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冶嘉看见碗上热气腾腾，也跟着附和：“是啊父皇，儿臣瞧您身体比之前好多了呢，这药还得坚持喝。”
王公公亲口说过，他早已经打点人在皇帝的膳食和药里动了点手脚，老头子已经活不长了，保不准今日就是他的死期。
南冶嘉眼看着父皇一口气喝尽了碗里的药。
一想到自己即将登上皇位，男子的眼里闪过得意。
“父皇，感觉如何？”
皇帝漱完口，用白帕子擦净了嘴：“今日这药比以往苦了不少。”
这就对了，南冶嘉心里暗暗想。
全公公满脸苦相，不禁安慰：“皇上的味觉日渐清晰，是好兆头啊。”
“呵呵。”年轻的男人忍不住笑出了声：“父皇可有哪里感到不适？”
皇帝歇了片刻，霎时觉得肚子里一阵翻腾，紧接着不停咳嗽起来。
“皇上！”全公公见皇上面色瞬间煞白，马上大喊：“快传太医！快，快！”他整个人都要急疯了，却见南冶嘉一动不动地站在那里，忽然仰天大笑。
全公公意识到情况不对，边喊着便往外面跑：“人都去哪儿了，快去找太医呀！”
猛然掀开帘子，外面竟一个人也没有。
南冶嘉看他一副失了魂魄的模样，越发得意：“都这个时候了，就不要做无谓的挣扎了，就算太医来了也无济于事。”
皇帝体力不支倒在地上，猛然咳出大口血来，全公公正要亲自去找太医，又惊慌失措地奔了回来：“皇上啊！”
他忙不迭地掏出白帕替皇帝擦拭嘴边的血，边念叨着：“皇上，您坚持住啊，太医马上就来了。”
皇帝看上去痛苦不堪，颤抖着抬起胳膊，摇头摆手。
南冶嘉两手别在身后，如没事儿人一样不紧不慢地走过来，俯身打量着躺在地上的老人。
“父皇，有什么遗言就和儿臣说吧，太医来不了啦。”
皇帝费力地指着他，却说不出任何话来。
“甭说是太医，就是禁军也救不了您，此时此刻，禁军以及宫中侍卫应当已经吃下软骨散无法动弹了。”
皇帝气得两眼发虚，猛然又咳嗽起来。
“儿臣不妨告诉您，今日就算太医来了，您也活不了几日，不如趁现在还有一口气便下旨将皇位传给我吧，儿臣或许会考虑给南冶卓留一条小命。他能不能活，就看父皇您了。”
全公公一丝不苟守着皇帝，皇帝顺了两口气，示意他扶自己坐起来，气息微弱道：“皇位，不管是给邰王还是敬王，都不会给你。”
南冶嘉一听此话，瞬间变了脸：“父皇，看来您是活得不耐烦了。”于是一把揪住老人的衣领，将他半个身子都拉起。
“皇上！连王你快放了皇上！”全公公阻挠未果，被一脚踢了老远。
这一脚踢得不轻，他横躺在书架边，整个人瞬间动弹不得。
“畜生！”皇帝气得使出浑身的力气咒骂一声，转眼又吐出一口鲜血。
全公公两眼流着泪，努力从地上爬起来：“皇上不必管奴才，您不要气坏了身子！”
“父皇啊，何必呢？只要圣旨一下，儿臣保准让您安心度过这最后的时日，您若执意不认可儿臣，到最后南冶卓也还是逃不过一死。”
说着，他又凑到皇帝面前：“儿臣的军队已经在皇城外三里地候着了。”
皇帝看着他满面贪婪，忽然冷笑：“你想要皇位，朕怕你承受不起。”
南冶嘉将人扔回去，恨不得一掌将他拍死。
“连王啊……”全公公来不及爬过来，声音颤抖喊道：“皇上他已经这样了，你何苦还要逼他呢，况且皇上已经拟好了遗诏，你就算此刻杀了皇上，也是坐不上这皇位的。”
听到“遗诏”二字，南冶嘉脸上的得意迅速消失，他不可思议地看向父皇，笑问道：“原来父皇早就算好了？”
“今天你若杀了奴才与皇上，遗诏就会昭告天下，你便坐不上皇位。连王，你就向皇上认个错吧。”全公公苦苦劝他。
“呵呵，呵呵呵呵呵……”
男人带着他不可思议，忽然呆笑起来。
“诓我？”他不以为意：“全公公，不如你告诉本王那遗诏放在何处，本王保证不再伤父皇分毫。而且，你也舍不得皇上现在就咽气吧？”
“你……你当人人都是傻子吗。”皇帝有气无力地嘲笑，声音极低，却能让人听得清楚，“遗诏一式两份，宫中一份，还有一份朕不会告诉你在何处。你若是铁了心，就将老子一掌打死！”
“不要啊王爷！”
二人一唱一和，使男人禁不住乱了心思，他强迫自己冷静片刻，面孔最终舒展开来。
“儿已是给足了耐心，父皇就别怪我心狠了。”
看着两个倒在地上的老人，他完全可以像捏死蚂蚁一样捏死他们，无趣，无趣啊……
“住手！”
男人还未动手，有力的嗓音忽然传来。
转眼一瞧，有人猛然掀了帘子进屋，竟是南冶黎。
“我当是谁呢。”
紧接着南冶卓和陆青芷也进了屋，三人齐齐奔向皇帝身边。
“父皇！”“父皇！”
这二人突然出现，南冶嘉本该感到惊讶，不过转念一想，他似乎明白了什么。
皇帝被扶着坐到榻上，陆青芷同时将全公公扶了起来，全公公顾不得自己受者伤，满嘴喊着“快请太医”。
“朕……没事！”
“三哥，真没想到你是这样的人。”南冶黎愤恨地看向杵在那里的男人，语气里尽是失望：“你这些年伪装得也够累吧！”
南冶嘉哈哈大笑：“你们做戏给本王看呢？还有父皇，你们都商量好的？”
“南冶嘉，你以为你策划得天衣无缝吗？你安插在换防军里的人早就被拿下了，还有你在宫中收买的奴才，也早就被控制住了。阿昭已经拿着兵符去了城中军营，就你私设军营里的那点人，根本微不足道！”
陆青芷恨不得用眼神剜死他。
直到南冶黎来到天牢找他们，她都没能意识到这一切都是皇上早就安排好的，换防军，宫中禁军、侍卫，他都提前命人准备好了，好像早就知道了今日连王要造反。
男人的笑意消失不见，唯独那股子倔意没变：“就凭你们？”
话音刚落，十多个带刀侍卫从外面冲了进来，他们迅速摆好阵势，随时准备动手。
“南冶嘉，我们奈何不了你，还有裴江军和肖将军，再不济，还有整个禁卫军。”
“把他拿下！”南冶卓终究是忍到了极限，嘶吼着发出了命令。
南冶嘉不肯就范，转眼便和侍卫打成一团，南冶黎气不过，也冲了上去。
青芷看得满心冒火，此时唯有南冶卓靠在父皇身边，沉默不语。
这一次他这才意识到，他的父皇恐怕再也不能长长久久地陪他了，父皇老了，本就多病缠身，加上这次误食了毒药，又动了大怒，他从来没见过父皇像今天这样虚弱。
“父皇既是做戏，何苦非要喝那毒药呢！”
南冶卓几乎哭出声来，他的父皇却欣慰地笑笑：“那混账说得对，朕本就活不了多少时日了，今日若不把戏做的逼真一些，哪能探出他的狼子野心。”
“儿臣不准你这么说，父皇还能活很久。”至少能长命百岁！
都说男儿有泪不轻弹，对他南冶卓来说统统是放屁。
他胡乱抹了好几把脸，似乎有抹不完的眼泪鼻涕。
“太医来了！”未见人，声先来，林子淑揪着太医一路奔跑，气也不带喘地冲进屋里。
南冶卓顾不得形象，哑着嗓子朝太医大叫：“今日父皇若有个好歹，本王一刀削了你的脑袋！”
半炷香后，得太医诊治，皇帝已无大碍，就着夜色睡下了。
陆青芷很少看到南冶卓失落，今日又是一次，她知道他在为父皇担心。
浓浓的夜色里，南冶黎跟侍卫与南冶嘉打了半个时辰后，还是让他溜了，随即便下令封住整个皇城。
另一边，侍卫统领裴清和肖廷将南冶嘉的人处理关押后，也带了射手，与南冶黎等人分成数十队在宫中搜拿南冶嘉。
冷宫的大门外，两道黑影站在月色下。
高瘦的男人将一个包袱高高扔过宫墙后，缓缓戴上了帽子，这是宫中小太监都有的帽子。
“冷宫一带不会有人巡逻，他们一时半会发现不了你的衣裳，此时你也无需轻举妄动，等到凌晨随采买的太监堂堂正正从西门出去便可。”
说话的人身材微微臃肿，开口便是阉人特有的嗓音：“王爷，奴才冒死帮您这一把，也算是救了王爷的性命，以后王爷飞黄腾达了，莫要忘了给奴才一口饭吃啊。”
“本王记着呢。”
撂下简单的几个字，二人分道扬镳。
黑夜里寻人，本就不易，且还是在莫大的皇城之中。
这一找直到天亮，也没有一人找到南冶嘉的踪影，等到太阳逐渐升起，陆青芷算是意识到南冶嘉已经跑了，这也在意料之中，但她还是感到失落。
草草在宫中睡了一晚，其实没人能睡得实。
皇帝的状态已经逐渐稳定，南冶黎留在宫中继续照看，陆青芷和南冶卓则快马加鞭回了敬王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