昭华是一个白白胖胖的小子,乖乖巧巧的,懂事得惹人心疼。
师云清自从被卫玄“禁足”之后,就一直待在密院之中,小圆子平日里最爱的就是粘着师云清,咿咿呀呀地喊着娘亲。
彼时院子里面的紫玉兰正开得正是灿烂,被风一吹,就从树上洋洋洒洒的落下来,翻飞滚落在小圆子的鼻尖上,惹得小圆子打了个喷嚏。
“阿嚏!”小圆子咯咯咯地揉着鼻尖,连滚带爬地拾起地上的紫玉兰花瓣,屁颠屁颠地朝着石凳子上的师云清跑去。
“娘亲。”声音软软糯糯的,非常清晰,献宝似的将紫玉兰递了过去。
师暄正巧踏进来,打了个口哨,“哟,小胖子居然喊得这么溜了,来,喊声舅舅来听听。”
他大步跨过去,变得成熟英俊的脸上洋溢着灿烂的笑意。
昭华睁大了眼睛看他,在看到是一张熟悉的面孔之后,露出一小排白生生的牙齿,咯咯咯地笑着,却就是不肯喊人。
“小没良心的,枉费舅舅成日里就想着给你买东西,一点也不知道讨好舅舅。”师暄伸手捏了捏昭华的鼻尖,一屁股坐在凳子上,伸手就要去抱住昭华。
然而昭华并不愿意让他抱,看到他伸过来的手,顿时瘪着嘴吧哇哇乱叫,莲藕样的小手臂抱着死活不肯撒手。
“好了好了,别哭了。”师云清轻轻拍着昭华的背,无奈地看着师暄,“可能是前段日子离开得久了些,这小子现在粘我得很。”
师暄撇撇嘴,轻哼了一句:“都说侄子像舅舅,我小时候怎么就没这么黏人。”
他本意是表达自己的不甘心,然而师云清听了这话,却是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她伸出手指抵着他的额头,反问:“你小时候不黏人?你真好意思说,你呀,小时候可比昭华还要黏人。”
师暄健康白皙的肤色上浮上一抹不好意思的红晕,嘴硬道:“哪有,姐姐你不能因为你儿子就乱说啊。”
“我什么时候乱说了。”师云清轻笑一声,“你小时候可黏人了,最黏的就是母亲和我了,你要是不信,就回去问问府中的老人,看看你姐姐我有没有撒谎。”
她的语气认真,一点也不像是作假。
师暄狐疑的看了两眼,梗着脖子道:“反正我是不信的。”
师云清包容地笑笑,侍女叶儿送上一盅鸡汤,甜甜地喊了声:“少爷好。”
“嗯,这是什么?”师暄凑过去看那浓郁的汤,扑面而来的香气让他不甚喜欢,捏着鼻子转过脑袋。
“你最喜欢的鸡汤都认不到了?”师云清诧异地看向他。
她和师暄共同生活这么久,对他的嗜好也是清楚的,喝了十几年的鸡汤都喝不腻,怎么这一会儿的时间居然连鸡汤都不认识了。
“你说这是鸡汤?”师暄瞪大了眼睛,嫌弃地看着那汤,神色不敢置信,“姐,这东西这么闷人,怎么会是鸡汤?”
他昨天还喝了鸡汤的,这东西和他昨天喝的绝对不是一个玩意儿。
正这样想着,师暄心中忽然一阵心悸,手指慢慢地开始抖动,脸色血色尽失。
师云清正将油撇开,用筷子沾着鸡汤给昭华尝尝味道,没有发觉他的异样,无奈道:“你这是得了风寒吧,让宋濂师叔给你开一副药,回去煎了喝了。”
“虽说你身体好,但是平日也还是要注意一些,这风寒啊,没有得的时候不知道厉害,等到得了,那就是真的难受。”
“姐……”师暄喉咙干涩,浑身颤抖,他一把握住自己的手,惊恐地喊着师云清的名字。
好想要,好像要……
要什么东西?
他眼中浮现出一抹迷茫,忽然大叫一声,失手打翻了鸡汤,跌倒在地上。
师云清猛然抬起脑袋,“师暄,你这是怎么了?”
她看着师暄的症状,心中忽然涌出一股不好的预感。
这个症状……
师暄剧烈地摇着脑袋,哆哆嗦嗦地道:“我不知道,姐,我好冷,好痒,好不舒服,我想要……”
他想要什么,他不知道,他不知道!
师暄抱着自己的脑袋,一拳一拳地对着脑袋砸去。
他到底想要什么?
师云清被这个动作吓了一跳,将昭华交给婢女,蹲在他的面前抓住他的手:“师暄,你做什么,你给我冷静冷静。”
三指搭在师暄的脉搏之上,师暄却痛苦地大叫着,十分狂躁不安。
看到这些症状,再加上脉搏的显示,师云清面色一沉,忽然一巴掌扇在师暄的脸上。
啪!
院子里的婢女愣住了!
刚刚走进来的卫玄和宋雨薇也愣住了。
卫玄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脸,忽然想起几个月前,他的脸也是这样生疼生疼的,现在还能回忆起来。
师云清一把掐住师暄的肩膀,厉声呵斥:“你告诉我,你是不是吸了罂粟,你告诉我。”
师暄被一瞬间打蒙了,呆愣在原地,哆哆嗦嗦地捂着脸,痛苦摇头:“我没有,姐,我怎么会吸食那种东西,我是不是……”
师云清一手捂着脸,颓废地蹲在他的面前,声音之中带着一股咬牙切齿的恨意:“这个毒,你必须戒,师暄,别怪我狠心,戒了毒,就什么都好了。”
她相信自己的弟弟,他说没有,那就是真的没有,可是若是没有,那便是他的身边出现了叛徒。
想到这里,师云清恨得眼睛都红了,她可以允许这些人对她出手,但若是对她的家人出手,那便是与她不死不休的结局。
她猛然起身,招来侍卫:“把公子关到屋子里面去,绑起来。”
一旦毒瘾犯了,就算是个普普通通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子,力气都大得惊人,更何况是师暄这种学武的男子。
几个侍卫将师暄五花大绑,扶着他往屋子里面走。
师暄的脸上浮现出一抹笑意:“姐姐,谢谢,你放心吧,我不会被这个控制住的。”
他不愿意自己变成一个行尸走肉的躯体,这辈子,他和华泽还有这么长的路要走,怎么能在半途就失约。
知道师云清是为自己好,他心底非但没有半分怨恨,还很感激。
等到看到那扇开启的房门合拢之后,师云清跌坐在凳子上,嘴里发出一阵无力的呜咽声。
这是她的弟弟啊,最亲的弟弟啊。
那些人,怎么就这么狠毒。
她眼眶泛红,眼泪一滴滴砸在桌子上。
卫玄大步走过来,安慰性地搂住她的肩膀,“我去让人查。”
或许,正因为是他们的手段太过平和一些了,才导致了这群狼子野心的人敢如此猖狂。
师云清将脑袋埋在卫玄的怀中,声音狠厉:“卫玄,查,查出来,我必定要让他们付出血一般的代价。”
她向来是人敬我一尺,我敬人一丈,可是,她也有她逆鳞。
家人,那是一块不容玷污的净地。
房门之内传来撕裂的呜咽声,并不大,但是却十分凄厉,宋雨薇在房门外走来走去,喃喃出声:“怎么会这样?师暄昨天还和我过招来着。”
她一把拿起剑,气冲冲地往外面奔去:“不行,我要去斩了那些人。”
“站住。”师云清赶紧喊住她,“你现在去有什么用,你斩得了一个两个,但是却止不住幕后黑手,反倒是会打草惊蛇。”
她紧紧捏住卫玄的手,神色逐渐恢复平静。
然而懂她的人才知道,这样的她,才是最恐怖的时候。
宋雨薇气急大喊:“难道就这样放过那群人了?”
“当然不。”师云清敛眉,目光阴冷,“不能放过,不仅不能放过,还要将这群人的老巢端了。”
这一个个的幕后黑手,她绝对不会放过。
正在这时,身穿青衣的华泽匆匆赶来,行走间带起一阵乱风。
“这是怎么回事?”他眉头紧皱,在没有看到师暄的时候,左右看看,“师暄呢?”
他刚才接到暗卫的消息,听说师暄出事了,连家都来不及回,直接飞奔到王府之中。
“在屋子里面。”宋雨薇烦躁地指着房门,一剑砸在柱子上,“千万别让那些人落在我手里。”
华泽伸手就想要推开门,师云清接下来的话却阻止了他:“师暄现在不想见到你。”
她清楚自己弟弟的性格,这么狼狈的样子,是绝对不允许他人见到的,他宁可缩在黑暗之中,独自度过这一段时间。
华泽听完之后,面上并不能看出来什么,他轻声反问:“那又怎么样?”
他毅然推开了门,肆意洒脱地笑道:“云清,我是他的伴侣,他最痛苦的时候,更应该有我在他的身边才是。”
在他最孤苦无助的时候,他才更应该在才是。
师云清抿唇,心中却微微松了一口气。
有华泽在,她也就放心了。
“卫玄,我要出去。”
卫玄低着头,看着这个比自己矮了许多的妻子,目光带着一些无奈。
“好。”
他沉声回答。
他知道她想做什么,也知道她心中的愤怒,所以他也知道自己阻止不了她。
这种时候,他能给的,只有自己最大的支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