锐褀黑眸定定地看了她两眼,“你都不记得了?!”
“啊?”赖嘉潼回过神来,从地上随手拿起那条被龙锐褀毫不留情地评价丑的围巾在手里翻看,刚想回答“嗯”,又发现不对了。
她放下围巾,站起来,“噔噔噔”地往外跑,从房间里的某个柜子拉住小半条还没打好的围巾出来,又“噔噔噔”地跑回来,将两条围巾放在一起看。
果然,龙锐褀只看了一眼,语气中压抑着一抹无奈,“都四年了,还是一点进步都没有,怎么,又是现在开始慢慢织,反正能赶上圣诞节拿出来送给我就行?”
一样拙劣的织法,一样只会漏风的大孔,一样的,丑……
赖嘉潼脸“刷”地一下不淡定了,右手边的这半条,是她一时兴起,在电视上看老牌韩剧,跟里头的女主角学来,打算以自己的进度慢慢织,只要赶在圣诞节能送给龙锐褀就好了,明明是她第一次织,而左边的这条,连颜色都跟她选得一样。
龙锐褀修长的手指拿过她左手边的围巾,在脖子上绕了一圈,有些怀念地说道,“你那时候看什么韩剧,非要跟人家女主角学,结果人家织的是围巾,你织的是网巾。”
“啪嗒——”
赖嘉潼另一只手里的围巾掉在了地上,心有一瞬间的麻痹。
可能吗?这世上有两个明明原来八竿子打不着的人,却有着相同的喜好,一样拙劣的手笨,还有如出一辙的想法?
“你明明是同一个人,什么都没变,凭什么只有我一个人心心念念了你四年,你却什么都能忘得一干二净?”
龙锐褀从地上站起身,围着那条难看的围巾走到窗前,如同雕刻一般的脸孔在窗外透进来的阳光下,黑眸微垂,周身莫名流淌出失望,和悲伤的气息。
很久,他才回过头来,盯着她轻声地道,“算了,出去吧,过来厨房。”
赖嘉潼垂在身侧的手莫名地握紧,指尖掐进了掌心。
直到龙锐褀将地上的东西一件一件放回地板下的洞,仔细的动作就像在整理什么稀世珍宝,“这里面的东西就是这些,还要看吗?”
赖嘉潼摇摇头,“不用了……”
“好。”龙锐褀站起来,用遥控器将地板关上,转身往外走,一眼就看见萧旸在书房门外探头探脑地往里头看,欲言又止的样子。
他的鱼,已经凉了吧。
赖嘉潼跟在他身后,还没走进餐厅就看见了桌上摆着一盘漂亮而诱人的糖醋鱼,她突然停下脚步,装作还没看见的样子,“那个,我有点尿急,先上个厕所,不然就这么吃会胃下垂的。”
说完就转身往外走,走到客厅一把抓起茶几上的手机,然后脚步急促地冲进了洗手间,速度快得龙锐褀连回答她的时间也没有。
赖嘉潼坐在马桶上,深深地吸一口气。
“……”
深深地吐一口气,然后拿出手机,翻出一个长达二十位数,看上去就嚣张霸气吊炸天的电话号码,按下了拨通。
铃声响起,等待被接起的每一刻,赖嘉潼的心都是焦急而奔溃的。
“丫头!”
不知过了多久,电话终于接起,月老着急生气的声音窜入她的耳朵,“为师给你交代过的话又忘了?等为师给你发微信通知你再打电话过来,为师可是刚从金元圣母那回来,上头终于问起你的行踪了,你知不知道我费了多大的口舌才替你敷衍过去,我……”
师父每次一念叨起她来就喋喋不休,赖嘉潼忙不迭打断了他,“我知道我知道,辛苦您老,我只是有些事需要打电话向您问清楚。”
“问清楚?什么啊?”不知道为什么,月老忽然有一种不大好的预感。
赖嘉潼有一些想法,她急需要证实,哪怕冒着被上头的人发现行踪的危险。
赖嘉潼将手机贴在耳边,偷偷瞄了一眼洗手间的磨砂玻璃门,压低了声音,“我问您,在我被容么么推下凡以前,是不是来过人间?”
“……”电话持续了很长一段的沉默,末了,赖嘉潼明显听出师父在那端开始打起哈哈的语气,“那个,怎么突然这么问,你想起来什么了?”
想起来?!
赖家潼瞳孔一缩,只觉得呼吸又重了重,瞪大了眼睛,几乎咬牙切齿,“师父,您老招了吧。”
“呵、呵呵……我招什么啊,我什么都不知道。”
“师!父!”
“为师还很忙,再见……”
“您不说是吧,行,您把上头总部电话给我吧,我一个电话,分分钟有人下来接我回去,当然了,回去以后要杀要剐之前,我先去圣母面前告您一状,您包庇,您还玩忽职守,当初要不是您一连喝下数十坛花酿一醉不醒,我怎么会被容么么一脚踹下来,怎么会想回回不去?”
“丫头!你的良心不会痛吗?”
“您说不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