尤其苏浩存,回想那连王就是个厉害的,今天又来个敬王,也是个不好惹的。如此架势,只怕是寻定了他家公子麻烦。
双眉都快蹙成八字状了,却又听文礼笙开了口。
“敬王既不喝茶,莫非是来找文某人看诊的?”面容淡定,这一句话不紧不慢,也不乏该有的恭敬,文礼笙又缓步走近他几分,好像坐在那处的,不是个王爷。
南冶卓听罢这话,正眼都不瞧一下,只自顾晃着手里的扇儿,眼珠子瞅上了天,道:“本王不看诊,看你。”转眼又瞧向了文礼笙,“文大夫既是王妃的救命恩人,也不止一次帮过王妃,本王不过是听闻你身体抱恙了,看了王妃的面子,才一同来探望探望你。”
众人神色各异。
陆青芷脸上则写满了鄙视。
你可以不用给面子的。
彼时文礼笙静着没说话,却又听南冶卓说道:“不过来也来了,看了看了,文大夫既然好端端地在听雪楼待着,本王便也不逗留了。王妃——”
“嗯?”陆青芷耐着性子应了他一声,接着耳边又是一炸。
“本王既陪你来了,恩人也看了,这天色也暗了,咱回罢。”
“可是……”陆青芷转脸瞧了文礼笙一眼,欲说还休,那南冶卓已伸手将她拎住。
“可是个什么可是,天都黑成什么样儿了,难不成你忘了,是你自己跟本王说的‘早睡早起身体好’?……”
没给陆青芷多说话的机会,就连恋恋不舍的机会都没有,南冶卓一将她拎出听雪楼,心里便没休止地得意起来。
“放开老娘!”陆青芷嫌弃万分地甩开了他,很想打人。只可惜自己能耐小,打不过。
南冶卓大步跨在前头,满面洋溢着不一样的喜色。悠悠走了几步,又转过头来,舒着眉眼朝陆青芷笑道:“王妃以后再想出来,尽管叫爷陪着你便是。爷素来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今儿忽然发现,这越城的夜色还是蛮有趣的。”
陆青芷默不啧声丢过去一个白眼儿,南冶卓有权有势,她不跟他计较。一边心里盘算着,照他这样说,但凡还有下一回,她陆青芷要么憋死了不出来。要么,有她便没他。
“霜儿,我累了,咱们走快些——”
话罢,陆青芷已将步子放到最快,十来秒的工夫便将南冶卓甩了老远。霜儿瞅了他们二人一眼,随也跟步溜了上去,片刻的工夫,便不见人影儿了。
南冶卓重重“哼”了一声,脸上挂满了不屑,却仍旧掩饰不住心里的得意,转又“噗嗤”摇起了扇子。
就喜欢瞧她拿自己没辙又干不掉自己的模样。
那边听雪楼里,因陆青芷一行来也匆匆去也匆匆,不到一盏茶的工夫,又恢复了原本的平静。
文礼笙声色不动回到书斋里,虽不曾被南冶卓的气势吓到,心里却还是起了波澜。
如今敬王,与他所知道的好像不一样。
此外,还有陆青芷与南冶卓的关系。
尽管世人均传敬王是个好男风的,可照此看来,一切好似并非文礼笙想的那样简单,以及陆青芷阴差阳错嫁到敬王府之事,背后是否有隐情,他都不得而知,也从未听陆青芷提起过。
思及此处,一声长长的叹息落地。
文礼笙翻开了案上的书卷,转而将苏浩存叫了过来……
这一天艳阳高照,南冶氏族的皇宫里充斥着不一样的氛围。
从上朝到退朝,再到火辣辣的午后,长短不过几个时辰,一条震惊世人的消息,便从宫里散了出去,传遍了整个越城。
今日立下了太子,为高王南冶充。
耳里听到这消息的,无不惊得瞠目结舌。
出乎了所有人的预料,大家本一致认为,这太子之位定是要落到南冶嘉头上的,怎也没猜到,皇帝南冶骏德竟立大王爷为太子。
一个连自己尊严都撑不起的弱势王爷,何以撑得起天下。
百官退朝后议论纷纷,想来一向英明的宣帝南冶骏德,竟然在立太子这件事上含糊了。
“想这太子之位,怎么也该是三王爷的呀,怎么偏偏就……”
“即便没立三王爷就罢了,就是叫四王爷坐上这位子,也比大王爷来的实用些呢。”
“说得有理,自我大关朝立朝以来,哪一为君王不是英明神武,现在却立大王爷为太子,实在不知皇上是如何想的,再不济,便是将这太子之位给六王爷,也好过……”
几帮人窸窸窣窣讨论了几句,还是各自叹着气散了。
事关政治,纵有所感,不可多说。
待大流远去,最后迈着缓步出来的,便是太尉长孙建其和司徒淳。二人相互望了望,随又摇摇头。
“君位走向,历朝历代都是本难念的经。如今皇上立太子之意,少有看透之人呐。”
司徒淳受众人情绪带动,也轻叹一声气,转又将目光落在长孙建其身上,似在问他可明白自己的意思。
长孙建其咧嘴笑笑,开口道:“看透之人当然不缺,只是司徒大人与我同朝为官,又是一向自诩最了解皇上的,就这回皇上他老人家立大王爷为太子,你我又能看透几成呢?”
司徒淳嘴角一动,皮笑肉不笑,转又回道:“皇上为尊者,你我二人且不谈看透与否,妄加议论便是不敬。只是老夫比较好奇,方才在朝堂之上,皇上寻问众人意见之时,为何没见长孙大人开口呢,或者在长孙大人心里,谁才是那个适合太子之位的人?”
听到这话,长孙建其不由眉毛一抽,琢磨起了司徒淳问这话的意思。思虑了片刻,遂又回:“世人皆知,不论才德品行还是担当,三王爷均是最优秀的,所以老夫自是与诸位大臣看法一致,这太子之位,三王爷最合适。”
“哈哈哈哈……”
话音刚落,只听司徒淳大笑两声。
长孙建其心中疑惑又添了几分,但见司徒淳摇着脑袋说道:“非也非也——长孙大人说的不是心里话。”
话罢,司徒淳先行一步走了,只留得长孙建其一人在原地,皱皱的脑门儿上蹙出了川字纹,越发感到不解了。
这司徒淳话里有话,却又没叫长孙建其听出个原委来。思忖一番,想起先前被南冶嘉约见那回事,莫不成走漏了什么风声,倘若如此,只怕传到皇上耳朵里造成不好的影响。
转又想起自己方才在朝堂上的表现,没替三王爷说半句话,也没驳皇上的意思。往远了想,于三王爷来说,他没坐上太子之位,自己亦没帮上什么忙;于大王爷来说,倘叫他知道自己与三王爷私下来往之事,自会生成误会。这样下去,自己倒里外不是人了。
长孙建其默地长叹一口气,也紧着一颗心走了,想他再见到司徒淳时,定要伺机将他的意思问个明白。
连王府上,大王爷被立为太子的后果,众人可想而知。
这天南冶嘉一回到府上,话没说上一句,脾气也没发,只悄声回房面壁去了。就连那从来不离主子身的刘管家,也没敢去靠近打扰。
南冶嘉谋划至今,为的不过是这梁国的天下,现太子之位落到旁人手里,他少不得是要发一场火的。而那刘管家领略过主子的脾气,这回能做的便是远远躲开。
只是在一旁侯了些许,忽然察觉今日的动静有些不寻常。
“王爷,今日之事怎么说……”
刘管家一进屋,只瞧见南冶嘉静坐在椅子上,手里捧了茶杯,时不时地嘬上一两口,不像是生气的样子。
“父皇立南冶充为太子了,连本王都没想到。”
“此事……老奴也已听说了。”刘管家边回着话,边也不失谨慎,目光灵活地在南冶嘉面旁打转。
察言观色是他跟随南冶嘉至今练就的本领,也成了他的特长,主子的颜色一有何不对劲,他马上得随机应变,将主子发威带来的不好影响降到最小。
观察至此,都没见南冶嘉有何怒意。只见他平静地喝着茶,转又道:“南冶充是个没用的,整天将那些中庸之道挂在嘴上,父皇将他立为太子,不是在开玩笑,便是同我们玩儿游戏呢。”
“那王爷的意思是……”
“不属于南冶充的东西,他就没能耐占着。”南冶嘉眼色一厉,将手里的茶杯重重敲在桌上,溅出的茶水点子顺着口缝儿流了出来。
刘管家目光移到那流出的茶水上,大约明白他家主子的想法了。
夜色落幕,大王爷成为太子的消息早已传遍越城的大街小巷,敬王府自然不例外。
众人各有感想,陆青芷也不例外。
想她来到这敬王府有些日子了,还没帮上南冶卓什么实质性的忙,太子之位却已落到别人手上了。
这对她来说倒没什么影响。
但对这几位王爷的兄弟关系来说,影响确是不小的。而南冶卓没得到太子之位,也算间接给陆青芷带来影响了。
此时陆青芷倒十分好奇,南冶卓此时作何感想,接下来又如何打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