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爷——”来报的男子并无退缩的意思,仍旧赶着步伐溜上了前来,神色急促地朝榻上男子作揖道:“宫里又来消息了,太后娘娘要见您!”
“不去——边儿凉快去!”轻蔑地吩咐完,男子又抓起一个果子扔了出去,来报的属下抬手一接,果子已被他攥入手里。
“爷,真不去?”
榻上男子恍然睁了眼,愣住片刻,当即坐了起来:“昨儿个才从宫里回来,这老祖宗又想作甚?”
“爷,太后娘娘的意思,您还不明白么。”
“哼!就为那档子事儿,还没完没了了。”没好气地抱怨两声,傲娇的男子便躺了回去。不过眨眼的工夫,却又坐起身来:
“去就去罢!阿昭,给爷收拾收拾!三天两头的,跑得爷神儿都烦没了!”
“爷,是马儿跑,不用您跑。”
阿昭话音刚落,头上便挨了一巴掌,南冶卓翻了个白眼儿,没好气地说道:“明日再报一样的事,看本王不踹了你!”
阿昭牵过备好的马车,扭过头就低声嘟囔:“你哪回不是这么说的。”
收拾完行头的南冶卓,俨然换了个人似的。与方才那番慵懒颓靡的模样相比,这个才是真正的敬王。
敬王所乘的马车,华丽程度丝毫不差于他最爱的那张裘榻,南冶卓两只纤长的玉手半掩在那对玄纹的云袖中,微微往身后一别,待阿昭为他提起了及地的锻袍长摆,他才迈开了脚,步子轻缓地上了车。
驭车夫手里的长鞭一扬,南冶卓便侧身倚在那柔软的靠背上,两眼一眯,朝着南冶氏的皇宫出发了。
这边慕容府的清晨方露出一点暖色,陆青芷的屋门就被人敲响了。
哈欠连连地起身开了门,竟是几个婆子和丫鬟,排得整整齐齐站在门外,领头的陆青芷十分眼熟。
正是王夫人身边那个吴婶,这个吴婶,脸板得和王夫人一样臭。
“大小姐,老身奉了夫人的命令,来教小姐慕容府的规矩。”话罢,领着身后的人就要往屋里来。
“站住!”陆青芷横在门口就拦住了她们,一个不悦就呵斥道:“我同意你们进来了么?你们是来教规矩的还是跟本小姐摆架子的!”
两句话一放,几个人都不说话了,领头的吴婶也翻了翻眼皮儿,视线看向旁边去了。
这几个小喽啰,是教规矩还是来找事儿一目了然,那王夫人怕是不想着法子整自己就心痒痒,可谁让陆青芷不好惹。
“嫣儿——”
“小姐奴婢在。”嫣儿已在一旁候着,陆青芷一喊她就来。
“服侍我更衣洗漱。”又拿余光瞟了瞟门外那几个人,陆青芷刻意放了嗓门儿喊道:“你们先在外候着,等本小姐准备妥当了,再来提学规矩的事儿。”说完,便故意加重了手上的力气,把那几个人又关在门外了。
规矩是什么,好吃吗,可陆青芷不吃这一套。
在嫣儿忙着为她穿衣打扮时,她自顾自地跑到了床边,从枕头下面翻出了一本“女四书”,得意地捧手上甩了甩。
“哼哼,要学规矩还用你教么。”还是文礼笙想的周到,让她在屋里翻翻有没有女德女戒之类的书,陆青芷昨晚就翻过了,还真有,且还派上了用场。
“小姐,您是要自己学规矩么?”
陆青芷放回了手里的书,勾勾嘴唇一笑,:“嫣儿,开门。”
嫣儿开了门,吴婶那些个还在外面候着。
陆青芷起身走了出去,满脸温和地笑道:“吴婶,各位久等了,不过您老几个还是替我谢谢夫人的好意吧,学规矩这等事,本小姐用不着。”
“小姐这是什么意思?进了慕容府的门,哪有不学慕容家规矩的道理。”吴婶一听,脸色顿时又暗下了几分。
“什么意思,吴婶是听不懂我的话么。”陆青芷两手一甩,转过身去接着说道:“小姐我的意思是,这慕容府的规矩我统统都明白,也统统都会,大夫人无需多此一举了。”
“大小姐可是在开玩笑?慕容家上千条规矩,大小姐统统都会了?”吴婶再一开口,连着身后那些人一同,都露出一脸鄙夷的表情。
“呵呵,吴婶觉得我一个大小姐会屑于和你开玩笑吗?您老人家若是没听清楚,那我就再说明白些,当年我走丢的时候也已六岁了,自小我娘就教过我闺中女儿的规矩,现在虽过去了十多年,我也并未忘记过,即使是漏掉些,看看书复习复习也就全记回来了,大夫人要你来你就来,多此一举的事情,你一个下人,还非得与我这小姐抗衡不成?”
一段话吧啦完毕,吴婶那几个直直地愣在那里,两只鼻孔好似在出着怒气。这被损的,好不畅快。
“怎么,吴婶可是不相信我?”
吴婶不说话,身后的丫鬟婆子也没敢言语。
陆青芷换了口气,又开了口说道:“诸位若不信的话,慕容府的规矩,我就随便列几条出来说说,只是我若背出来了,那可就……”
“小姐言重了。”无奈之下,那吴婶也终发话了:“既然小姐无需再学规矩,那老奴自去禀报了夫人。”
转身要走之际,忽又扭过头来,但见陆青芷鞋袜都未穿好,又撇嘴说了句:
“大小姐既是熟知规矩的,也需落到实处才好,别到时传出去叫人笑话,说慕容家的女儿还光脚让人看了去呢。”
陆青芷揉了揉鼻子,才不搭理她,天热她就爱贪凉,跟她有毛线关系。
“一帮顶着大户人家名号的市井小人,跟姑奶奶我斗,嘴皮子还得在磨磨——”
一旁闷着的嫣儿边也凑了过来,满不可思议地问道:“小姐,那书上的东西,您真全会了吗?”
陆青芷哈哈大笑两声,回了嫣儿:“嫣儿,你真的想多了。”
开什么国际玩笑,陆青芷会背那无聊的东西。有这闲工夫,她还不如吃吃喝喝晒晒太阳。
那头王夫人的堂屋里,正同慕容锦、慕容佩两个女儿喝茶谈心,见着吴婶带着一众人回来禀报时,脸色随即气得铁青。
“这等不肖的东西!”王夫人一发怒,手里的茶杯摔得粉碎。
“看来这个陆青芷,比我们想象的难对付。”慕容锦咬咬牙,心下也多了几分不快。
“是啊,娘,可千万不能放过她!女儿这一巴掌的仇还没报呢!”慕容佩则是一如既往地骄纵,摸着自己被打过的半边脸时,心头的委屈还隐隐作祟。
仇当然是要报的,否则她这个做主的夫人在慕容家的颜面何存。
命丫鬟收拾了地上的残渣,王夫人又换了个新杯子,微微往嘴里抿茶间,心里也随她那张紧绷脸逐渐舒展了开来。
“去把那个丫头叫来。”
她既想好了把陆青芷押回慕容府来,也自然不缺压制她的法子。
入春的气候一天好过一天,陆青芷在此等文礼笙消息之间,也自然不浪费享受生活的机会。
午后打盹醒来,身边一个人都没有,只觉无聊得很,文礼笙到现在都没动静,嫣儿也不知跑哪儿去了。
“嫣儿,嫣儿——”叫了几声也没见人。
这王夫人还挺过分,配给她一个不负责的丫鬟。陆青芷一个人在房里待不下去,干脆自己找嫣儿去了。
无奈找了一圈,连嫣儿的影子都没见到。陆青芷心下奇怪,以自己对嫣儿的了解,她是绝不可能躲到那儿偷懒去的,她离开自己的视线也有一会儿了,愣是想不到她去了哪里。
驻足之际,忽觉有什么东西打在了身上,陆青芷环顾一圈,还没找到那源头,自己又中弹了。
不知是哪个王八羔子,竟在暗中偷袭。
陆青芷一一捡起落在地上的作案工具,不过是几个石子儿。又警惕地瞟了周围一圈,还就不信那人能一直隐身。
再次飞来一颗石子儿时,被陆青芷完美躲过了。
“谁!是哪个没见识的,敢偷袭姑奶奶——”陆青芷转眼一瞧,不远处的假山顶上,冒出了半截脑袋,只见那人缓缓露出真面目时,却是一个小皮孩儿,看上去年纪顶多不超过十五。
“嘿!小崽子,过来——”陆青芷勾了勾手指,那小皮孩儿还真来了,到了自己跟前时,只见他手里拿了只弹弓。
“哎,你这小东西,干嘛拿石子儿打我?你谁家的孩子啊?”
没料那小孩儿一点也不怯懦,向前夸了几步便到了陆青芷的面前,看着年龄挺小,但他的个子,也快比陆青芷高了。
重点是,这小孩儿干了坏事反还一副不可一世的样子,丝毫没歉疚之意。
该不是个聋子吧。
见小孩不说话,陆青芷不禁怀疑了,单看年纪的份儿上,自己也不会与他计较的,他若真是个残疾人……
“你便是陆青芷?欺负我妹妹的那个人?”小孩儿终于开口回应了。他妹妹?
陆青芷反应片刻,他说的是慕容佩?感情这家伙就是慕容乐,传说中不好惹的主儿。
世界真小,兜兜转转,不好惹的都被她陆青芷遇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