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时还看不出来。”
文礼笙语气不紧不慢,忽凝神一思索,径直吞下了那几颗药丸。
“公子!”苏浩存与阿冰眼里一惊,没拦住他。可紧接着苏浩存赶紧端了水过来,塞到文礼笙手里。
“公子还是快将药吐出来吧,这药不能乱吃,倘若不是解药,岂不……”
话没说完,文礼笙抬手一挥。
“是不是解药试试便知,我是个大夫,还怕它要了我的命不成。”苏浩存没说话,苦着张脸到旁边去了。
文礼笙淡定自若。
想他大胆吞下这药自有他的缘由。
阿冰屈身蛰伏于连王府,他自是知晓。
阿冰是个聪明之人,这点他也明白。
至于她如何拿得这解药的,文礼笙不知,亦不知她为何谎称不敢确定这药的真假。
但阿冰对文礼笙的心意,他却是早就意识到的。
倘若阿冰不确定那药是真是假,在文礼笙服药之时,她会立即阻止,或者像苏浩存样猝不及防。
可文礼笙试探阿冰的时候,阿冰面色淡然,只静静瞧着他将药吞了下去,甚至连她的惊讶之行,都是后知后觉的。
阿冰不会有害他之心,所以她带来的解药多半是真的。
静候了数个时辰,值得三人高兴的是,文礼笙身上的药性没再发作。
阿冰满心欢喜,面上再露笑容。也许只有在文礼笙面前,她的笑才是发自真心的。
苏浩存也高兴不已,望着自家公子不用再受罪的模样,激动说道:“这下可好了,陆姑娘即便不知道事情真相,也不用再为公子担心了。”
此话来得理所当然,唯独阿冰嘴角微不可查抽动了一下。
而她这一细节,却被留心观察的文礼笙注意了去。
她对自己的心意是可以确定的,可落花有意流水无情,她的心意只怕要被辜负了。
除此以外,一切迹象已让文礼笙不得不注意到,阿冰是个不简单的人。
这一日天朗气清,万里无云。
陆青芷一夜睡醒,又做了一堆奇怪的梦,可是仔细回想时,却什么都不记得。
好不容易到园子里散散步,却又撞见了南冶卓,陆青芷一个谨慎,悄咪咪溜回了房里。
因为怕见到南冶卓,搞得她出来活动都不方便了。
不仅仅是怕见,说白了就是不好意思。
一想到那晚自己流鼻血的情景,她就羞得恨不得找个地缝儿钻进去。她明明还是个雏儿,什么人事都没经历过。
竟在南冶卓面前丢了个大脸。
又记得南冶卓说什么不是第一次,愣没搞明白状况,思索良久,还是把霜儿叫过来问了。
“霜儿,我问你件事,你可记得有没有什么时候,在我不知情的情况下,那敬王对我做过什么不尊重之事。”
陆青芷含沙射影,说着说着已经唇齿不动了。
“这个……让霜儿想一想……”霜儿努力搜索一番记忆,忽然记起了什么,惊讶地捂住口鼻。
“小姐,好像真有这么一回,但事出有因。”霜儿这幅表情很带神秘感。
“怎么说?”陆青芷探出脑袋,满心好奇,霜儿随即凑到她耳边,悄咪咪说道:“就在上回小姐落水之后……”
霜儿解释一番,将南冶卓亲自给陆青芷喂药的事儿道了出来。
陆青芷听罢,才解了心里的一团,一边拍拍胸脯,庆幸道:“还好还好,只不过亲了个嘴,喂药而已,不是我想的那样……”
自己思想开放不要紧,陆青芷转眼一瞧,旁边的霜儿已不由地红了脸。
这一日越城大街繁闹依旧。
来来往往的行人里,两位俊俏的公子哥儿生得格外惹眼,白莹的皮肤,秀眉慧眼,手握折扇,一前一后而行,风度翩翩。
许是生得太张扬,暴露他们有钱人的本质了。
那领头的少年的钱包遭到了贼人的惦记,一个轻巧的擦肩而过,少年的钱包便被卷走了。
得亏少年反应快,追着那小贼逮到了手。
“臭小子,敢偷本公……少爷的钱袋,活腻了你!”
那小贼见状,估摸着自己逃不掉了,随即求饶:“少爷行行好,饶了我吧,我只是几天没讨到饭吃,不得已才出此下策的,少爷放过我一回,我以后再不敢了!”
少年一听,将这小贼从头到脚瞄了一遍,穿得破破烂烂,脸上手脚均是脏兮兮的,才意识到自己抓了个邋遢鬼,满是嫌弃地松了手。
可见此人是行乞讨饭的,时常饿肚子,也是个可怜人,便动了恻隐之心。
少年拆开钱袋,掏了两块白花花的银子,约摸二两,看得围观之人眼睛都亮了。
将这二两银子递到那小孩儿手里,与他道:“这银子你拿去买些吃的吧,记住以后别再干那些偷盗之事了。”
小贼接过银子,感激不已。
“谢谢少爷,我保证以后不再偷盗了。”
“行了,你走吧。”
小孩儿犹着步子没走远,那两个少年倒自顾走了。
远远地,小孩儿不由看呆了眼。
这不是个少年,他身上有股香味,颈上也无喉结,小孩儿也算有点见识的人,可以肯定,她是个姑娘,她身边那人也是。
她生得真好看,还是个善良的人。
只是,想必是大户人家的小姐。
想到此处,小孩才转身走了。
单薄的背影,逐渐小成一个点,直到消失不见。
少年追回了钱袋,还做了好事,自以为很有成就感。
“香圆,你说咱们做了好事,回去后父皇会不会以赏代罚,不计较咱们偷偷出宫的事儿呢。”
香圆摇摇头:“不会的公主,皇上那么宠您,宝贝一样捧手心里,怎么舍得罚您呢。”
这女扮男装的少年,名唤南冶娇,是当今皇帝南冶骏德的小女儿,霁云公主。
霁云公主自小像花儿一样被护在宫里,太后皇上都对她宠爱有加,虽然没怎么见过世面,却是个聪慧机灵的人。
此回能和婢女香圆溜出宫来,也是凭着自己的本事蒙混过关的。
南冶卓没见过外面的世界,头回在这越城大街上走一遭,样样都觉得新鲜,以至于没想过外边的世界不比宫里的安全。
就像街上突然窜出的车马,南冶娇猝不及防,即便她有些身手,也来不及抵挡那朝自己扑来的马儿。
却在彼时,人群里飞出一个身影。
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拉开了南冶娇。
虚惊过后,南冶娇倒在年轻男子身上,那男子则倒在地上。二人爬起,拍拍身上的灰尘,南冶娇不由多看了此人一眼。
“小兄弟没事吧?”
“我没事,多谢这位兄台,敢问兄台贵姓,家住何处?”
南冶娇见此人气宇轩昂,模样潇洒,又不像寻常人的穿着,料定是哪个大户人家的少爷,出于好奇,便问了他的姓名。
慕容珂也不拘谨,谦谦回道:“在下免贵姓慕容,单名一个‘珂’的,家便住在这附近不远处。”
“喔,原来是慕容公子。”
巧了,南冶娇话里掺着意思激动,这男子竟是慕容家的人,她的皇兄刚好娶了慕容家的小姐呢。
一时觉得有趣,遂又对慕容珂说道:“这样吧,为表谢意,小弟改日必定登门拜访……”
“小兄弟不必客气。”
南冶娇话没说完便被打断,她有些不解,只没想,那慕容珂忽又冷冷回道:“小兄弟既然无碍,在下还有急事,便先走一步了。”
话罢,慕容珂速速走了。
南冶娇也是无奈,自己不过想结识个朋友,这慕容珂有什么急事,以至于态度转变如此之快。
不理解啊不理解。
南冶娇望着他消失的声音,自顾念叨了句:“无趣之人。”
慕容珂,这越城之中姓慕容的,有多少她不知道,但瞧此人穿着,必定是大户人家的。
南冶娇没有猜错,必定是大户人家没错了。
又点了点头:“慕容珂,本公主记住你了。”
而此时的慕容珂,走远后正往家里赶。
想着方才遇到的那小兄弟,看着听白净的,是个性子开朗之人。
只是自己报了姓名之后,他却说要登门拜访,慕容珂便不乐意了。
他慕容家的大门可不是什么人都能进的,这小兄弟定是瞧他门第高,想要巴结奉承。
慕容珂这一回突然现身,也是历经舟车劳顿才赶回来的,原是太后即将七十大寿,皇帝南冶骏德为给太后贺寿,特下谕旨,大赦天下。
不少百姓跟着沾了光,皇亲贵族更是如此。
像慕容珂这样的少将,也被从营里召回,得以在回家休憩的同时,参加太后寿辰,除此以外……
慕容府上,慕容一家表面仍是以往的气派。
慕容珂一回家中,第一件事便是拜见父亲母亲,父亲不在,他也要拜见母亲,行礼问安不能少。
而他所敬重的母亲,便是王夫人。
都知安夫人去世得早,那时慕容珂也不过是身量未开的小孩子,不怎懂事却也多少知道一些了。
安夫人去世后,慕容珂理所应当落到王夫人手里照顾。
以王夫人的精明,她自会见机行事。
慕容萱不在了,家里还有个慕容珂,他作为慕容家的长子,将来必然是要挑大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