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南冶骏德面带了疑色,估摸着太后是想为孙儿孙媳求情的,“她老人家有什么话要带给朕?”
“太后娘娘叫奴才悄悄告诉皇上。”全公公缓缓上前几步,接着便将话传给了朱公公,朱公公在南冶骏德耳边说了几句,南冶骏德面色隐隐起了变化。
片刻,他又开了口:“你们几个先退下,六王妃,朕有话要问你。”
陆青芷觉得不可思议,不知太后究竟对他说了什么,要自己独自被问话,看他们几个将将退下,她心里反而没底了。
“儿臣告退——”
“儿臣……告退。”南冶卓转身之际使了个眼神儿,大概是叫她别太紧张。
陆青芷望着高高在上的皇帝,此时他的脸色明显比刚才严肃了几分,目光一直未从她身上离开过。
半晌,才听他问话:“听说,你是慕容家走失的大小姐?”
“回皇上,小女正是。”
“在你嫁做六王妃之前,可是刚回到慕容家不久?”
“是的。”陆青芷微微半垂着头,听他问了两句,都不知这皇帝老儿是何意图,氛围凝了半刻,又听他接着问:
“江湖所传的易真阁阁主,说的可是你?”
此话一出,才真正叫陆青芷心里“咯噔”一下!南冶骏德会这样问,想必已对她的身份有所怀疑。
说不说实话,让她纠结,说了实话,按照关朝的律法,只有八九免不了牢狱之灾;而不说实话,她也无悖于良心,毕竟她确实不是陆青芷,她们是完全不同的两种人,一副皮囊决定不了什么,她便是死不承认,皇帝总不见得屈打成招吧。
“回皇上,小女子并非易真阁的陆青芷,这样的流言小女子也听了无数遍,可小女和易真阁阁主同名实属巧合。望皇上明鉴。”
“哦?是吗。”
当然是,若是说出来灵魂穿越了,只怕会把皇帝老儿吓死,陆青芷鼓了胆子,又回道:“皇上若是不信,小女子敢对天起誓,倘若小女子有半句假话,不得好死。”
她心里没鬼,自然不怕天打雷劈,皇帝老儿听罢这些,果然没再问她,陆青芷正指望着能轻松渡过这一劫,那全公公又来了。
“启禀皇上:太后娘娘传六王妃过去。”
南冶骏德没有异议,准了。
太后别苑,太后坐在傍水的亭中乘凉,有些不安,又若有所思的样子,一个宫女在旁摇着扇子,两个为她捶腿。
“全公公回来了没?”
“回太后娘娘,刚去没多久,应该快回来了。”
太后朝天叹了口气:“该来的,总会来的……”
“娘娘不用担心,皇上一向肯听您的话,全公公应该快将六王妃带过来了。”春儿话才说完,便见有人来了。
“太后娘娘,是六王爷来了。”
太后转首瞧了瞧,脸上不由写满了无奈:“阿卓这孩子,最近来看哀家越来越少了,难得来几回,还不是为了哀家来的。”
“老祖宗——”
“孙儿拜见老祖宗。”
“免了,免了——”南冶卓正要下跪,被太后一句话喊住,“你呀,今儿怎有这闲心来看哀家了。”
“老祖宗这说的什么话?”南冶卓忙不迭地挤着笑脸,“孙儿可是时时念着您呐,只不过今日来看老祖宗,也顺带恳求老祖宗一件事。”
太后见他话说得这样明显,也不继续绕弯子了,索性回道:“冲儿的事,哀家听说了,可怜的孩子命薄,更是苦了他的母亲静妃啊,自她知道了消息,是哭到现在连水都没喝一口。”
南冶卓听了,心里确实不是滋味,该死的没死,不该死的偏偏被人害了性命。
“老祖宗,大皇兄一直以来为人光明磊落,却无辜被奸人谋害,儿臣誓要揪出真凶的,可此事确实和六王妃没有关系,她不过中了别人的奸计,遭人陷害了。”
“哀家就知道,来看哀家是假,为了六王妃才是真的吧?”太后摆了个鬼脸,故意斜了他一眼,“哀家的宝贝孙子不再是哀家的了,以后都要为别人尽心喽。”
南冶卓嬉皮笑脸:“孙儿就知道,老祖宗最疼爱孙儿了,只是老祖宗方才让全公公传什么话去了,父皇为何只留下王妃一个人问话?”
“不疼你还能疼谁呢,你们这几个孩子中,你是最讨哀家喜欢的,也是从小到大陪伴哀家最多的,就连霁云也没你那份撒娇的本事。”
话罢,只见全公公领着陆青芷来了。
“娘娘,六王妃带到。”
“好,你退下吧。”
南冶卓看得满面不解,可思索半刻,似又明白了其中的意思,不由开怀大笑:“老祖宗果然也是最疼六王妃的,如此轻巧地将王妃从父皇的魔爪里救了出来!”说完,还竖了个大拇指。
“阿卓,你先退下,哀家有些话要单独跟萱儿说。”
“老祖宗,还有什么话是孙儿不能听得么?”南冶卓两眉一蹙,断不明白这是唱的哪出,今儿皇上和太后先后与他的王妃单独谈话,莫不成还要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
可这天下的秘密哪有那南冶卓不知道的。
“老祖宗,您谈您的,孙儿就坐在一旁不说话可好……”
“想要哀家帮忙,就乖乖听哀家的话。”
南冶卓话没说完就被打住,太后只此话一堵,他便乖乖退到外边儿去了。
陆青芷默不啧声地待在一边,亦不明白太后邀做甚么,她一直觉得太后是个慈眉善目的人,可见的次数多了,反而越发觉得自己对她的认识还在浅层面——按照剧本的套路,宫中每个人都该是不简单的,可她见识的每个人似乎都很简单,这恰恰表明,她们都有装扮自己的一套外衣,而这层外皮下,还不知是怎样的人格。
“太后娘娘,萱儿真的没杀人,萱儿中了算计,是被冤枉的。”
太后望着陆青芷,听罢此话,似乎失望地摇了摇头。
“萱儿啊,你可知道,哀家生平最不喜欢有人对哀家撒谎了。”话一出,听得陆青芷心里直打鼓,太后面无波澜,接着道:“外人也罢,可是哀家像亲孙女一样带你,你竟也对哀家撒谎,还带着阿卓一起欺骗哀家!”
陆青芷心里“扑通”个不停,除了自己的真实身份,她何时有那工夫对太后撒谎了,细思一遍,忽然意识到自己假怀孕的事。
“太后娘娘,我……”陆青芷心里冤得很,虽然那是是南冶卓开的头,但她也是个“帮凶”,到此为止也没什么好解释的了,正见太后冷着脸,忽然又来了个小宫女。
“启禀太后娘娘,宋太医来了。”话罢,跟着走来的便是那宋太医,陆青芷还没反应过来,又听太后开了口:
“宋太医,瞧瞧六王妃腹中的胎儿可还安稳。”
宋太医听了命令,行了个礼便为陆青芷号脉,陆青芷看他的手在自己脉搏上摸索着,心里已念了无数声“完了”,撒谎是要付出代价的,南冶充的死不谈,光是欺瞒太后娘娘这桩罪,也足以让她死翘翘。
须臾过后,那宋太医按照太后的意思,定然没从陆青芷的脉象上摸出什么来,苦着一张脸,似有些颤抖地拱起两手:“启禀太后娘娘,微臣来回诊了几遍的脉,并未发现六王妃有怀孕的迹象。”
话一说完,惊得太后目瞪口呆,听到这个消息的她,比陆青芷还要五雷轰顶。
“哀家原先只是怀疑,没想到今日一诊脉,你和阿卓果然在骗哀家!害得哀家白白高兴了那么久!”
陆青芷垂着头不说话,太后是真生气了没错,本来等着抱重孙子的,却发现是空欢喜一场,换做是个常人都会发飙的,更何况太后,被小辈当猴儿耍了一般。
“太……太后娘娘,萱儿和王爷本想哄您高兴的,萱儿知错了……”
话不紧此,太后沉声片刻,稍稍压了压心里的怒火,只又接着说道:“哀家还有话要问你。”
彼时南冶卓在外边儿侯了许久,一边有些无聊,一边又悬着一颗心不住地担忧。
据他观察,皇上和太后今日都没甚不寻常的,唯独奇在和陆青芷秘密交谈的那些话,除此以外,他也看不出什么了。
可越看不出什么,就越觉得不同寻常,太后虽然是疼爱他的老祖宗,可将陆青芷一人留在她那儿还是有些不放心,毕竟这老祖宗也是个聪明人,欺负陆青芷也说不准,正要溜回去,忽见急匆匆走过几个宫女太监,南冶卓看得烦躁,喊住乐他们。
“奴才拜见六王爷。”
“你们几个干吗去呢?”
领头的小太监回道:“太子殿下的遗体运回来了,奴才几个正赶过去帮忙呢。”
“太子?谁运回来的!”
“是三王爷,奴才们正要帮殿下将遗体转移到太医院,三王爷说,要给静妃娘娘和死去的太子一个交代。”
南冶卓疑惑之间,听得此话又跟着火冒三丈:“这该死的东西!”想来这南冶卓果然是个不折不扣的小人,表面一套暗里一套,两面三刀。
于是马上变了脸色,朝那几个人吼道:“你们都不许去!”
“六王爷,这……”小太监委屈着脸,六王爷此时插这一手,不是活添乱么。
“就说是本王命令的,你们谁都不许去帮忙,哪儿来的回哪儿去!”南冶卓厉着眼神儿,又添了道:“在本王发怒之前,赶紧走!”
几个宫女太监无奈打了转,只得回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