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品鲜,二楼雅间。
“客官,您的菜都上齐了,请慢用。”
小二将汗巾搭在肩头,弓腰出去,贴心地带上了门。
屋子之中,师红叶闭眼倚在凳子上,眼下带着一丝青黑,师暄坐在她的旁边,一手拿着她的刀,一手轻轻抚摸刀身,眼底透出些艳羡。
狂人用刀,他用剑,但是这把刀绝对是好刀,不知道什么时候,他也能得到一把好剑。
而在另一边,师云清穿着黑色滚边的披风,脸上戴着银白的面具,在她身边的卫玄亦是一模一样的打扮。
两人站在窗边,将窗户微微打开一条缝隙,仔细观察着对门的烟馆以及来来往往的客人。
“你们也真是够了,要不要出来都穿一样的衣服啊,还真以为戴个面具就不显眼了?”师暄拎着筷子翻了个白眼,扔了颗花生米在嘴里嚼得咔嘣嗑嘣响。
一品鲜的饭菜向来是不错的,他在兵营里面吃了几天的土,现在只想好好慰劳慰劳自己的胃。
“这个大烟馆是在卫禛死之前开的,大概的时间是在去年春末,距现在也不过堪堪一年,而且正式营业是在我们逼近皇城的那个时刻。”师暄又解释。
师云清站在卫玄的身边,看着下面来来往往进出的人,大多都是锦衣华服,权贵之家,甚至她还看到了不少的熟人面孔。
这些都是朝堂之上的官员啊,六品,五品,甚至是四品。
整个朝堂,几乎都被蚕食了大半。
“罂粟虽然能够戒掉,但是基本上都是意志力坚定的人,这些人……”恐怕是没救了。
师云清心情沉重,如此多的朝堂官员,若是在这样放任下去,不用赵国多费一兵一卒,那便能够彻底瓦解蜀国的政治。
一盘散沙的蜀国,就是没有刺的鱼,谁都想吃一口。
“既然这样,那就直接将这些人肃清掉。”卫玄的语气中带着一股狠厉,他本来就打算肃清朝堂,若是能够借着这个机会,也不是一件坏事。
至少蜀国能够少几只蛀虫。
师云清对于他的魄力先是一愣,随后唇瓣微微挑起,声音柔和:“可有找到了合适的人选?”
“有几个,不过还需要暗中考核。”
这皇城之中的权贵子弟之中不乏人才,只不过是没有伯乐。
“如果你们想找人的话,我倒是可以推荐一个。”师暄放下筷子,说出一个人名,“万元舒林。”
世人都知道忠义侯家的世子纨绔,性格狠厉,却不知道,在万元安的头顶上还有一个嫡亲的哥哥。
至于为什么不是世子,据说是当初忠义侯去请封的,说是算命的批了一挂,若是让嫡长子继承爵位,就会因劳累死于非命,吓得忠义侯赶紧就把世子之位请封给了自己的二儿子万元安。
听说的是这位忠义侯嫡长子身体极差,所以很少在外面露面。
但是师暄好歹曾经和万元安打了这么多年的对台,知道那么一点别人不知道的隐秘:万元舒林这个人不屑于为官。
这还是师暄偶然见过对方一面之后,才得知的。
他胸有大志,却瞧不起卫禛的昏庸,宁可在家中待着,也不愿意涉足朝堂半步。
可是现在卫禛已经死了,对方那颗心不会安分,所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盛世大臣的名头,太有吸引力了。
师云清和卫玄面面相觑,“倒是可以看看。”
然而就在这个时候,对面的烟馆又走近一个人。
然而让师云清诧异的是,原本一直坐在凳子上的老头忽然站了起来,恭恭敬敬地将那人迎了进去。
他们在这里看了半天,自然知道这个老头脾气十分古怪,甭管是四品官员还是五品官员,一概不接待,要进去,那就自个儿进去。
然而这个人,师云清仔细看了眼,朝堂之上,绝对没有这个人出现。
这个人是什么身份?
卫玄的想法和她的一模一样,当即就让暗卫前去探查。
不过正在这个时候,隔壁间忽然传来一阵争吵。
一品鲜的雅间,相较于其他酒楼的雅间,已经算是私密性很高的了,隔音能力也不错,但是仍旧抵挡不住隔壁两人的喧哗。
“宗越小子,你可想清楚了,今天这个东西,你要是不给我,休怪我把事情捅到你祖父那里去,到时候,就凭你还想和我抢。”
“老东西,你别得意,今天这个东西,是我得到的,你就算是捅破了天,我也绝对不会给你。”
“你给我拿来……”
乒乒乓乓一阵东西砸坏的声音,忽而传来咚的一声闷响。
师云清走至门边,对着师暄勾勾手指头,再指指门。
师暄认命地走下来,将门打开,站在师云清前面做遮挡物。
“该死的,武城,你今天要是不把东西还回来,休怪我手下不留情。”一个青年怒声拔出长剑,对着中年男人就捅了过去。
“是宗盛的孙子和兵部侍郎武城。”师暄轻声解释。
师云清的眉头紧拧,透过师暄特意留下的缝隙,去看打架的两人。
两人的手中不知道拿着一包什么东西,你争我抢到最后的拔剑相向。
师云清看着宗盛虽然手拿着长剑,但是脚步虚浮,像是踩在棉花上一样,使出的不过只有五分力气,乱扎一通,根本没有对武城造成任何的伤害。
而武城的眼睛赤红,一手护着黄纸包,抱头鼠窜,想要溜之大吉。
“武城,你给我还回来,还回来!”宗越双手颤抖着,大叫一声,对着武城就要砍去。
武城迅速往旁边一闪,而就在这时,一个约莫十一二岁的蓝衣小公子从一楼走了上来,正好走到楼梯口,和武城错身而过。
“糟糕!”
师暄暗道一声,忽然感觉一阵风从自己的头顶上刮过,回过神来的时候,就看到师红叶提着一个小孩子站在自己的面前。
紧接着就是扑通扑通两声,原本打得不可开交的两人直接从二楼砸了下去。
“丫,丫头,你这也太迅速了一点吧。”师暄暗暗咂舌,这速度,快赶上瞬移了吧?
他打架输给这丫头,也不冤。
一品鲜之中忽然涌进一群官兵,领头的是一个穿着青黑朝服的官员,五十岁左右,脸色严肃。
“是谁在这里闹事,全部都给我抓回去。”
“是。”
九卿?
师云清眼睛微微眯眼,这个九卿又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等等,还有上面那些人,一并抓回去审了。”他扬手一指上面看好戏的人,当然,其中就包括着师云清和师暄。
师云清显示往后面看了眼,无声对卫玄道:“九卿,你先避一避。”
毕竟,卫玄对于外面宣布的,还是重伤。
一群官兵踏踏踏地就跑上了二楼,手中拿着几根粗麻绳子,“都捆起来。”
“诶诶诶诶,你们是谁,居然敢绑我,你们知道我是谁吗?”师暄解下腰间的令牌,对着侍卫摇晃一番。
这么多年了,他在军队之中也算是小有职位,不高,一个小将军罢了,正五品,有实权。
侍卫根本不看令牌,冷笑一声:“我管你是谁,今天可是九卿大人亲自发话了,就算你是天皇老子,也要乖乖受审。”
“九卿?”师暄的脸色一僵,一脚踹开那两个想要抓他的侍卫,对着下面大喊,“谢老狗,你仗着自己有顶乌纱帽,就想随便抓人了不是?”
没错,师暄早就看不惯谢正了,这个老贼三番几次想要抓他去审问,幸亏有华泽帮忙,要不然他起码得脱层皮。
不过这个老贼像是一条疯狗一样,就算是华泽应对及时,都在刑部里面走了一拳,虽然没受伤,但是师暄算是给记恨上了,从此以后,他见着谢正绝不喊九卿。
原本在下面严肃而立的谢九卿面色一僵,咬牙切齿地道:“把他给我抓回去。”
师暄将上来的侍卫都踹了下去,得意洋洋地冲着谢正招手:“老狗,我再怎么说都是个将军,你要抓我,先拿出王爷的手谕来,你这一天逮着谁就咬谁,是项圈掉了吗?”
“噗——”
周围不知道是笑了一声,紧接着第二声,第三声,顿时哄堂大笑起来。
一品鲜的老板三叔拿着菜刀跑了出来,正好听到这话,冲着上面喊:“二少爷,今天的饭菜可还满意?”
“三叔,你在呢么出来了,今天的饭菜不错。”说着他比了个大拇指。
谢正在下面气得面红耳赤,当堂怒斥:“师暄,你身为王妃的弟弟,却满口污秽,当众侮辱朝廷命官,你这样做,将朝廷的颜面置于何地……”
“诶,谢老狗,你可别忘自个儿脸上贴金了好吗?”师暄打断了他的话,“你一个人就能代表朝廷,本将军还没死,朝廷上的其他大臣也还没死。”
自从姐夫把这一条狗放出来之后,整个朝廷就没了一点安宁。
师暄脑袋里面没那么多的弯弯绕绕,不明白那些问题,他只知道一件事,这个人绝对是不安好心。
如果不是因为军队出了问题,他就是舍下这一身战甲,也绝对要把这人拖下马。