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青芷挑起阿冰的下巴,仔仔细细地打量这张脸,虽然远远不足以解恨,心里多少添了几分畅快。
她目光一偏,又看向文礼笙,笑道:“看,当着你心爱男子的面,我把你的脸划成了这样,他连一丝动容都没有。”
阿冰咬着后槽牙,刀子般的目光恨不得将眼前之人剜死。
“陆……青芷!”
“我叫顾星罗!”
陆青芷无情地打断,眸子里的黯淡深不见底:“你相信借尸还魂吗,陆青芷已经死了,假如她还活着,或许会对你手软,但我顾星罗不会。
阿冰,这一切都是你自作自受。今日当着湛王的面,不如说说看,你与南冶嘉苟且的滋味如何?”
此话一出,阿冰几欲僵住,紧接着便发了疯似的抽动起来。
“你卑鄙!”
“跟你比我还差得远。”过往的种种,本来她可以不再计较,可谁让这个女人害死了南冶卓。
青芷收去笑意,手中的匕首又起,这次她没有给任何人反应的时间,一刀直入阿冰的心脏。
那个位置,是南冶卓中箭的地方。
痛意来袭,阿冰怒目瞪圆,青芷趁她尚有知觉,又一把抽出了刀子,看着阿冰笔直地倒地,她心里的恨意并未消去。
若非不想浪费时间,她决不会这般便宜地让阿冰死去。
陆青芷接过霜儿递来的两把剑,冰冷的目光再一次转向文礼笙。
“不知湛王可曾想过,这一切都是因谁而起。”
文礼笙不明白她的意思,但见女子缓缓朝自己走来。
陆青芷将一把剑递到他面前:“我想与王爷比试一场,若我赢了,想请王爷帮我做一件事,若我输了,以后我们,互不相欠。”
男子尚未来得及思量,青芷已经松手,剑落地之前,被他以最快的速度接到了手里。
青芷退后几步,一手拔剑,一手丢下剑鞘,似有满腹的自信。
“王爷也无需让着我。”
文礼笙被剑指在胸前,仍在犹豫,青芷已经执剑冲了上来。
姿态映入男子眼中,就在那一刹,他脸上的茫然全数转为惊愕,他从未想过,阔别已久,竟能在青芷身上看到她当年的风姿。
剑即将刺来,男子一个侧身敏捷地躲开,紧接着他便将长剑抛至半空,骨节分明的手紧紧握在了剑柄上,银鞘如一道寒光迅速褪去,落到无人的空地上。
两把长剑分别在二人手中,碰撞出尖锐的声音。
两招过下来,文礼笙才意识到,青芷口中的比试已经远远超过了比试,她手里的剑,她用的招式,招招直逼他的要害。
霜儿与阿昭,以及苏浩存,作为习武之人都能看出,她对用的那些招数分明是想取文礼笙的性命。
可尽管如此,文礼笙依然在防守的同时让着青芷,他明显知道,她这些招数是等同于虚把式,对一个武力深厚成年男子来说,根本构不成性命上的威胁。
青芷不管这些,她只要还有力气,就不会轻易停下,二人相斗,势必要争个输赢,只要输赢未定,文礼笙就一定有化守为攻的时候,她算准了。
她果然算准了。
换文礼笙用剑指向她的时候,她滞了滞,似已经预见了自己的胜利。
青芷主动撞上了他的剑。
剑不偏不倚地刺在她的心口,在她又施一道力的情况下,纤薄的身子刚好被刺穿。
男子脑中一嗡,惊恐在眼中蔓延。
他呆滞地松下剑柄,又以雷霆般的速度将女子接到怀里,浑身的热血顿时沸腾起来。
“阿星!——”
霜儿几乎在同一时候冲了上来。
青芷仰望着眼前的男子,极力地发出沙哑的声音:“我……只求……你一件事,一定要帮……帮我杀了南冶嘉……还有霜儿,我……要和他……葬在……一……起……”鲜血伴着极轻的叹息从口中吐出,女子缓缓合上了眼眸。
霜儿泣不成声。
男子这才注意到,插在青芷胸口的那把剑,是南冶卓的。
一切都在她的计划之中。
青芷终于亲自体会到,被利箭刺穿心脏的滋味,原来人在临死之前,连说话都困难。
亏她当时还一遍又一遍地央求南冶卓,真是为难他了。
现在好了,黄泉之下,他们二人又可以结伴同行了。
大片乌云积聚而起,天空霎时变成烟灰色。
曹慎赶来湛王府的时候,青芷已成一具冰冷的尸体,他踉跄着走近,毫不管顾异样的目光,只一把将文礼笙推开。
剑还插在青芷身上,曹慎小心翼翼地托起她的身体,视线落在她腰间的一个荷包上。
荷包的大半都已经被鲜血浸染,却不难看出上面绣了一只鸭子,荷包打开,里面装的是那只碎开的镯子,血液浸透了荷包,里头的碎玉同样被浸染。
把镯子与荷包一并收好,曹慎将青芷打横抱起,他抬头望了望天际,嘴角闪现浅淡的笑意,同时眼泪顺着脸颊淌下。
一个轻盈的吻,落在了青芷的额头上。
在与阿星拍戏的时候,有做女红的戏份,阿星说她不擅手工,做不来这样细致的东西,更不用说绣花了。
于是,拍那一场戏的时候,镜头里她是个实实在在绣着花大家闺秀,下了镜头,她实际在道具上绣了两只歪七斜八的鸭子。
他取笑了她好几次:“这鸭子乍一看很雷人,其实越看越可爱。”
阿星不满地反驳:“有什么好笑的,这俩鸭子一个是你一个是我!”
两只鸭子,只剩下一只,他和他的阿星终究是错过了。
那一日在听雪楼他便已经明白,即便以后没了南冶卓,阿星也不再是他的了。
曹慎又看了一眼天空,乌云依旧密布,他将装着碎玉的荷包放回青芷的腰间,对着远空发出叹息。
湛王府。
清晨,后花园里,男子深沉的背影与雾色融为一体。
苏浩存青着两眼回来,声音低而有力:“公子,顾小姐所习的武术是霜儿教的,霜儿说,她原想亲自杀了南冶嘉,才让霜儿教了她几个致命的招式。”
文礼笙没有啧声,他早就猜到了,那些招式是她生前惯用的,顾星罗能学到,只有可能是霜儿教的。
由此也能看出,她确实是天赋异禀,在她与他动手的那一刻,他几乎分辨不出,这是陆青芷还是顾星罗。
然而到此为止,一切都没那么重要了,不管是陆青芷还是顾星罗,他心中至爱的两个女子,都已经离他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