霜儿偷偷笑了笑,果然她家小姐心底里还是放心不下的。
“放心好了,他好得很呢!精神十足,还是之前那副样子,并没有什么差别。”
说着,她对陆青芷也跟着放下半颗心了,“小姐,你不用担心敬王,您还是先把自己的身子养好,等这些时日过去,咱们回敬王府就能和王爷团聚了。”
感慨自己现在的模样,陆青芷嘴角微微浮起勉强的笑。
“你说就我现在这个样子,还怎么回敬王府。他要是见到我现在的模样,会不会大吃一惊认不出我来。”
“小姐说什么呢?别说咱们易真阁,就是在整个越城,能和小姐你的样貌媲美的也没几个人,就算脸上多了道小伤疤也会慢慢恢复的!况且……”霜儿翻了个眼珠,接着道:“况且那敬王若真能被一道伤疤吓到的话,那他也太肤浅了!”
这一番理直气壮地话,瞬间听得陆青芷哭笑不得。
她顾星罗能看上的,不见得都是肤浅的人吧,可严格说来,那南冶卓果真会对她现在的模样毫不在意么。
世人大多喜爱好看的皮囊,也许他南冶卓也不例外……
回想当年那个顾星罗,靠脸出道、靠演技在演艺圈站稳脚跟的她,虽说从来都是个惜颜如命的人,却从来没有深切体会过这其中的额滋味,也没曾想过会有今天这般经历。
倘若脸上的疤痕再也消不去了,余生也回不去家了,南冶卓恰恰成为她第三个看走了眼的人,那她这辈子都玩完儿了。
正难过着,安静地氛围里忽然传来细细的动静,霜儿半个人刚探出门外,随即又转了回来:“小姐,是曹慎。”
听到这个人的名字,陆青芷心里跟着有一股说不出的滋味。
他向来行踪神秘,却又能在关键时刻及时现身,这几日她在曹府落脚,自上次因心情不佳数落了曹慎几句之后,便再也没有见过他的人了,现在想想,他也许是为了不打搅她的清静独自避开了,而她占着别人的地盘反倒有些不好意思……
“霜儿,扶我起来,我有话要对他说。”
“你还是待着不要动罢。”
霜儿正要动作,外边他的声音已经响起,曹慎无拘无束地迈进了房来,对着坐在床上的陆青芷言道:“正好我也有话要跟你说,王妃若是不介意,咱们在屋里说就好。”
陆青芷也不客套,遂点了点头:“好。”
“那小姐,我再去沏壶茶来,有事你叫我。”
霜儿端着碟子出去了,陆青芷瞧了瞧坐在桌旁的曹慎,又说道:“曹大少爷,我这人其实没那么讲究,你有什么话要和我说的,大可以坐到我跟前来。”
“如此也好。”那曹慎果然端着凳子挪到了床前,面颊带笑,仍旧是一副令陆青芷猜不透的神情。
“不过,既然是王妃先开口的,那不如你先说说要对我讲的话吧。”
陆青芷咽了一口唾沫,也就不绕弯子了。
“其实,我也没什么要说的,就是想……”
“一般说这句话的人,多半是要说一些不好意思的话。”
犹豫之间,刚好被那曹慎抢了话。
抬眸对上那一双叫人看不透的眼睛,方才还有些难过的陆青芷,此时心里仿佛添了几分喜感。
每次看到曹慎这张脸,她都会不由自主想到袁穆辰,以前如此,现在亦是如此。
她甚至怀疑过是不是袁穆辰也穿越过来了并且在跟她演戏呢,可对照一下现实,这俩人完全沾不上边。
“曹少爷果然好脑子,我要跟你说的正是一些不好意思之类的话。”说完,只见那曹慎唇角一抬,两颊遂多了两份傻笑。
“哈哈哈哈!王妃既然不好意思说的话,那我曹慎就直接心领神会了,毕竟像我这样风流倜傥英俊潇洒的公子哥儿,很少有女子能逃过我的魅力!”
“噗嗤——”这一笑,陆青芷差点就要暴露她现在人的放荡不羁了,“呵呵,曹少爷的想象力可真够丰富的,本姑娘所指的不好意思,是这些日子住在你的府上,占用了你的地盘,为此而感到不好意思,因而想着抱歉的同时也是想表达一下谢意的,你既能往自己脸上贴金,那我也就不多言谢了。”毕竟,她无意之中也算给了他一次自恋的机会。
“王妃不是想知道我是如何救你的吗?”
收罢脸上的得意,曹慎这话题一转,反倒也勾起了陆青芷的好奇。
“怎么救的?”被这段时间发生的事一打岔,现在再想起那次劫囚车时间,她仍旧感到惊奇。
只见曹慎悠悠地到桌上添了杯茶,然后又坐回到床跟前的凳子上,才解说起了这回事。
“救你是王爷的安排,当时我准备救你的时候确实是单枪匹马上的,只是没想到……刚刚才动手,忽然就多出了两个人来。”
“什么人?”一听此话,陆青芷马上拧紧了神经。
“我并不清楚是什么人。”曹慎若有所思地摇了摇头,又接着道:“他们和我一样蒙着脸,我虽然不知道他们是冲着谁来的,但我能成功将你救回来,也算是得了他们的助力。”
听到这里,倒换成陆青芷若有所思了。
“两个蒙了面的人……”
“会不会是你认识的人?”
曹慎投来好奇的目光时,陆青芷当即有了答案——除了他,她不会想到别人。也许甚至肯定,就是他了。
“我知道是谁。”
“果然是你认识的人?”
曹慎笑了笑,自己又猜对了:“我曹某人向来没这么侠义的朋友,就是有,也不会刚巧在这个时候出现。”
“这二人能在我动手的时候助我一臂之力,相比也一直关心着你的动向。王妃的朋友,和王妃一样,果然都是不寻常之人。”
“是又如何。”
听到此话,陆青芷心里的冷笑苦笑都齐齐浮上了脸面:“跟这样不寻常的人做朋友,只怕我还不够格,以后最好还是当个路人好了。”
曹慎继续投来了耐人寻味的目光,也未再好奇下去。
只有陆青芷,忍不住沉顿了一番。救她的人是曹慎,帮曹慎就她的是文礼笙,他能及时跟上南冶嘉的动向,自然没少在背后下功夫,可至于他为何会投下这么多精力,陆青芷却并不在乎了。
她现在最在乎的,是那个不知不觉走进了她心里的人。
“王妃是不是很无聊?”
曹慎问这话的时候,陆青芷还在想心思,以至并未听见。
“王妃可是觉得不开心?”
陆青芷缓缓挪过脸来,这曹慎说话还真是挺直的。
“照你这么问,是不是有什么法子能让我开心。”
“并没有。”他摇头,“你若是非得钻牛角尖的话,那我不论使什么方法都不会让你开心的。”
这话不无道理,她所能想开一点,自己便能开心起来。
陆青芷一听就能懂。
“那你干嘛这么问我。”她呆滞而无趣地回问道。
曹慎不顾处境地神了个懒腰,接着道:“我不过是见王妃感到无聊,自己也没什么事做,就想起王妃先前与我有还约定没完成的,这约定,是王妃欠我的那半坛子酒。”
他的双眸刻意对上了陆青芷那两道深邃:“但你现在身体抱恙,不能喝酒,那咱们不如以茶代酒聊聊天怎么样?”
陆青芷思索了两秒:“可以。”
他的嘴角再次漾起两抹笑,像她初次认识的袁穆辰,又像是曹慎口中自述的风流倜傥,这种姿态是他独有的,与文礼笙不同,更不像南冶卓。
“就以你现在多样的身份,不去和我说一说你的故事。”
陆青芷沉默几秒,她并不想说。
不是她不信任曹慎,也并非她刻意要隐瞒什么,只是提起这一系列的故事难免会触及心里的伤疤,姑且一概逃避得了。
“我的故事没什么意思,不曹少爷和我讲讲你的故事吧。”
“好,没问题!”他爽快答应了。
“如你所知,我是曹家的二少爷……”
曹慎一五一十说死了他的过去,他那个作霸一方的父亲曹权,还有他那个风流成性无恶不作的哥哥曹瞻,这一切,都听的陆青芷目瞪口呆。
在曹慎年纪尚小时,他的哥哥曹家大少爷便继承了和他父亲一样的德性,为人凶残蛮不讲理,曹慎自幼丧母,活在这样的家里并未感受过一丝快乐。
父亲和哥哥交给他的并非正常的伦理道德,而是些违背人伦的道理,若有反驳便会挨打,他时常伪装着做人。一直到他十七岁那年,经历孩童的那段阴暗过后,曹慎终出落成一副少年的模样。
“爹,孩儿想去参军。”
曹慎初次提出这样的想法时,无疑被父亲泼了冷水,几经说服,他才得逞……
“那时我爹觉得参军对他来说是捞不到好处的一件事,我想了几番,才找了个借口。”
“什么借口?”陆青芷听得十分入神。
“就让我爹对外号称:‘犬子顽劣无常,送他去参军也是为了他好、为了曹家好。’果然,这句话一放,我爹还得到了亲友的赞赏。”
“你家那些亲友,怕不是和你爹一副德性吧。”
陆青芷忍不住笑了笑,可紧接着,心里反而感到了一阵酸。
眼前这个叫曹慎的花花少爷,经历的心酸苦楚明明比她多多了,如今也能这般看得开,倒衬得她矫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