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么,三妹接下来作何打算?”
这一问,是陆青芷思索后的的结果,却出乎了慕容姝的预料。
想她方才说那样的话,本是指望陆青芷再留自己几天的,哪怕只是客套话也好,却不想陆青芷问了这样的话,叫她再不好意思赖着不走了。
思索片刻,慕容姝蠕着两片朱唇回道:“承蒙王妃好心收留,姝儿这几日想了想,等离了此处,便回母亲那里一趟,恳求她再接济接济姝儿,加上姝儿手里攒下的一些梯己银子和首饰,回去便将家里的房屋找人修一修。都言嫁鸡随鸡嫁狗随狗,那房子烧得再破,也是姝儿这一生的归宿。”
陆青芷一听,轻轻点了头。慕容姝断不是个傻的,既对未来有所打算,也不用旁人为她担心了。
“如此也好。三妹妹,你做什么选择,我都支持你。至于修葺房屋的钱,不管慕容家肯不肯接济,我这个做姐姐的,回头与王爷说一声,多少帮你出一些。”
“如此……姝儿多谢王妃了!”慕容姝听得此话,赶忙言谢,不胜感激。
姐妹二人相视一笑,正巧此时有下人来传话。只是那小丫鬟吞吞吐吐地欲说还休。
陆青芷瞧着那小丫鬟,似从她眼里看出了为难,大概明白了其中的意思。
“有什么话直接说罢。”
小丫头一听,渗渗开了口:“启禀王妃,慕容家来了人,说要请三小姐回去坐坐。”
二人不约而同相互望了望,均对此事感到意外。
只是,不论对陆青芷还是慕容姝来说,无疑都是件好事儿。
“才提到慕容家,现在就派人来请了。”
“是啊,也许是夫人通融。否则没有夫人的同意,谁敢来请姝儿回去。”慕容姝脸上挂起了勉强的笑意。
一番废话聊罢,慕容姝回房便收拾了东西,没多久的工夫便道了别匆匆离去了。
陆青芷再一回见到慕容姝的背影,忽然对她的看法有了改观。
“能被慕容家这样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的,恐怕也只有慕容姝了。”
“小姐,霜儿是早就看出来了,这慕容三小姐该是慕容家最好拿捏的小姐了,慕容家也真是,专挑软柿子捏。”
“不,霜儿,这点你看错了。”陆青芷摇摇头,话下之意十分耐人寻味。
“小姐,霜儿哪里看错了?”霜儿眨着一对明亮的眼睛,有些不解。
陆青芷微微笑着看向她,道:“起先我也是这样认为的,见这慕容姝与别的小姐不同,身上少了些傲气,也少了架子。可是相处的次数多了,你多少能了解一个人……”
在陆青芷看来,脾气好的,不见得都是老实可欺的。例如慕容珂,相貌堂堂,一表人才,武力高强,肚子里也不缺墨水。但他刻意隐藏的一面,又能获多少人称赞。
又如慕容姝,温婉贤惠,心地善良。陆青芷初到慕容家时,所有人都瞧她不上眼,唯独慕容姝肯将她当姐姐看。于是博得了陆青芷的好感,也轻易拉近了姐妹二人间的关系。
只是多接触几次,总能被陆青芷看出些端倪。
遥想当初陆青芷要出嫁前不久,慕容姝突然来访,说了那些意味暗指的话。陆青芷后来才知自己嫁的是南冶卓,而慕容姝得以提先知道那些,也无疑是在暗中听到了什么风声。
正如南冶卓所猜的那样,慕容姝不是个没脑子的,她可以说比寻常人更多几分心思。且她的言行举止总有些心口不一,还恰恰被人瞧出了漏洞。
陆青芷虽不大摸得清慕容姝这样做的目的,但南冶卓提点得也对,防人之心还是得有的。
又几天过去,距太后寿辰愈来愈近。
仿佛全世界都涌动着一股莫名地氛围,敬王府也不例外。置办礼品,为太后贺寿做准备等等,以往闲适得不能再闲适的敬王府忽然忙碌起来。
当然,这些全都与南冶卓没关系。
南冶卓仍旧享受他的小生活,拒绝太阳紫外线,卧在榻上扇扇风,吃吃果子美容养颜,活得比女人还精致。
至于有关太后寿辰的一切准备,统统交给阿昭打理,南冶卓连操心都用不着。
只是太后寿辰本是好事,陆青芷却显得躁动不安。
“爷,一切准备妥当,两天一过,爷和王妃可直接入宫。”
南冶卓房里,阿昭铿锵有力的嗓音并未打搅到原有的宁静。南冶卓自顾摇着手里的绣画宫扇,慵懒地回道:“好了便下去吧,还有,给爷把王妃叫来。”
这头陆青芷正在房里和霜儿说些女儿家的闲话,忽听门上一响,南冶卓的口信儿便到了。
“启禀王妃,王爷有请。”
陆青芷眼珠子一翻,正好,她有话要跟南冶卓说。
吧嗒吧嗒穿过了半个敬王府,陆青芷一走进南冶卓房里,便见他嘴角露笑。
“王妃啊,爷和你成亲有多久了?”
“两个月吧。”陆青芷掐指一算,不免心里苦恼,转眼她都穿越过来这么久了,何时才能回家。
南冶卓“呵呵”一笑,不带好意:“两个月了。此回太后大寿,爷本想着给她个惊喜,可眼下爷与你成亲都两个月了,你说爷能给什么惊喜,才能讨她老人家高兴。”边说着,边将目光瞧向了陆青芷肚子上,顺带着摇了摇头。
陆青芷秒懂了他的意思,冷冷斜了他一眼。
“南冶卓,你甭消遣我。我正想和你说此事呢,这回太后寿辰,本小姐不想去。”
“为何不去?”南冶卓一听,从他的狐裘榻上坐了起来,疑这丫头又想耍什么鬼主意。
“不想去就是不想去。”陆青芷也不卖关子,直言道:“本小姐一生放荡不羁爱自由,不喜欢受你们这皇家规矩的束缚,你叫我去参加太后的大寿,一来得受罪,再者……再者我和太后脾性不谋,与她待在一处十分不舒服,也让我平添罪受。总之我不想去。”
细细听罢陆青芷的话,南冶卓又悠悠扇起了扇子。
“这算多大的事儿,等回头到了太后那里,爷悄悄告诉她老人家,你已怀了爷的娃,看她老人家会不会把你宠上天。”
“别别别!你千万别无事生非!”
陆青芷吓得赶忙否决:“本姑娘清清白白,你可别污了我的名声。”嘟囔了两句,又接着回了南冶卓:“要我去,我去便是了。只不过本小姐话说在前头,你们祖孙俩可千万别再像之前那样把我晾在一边,自己躲在暗处说悄悄话,我可是要面子的。要惹急了我,我绝不会罢休的!”
“哼哼。”南冶卓转脸一笑,算是默认了。
片刻的工夫,他又从榻上下了来,扔掉手里的扇子,溜溜地关上了门。脸上遍布着坏笑:“要不,咱们尽快把事儿办了,回头爷即便对太后撒个谎,没准不用多久,就能圆谎了。”
此话一说,南冶卓已将陆青芷从头望到脚,又从脚到头瞄了一遍。
陆青芷两眉蹙成一条线,嫌恶之意不言而喻。随即挥起捏紧的拳头,对着南冶卓的脸便砸了下去。
然后以最快的速度扒开了门,溜了。
满世界都能听到,南冶卓房里传来一声愤怒的嘶吼。
“爷要你不得好死!”
这嘶吼,听得阿昭脑瓜子一震。一见房里走出来的是陆青芷,又饶无趣味地掏了掏耳朵。
半刻钟后,仍旧是南冶卓的房里,阿昭已到了他身边。
南冶卓苦着一张愤而无力的脸,鼻孔里插着两团白布,此时此刻没有什么能表达他的心情。
“这该死的陆青芷!爷从小到大,不论父皇母后还是老祖宗,没有一个动手打过爷的,她竟然——她竟然……”
“爷还是少说两句吧,话说多了更疼。”
阿昭冷冷打断了他,但没能阻挡南冶卓心里的怨愤。
“爷的鼻子,爷的盛世美颜,这高挺的鼻子,倘若因她毁了,爷这辈子都不会放过她!”
阿昭撇撇嘴,假装没听到。
他家爷什么时候变得言而无信了,说的比做的还真。
这天傍晚,西山的红霞惨惨散去。
越城大街上游走着一俊逸的身影,步调缓慢而沉重,心里似乎装了些道不明的思绪。
是慕容珂。
太后大寿将至,他本该为此感到高兴。依照王夫人所承诺过的话,她会趁这次机会在陈妃跟前为慕容珂美言几句,顺带提一提霁云公主的婚事。
如若没有意外,那二人的婚事便能成了。
然而慕容珂却欣喜不起来。只因先前那回不巧的遭遇,以及南冶娇对自己说的那些回绝之话,已教他对自己的婚事失去了期望。
回想南冶娇生得那般倾国倾城之貌,又是皇上的掌上明珠。
慕容珂从过去至今,几年的时间里想象了无数回,倘真能娶了霁云公主为妻,他的此生定能到达巅峰。
可若娶不成霁云公主,他此生便再也遇不到这样的巅峰了。
思索至此,慕容珂沉叹了几口气,驻足停下时,刚好到了一家首饰铺子门口。没作犹豫,他便进去挑选了一番。
出来时,慕容珂手上已握了一支素雅的银簪。簪身雕龙刻凤,簪首则缀着三两颗白净的明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